第37章 謊言
謊言
那天晚上的時候，顧禦和闫清還有盛辭三個人一起痛罵雍梓瀾。
蘇遇沒心思聽他們為自己打抱不平，他一直惦記着林忘那個冷冷的表情。
……怪可怕的。
于是那天的晚些時候，蘇遇小心地敲了林忘宿舍的門。
林忘應聲開門，面無表情地看着蘇遇。
蘇遇比林忘矮一點，這個時候得擡頭看着他，眼裏亮亮的。
他手上似乎攥着什麽東西。
林忘全程黑臉，蘇遇順理成章地進了他的宿舍，一臉乖巧。
林忘順手把門關上，回頭看着蘇遇。蘇遇也仰着臉看着他，但是在林忘的眼裏看不出什麽表情。
“你能不能笑一下。”蘇遇看着林忘這表情實在難受，試探地問。
林忘不笑，有點不高興地看了他一眼，自己坐到椅子上寫作業。
蘇遇偏着頭看林忘，說話多少有點賣慘的意思:“哎呀……你這都什麽态度。”
林忘終于說了話，語氣冰涼:“你現在也是能耐了都學會打架了啊。”
蘇遇心中一緊:“不是嘛，我打他還不是因為……”解釋到一半，他突然就不肯再往下說了。
“然後呢”林忘挑了挑眉，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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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遇坐在林忘的床上，用被子蓋住自己的半張臉，眼神有點落魄。
要不是因為他罵你，我怎麽可能會去打架。
蘇遇難得覺得這麽委屈，又看到林忘的臉上沒有表情，于是伸着自己的手在他面前晃呀晃的:
“你自己看看，我手上全是傷，我都要疼死了，你就知道說風涼話，根本都不問我疼不疼……”
蘇遇的嘴角也有一塊小擦傷，剛剛還流出來了殷紅的血絲。
林忘沒想到蘇遇居然是這個反應，像個小孩子撒氣一樣。
“他都罵我了，他不僅罵我，他還罵了你……”
蘇遇越說越委屈，一臉失望地看着林忘。
林忘的眼神瞬間溫柔了許多，朝蘇遇打開了一直攥着的右手:
“給你買創可貼了。”
蘇遇擡起眼看了看林忘手裏的兩個創可貼，“哼”了一聲，一把奪過來。
晚上的時候，蘇遇滿腦子是傍晚時分小樹林裏的事情。
同性戀……這種敏感的詞彙，他上次聽到這個詞，好像是很久之前了。
他依稀記得好像是在上學期剛開學的那個星期五，他們一起玩劇本殺。
劇本殺的劇情他還沒有忘的一幹二淨，甚至可以說記得很清楚。
他當時飾演的角色是個邊角料，林忘的那個角色也是。
他們兩個坐在教室的最角落，談論與劇情無關的話題。
他不記得說得什麽了，但好像也是關于暗戀與心動之類的話題。
但是他記得，沈沐秋飾演的女主角，是個為愛報仇的同性戀。
那是他第一次近距離地了解到同性戀這個離他很遠的詞彙，他當時無法理解，聽到之後還很詫異地皺了皺眉頭。
現在想想，好像也沒什麽了。
這些和他都沒關系。
但是那天晚自習結束之後，宋初把雍梓瀾叫住了。
“來，雍梓瀾，說說吧，我讓蘇遇幫我打印試卷，怎麽就打起來了啊？”宋初一邊批作業一邊問。
她的語氣沒有顧雨婷那麽兇，甚至還挺溫和的。
雍梓瀾一瞬間情緒變得特別激動，“宋老師，他們都不相信我，但真的，我都在沒怎麽動手，一直都是蘇遇……”
“別甩鍋。”宋初的語氣很平淡，甚至都沒有擡頭看一眼雍梓瀾就說。
“我沒有……我，我都說我了，我真的沒有騙人。”雍梓瀾在一瞬間覺得恍惚——憑什麽，憑什麽他那麽委屈，卻沒有一個人願意相信他。
“你有沒有騙人，我不知道，但蘇遇的身上的傷口不會騙人。”宋初放下紅筆，擡眼有點失望地看了看雍梓瀾。
“他的手上，臉上都有傷，我也是能看的見的。但是你……”她帶着懷疑看了看雍梓瀾，除了手臂上的一塊淤青，渾身上下哪裏都是好好的，“所以，我希望你能和他好好道歉，好嗎？”
雍梓瀾愣在原地。
宋初和顧雨婷都在盡量保持對兩個學生的公平公正，但無論是傅俞玺的證詞，還是蘇遇身上的傷痕，都讓她們下意識地覺得是雍梓瀾的問題更多。
……可他明明就沒有說謊。
他覺得自己真的有很多委屈根本沒辦法說清楚，他從小就被人針對，現在他傷痕累累好不容易能擁抱新的未來，卻還是被大家懷疑，不被肯定，不被接納。
雍梓瀾其實本來也可以和他們一樣度過一個意氣風發的少年時代的。
可他偏偏又遇到了林忘和蘇遇。
他總是很固執，他又很小心眼，他覺得要是沒了蘇遇和林忘，他會活的更好。
或者說，雍梓瀾偶爾也會覺得自己是個自私的人，他想讓林忘和蘇遇也和曾經的自己一樣，徹底墜入黑暗。
那天聽到蘇遇要去文印室，他提前就在路上埋伏好了。
他很想發洩自己委屈的情緒。
蘇遇看着很白淨，平時笑起來的時候很清純，春風得意策馬揚帆，看起來是一個毫無攻擊力的男孩子。
但他經常沒什麽表情，語氣總是不鹹不淡，态度惡劣，常常是一個人。
他總是一個人。雍梓瀾曾經看着他孤傲的背影，突然想。
可蘇遇從來都不是一個人，他只要一擡頭，總能看到另一個此間少年。
傅俞玺也覺得自己做了錯事，但又覺得這沒什麽問題。
他為了蘇遇隐瞞事實，讓雍梓瀾承受了很多他不該承受的。
但……蘇遇似乎對這一切不屑一顧。
不過，蘇遇不知道傅俞玺為什麽要對顧雨婷撒謊，但是蘇遇覺得傅俞玺撒謊說不定是對他本身有什麽好處的。
所以他沒有揭穿，何況說出來了，這件事情就得攤在他身上了。
但是傅俞玺常常會想，蘇遇這個人好像很奇怪，對別人似乎沒有什麽态度，好像也總是一個人。
當時顧雨婷問他話的時候，他就突然想到了蘇遇一個人孤單的背影。
他腦子裏很亂，對顧雨婷撒了謊。
反正，蘇遇好像不喜歡雍梓瀾。
所以想到這裏的時候，他臉不紅心不跳地撒了謊，坦然地把所有責任都推卸到了雍梓瀾的身上，他和蘇遇得以優雅地退場。
可是那晚上回去之後，他總是想，他到底在圖些什麽呢。
為什麽偏偏要在蘇遇需要幫助的時候過去拉他一把呢，還偏偏對着信任自己的老師撒了謊。
但亦或是他自作多情而已，蘇遇根本就不需要他的幫助，他的身邊早就有林忘了。
雖然說這種打架事情都是交給老師來處理，但流言蜚語總是一傳十，十傳百。
很快，全校都知道這件事情了。
而且還有些人已經了解到蘇遇和雍梓瀾打架這個事情和林忘脫不了關系。
打架事情的約莫過去了半個月之後，蘇遇無聊地打開了學校的大群。
那個群裏有幾百個人，幾乎每個人都在裏面發過言，非常熱鬧。
蘇遇平時都是屏蔽這種群的，今天是實在太無聊了才打開來看看。
他看着看着就跑去了林忘的宿舍玩手機，一邊玩一邊和林忘搭話聊天。
群裏讨論的話題不知道什麽時候從普通的八卦變成了他和林忘。
本來傳八卦的時候都聊得很開心，一聊到他們的時候全設成了匿名。
蘇遇不知道自己和林忘為什麽會變成聊天的話題，于是是認認真真看了起來，倒要看看這些人得有多無聊。
匿名1：你們知道十九班那個蘇遇和雍梓瀾打架的事情嗎？
匿名2：我聽說了，好像是在小樹林裏打起來了，後來被老師叫去了辦公室。
匿名3：好像是因為雍梓瀾突然開始罵林忘和蘇遇，然後蘇遇就上手了。
匿名4：好像罵的是他們兩個好惡心。
匿名5：蘇遇好惡心？這樣嗎？
匿名4：對，差不多。
匿名5：蘇遇好惡心。
匿名6：蘇遇好惡心。
匿名7：蘇遇好惡心。
匿名8：蘇遇好惡心。
群裏突然開始了惡意的刷屏，看得蘇遇有點不知所措。
不過以他平時的性格，這個時候必須要讓對方也感到不爽，就完事了。
他得想個辦法反擊。
蘇遇低頭想了一會兒，問林忘：“學校的那個大群，你應該也在吧？”
林忘：“在，但是屏蔽掉了。”
呵，和自己一樣。
蘇遇：“你先取消屏蔽，看看裏面都在發了謝什麽玩意兒。”
林忘取消屏蔽，看到裏面刷屏的內容之後，啞聲，皺起了一雙清秀的眉毛。
林忘：“那你打算怎麽辦？”
蘇遇冷笑一聲，“打不過就加入。”
這句話說罷，蘇遇也跟着刷了一條“蘇遇好惡心。”
群裏的人剛開始還沒反應過來，還在一條接一條地發，過了一會兒，幾乎所有人都停了下來。
他們突然發現蘇遇也和他們一起刷了一條罵人的消息。
群裏突然安靜，只有林忘在他的耳邊嗤笑了一聲。
蘇遇不在乎這些人的諷刺，但是留個了心眼兒，把刷屏罵人的聊天記錄截屏了。
然後，退群。
“你剛剛退群了？”林忘問。
蘇遇有點得意地“嗯”了一聲，“我是不是很厲害？”
林忘敷衍地附和：“嗯，厲害。”
說話間，林忘也退了群，擡頭的時候看見蘇遇對着他傻笑。
林忘：“你笑什麽？”
“我說過了，我會一直跟着你，我想我們不要分開。所以——
“所以這些事情早就沒有意義了，對不對，我們不管他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