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暗戀

暗戀

蘇遇說，他的整個二月由打架事件和月考貫穿。

蘇遇的成績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穩在了班級前三，排名令很多人可遇不可求。

這次的年級排名到了四十多名，比上學期又有了很大的進步。

他甚至開始不在意身邊的流言蜚語。

他這個星期把宿舍的鑰匙忘在家了，每次回寝室都跟着顧禦一起。

三月初的天終于沒那麽涼了，蘇遇也終于套上了校服的外套。

那天晚上六點的時候，窗外下着小雨，宋初遞給蘇遇一張試卷：“去文印室，幫我複印。”

蘇遇接過卷子剛要走人，宋初突然揣揣不安地問：“或者……你應該再到一個人一起去文印室？”

蘇遇：“不用，我一個人可以的。”

宋初不放心地打量着蘇遇，看到了還在整理試卷的傅俞玺：“傅俞玺，蘇遇要去文印室打印，你跟他一起去。”

蘇遇轉過身給了宋初一個大大的白眼。

外面的雨大了很多，蘇遇從書包裏翻出雨傘，傅俞玺拿起自己的雨傘在他面前稍微晃了晃：“我帶傘了，我們兩個用一把就行，沒必要再拿了。”

蘇遇不太習慣和別人同撐一把傘，但自己那把雨傘又太重，一路舉過去手都能酸的不得了，想了想，還是沒拿傘。

走到那片小樹林的時候，蘇遇的表情看起來不太好，想到了雍梓瀾。

“你想繞路嗎？”傅俞玺觀察到蘇遇黑着的臉，小心翼翼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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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遇：“不要，太麻煩了。”

傅俞玺“嗯”了一聲，張了張嘴，突然對蘇遇說：“那天我其實聽到雍梓瀾是怎麽罵你和林忘的了。”

蘇遇：“哦，聽到就聽到。”

傅俞玺看着蘇遇的側臉，又問：“他罵你是同性戀了，對嗎？”

蘇遇微微眯起眼看着傅俞玺，說話的态度很惡劣：“對，同性戀。”

傅俞玺：“……而且他還罵了林忘也是同性戀，對不對？”

蘇遇：“這跟你有什麽關系？”

傅俞玺怔怔地看着他，在雨裏看不清蘇遇的臉：“你對同性戀有什麽看法嗎？”

蘇遇：“沒看法，無感。”

然後他又補上一句：“反正不讨厭。”

過了一會兒，蘇遇覺得傅俞玺問這話有點奇怪，驚異地問：

“你突然提到這個話題幹什麽？”

蘇遇抱着試卷，隐隐不安地看着傅俞玺，有點避嫌地往邊上走了走。

傅俞玺把雨傘往蘇遇那裏偏了些，說話的語氣很淩亂，還夾雜着一絲緊張：“沒什麽，就是，我——”

傅俞玺抿了抿嘴，看向蘇遇模糊不清的側臉，“其實我就是喜歡你。”

蘇遇一聲不吭地朝前走去，腳步加快的很多，傅俞玺舉着雨傘在後面跟着他。

傅俞玺的臉頰微微泛了紅，但是在黑夜裏并不明顯。

“蘇遇，你等等，我剛剛說了……你聽到了嗎？”

“聽到了。”蘇遇不耐煩地回複着，在雨裏小跑着逃離傅俞玺。

傅俞玺眨了眨眼睛，沒去追。

你明明說過了，你說你不讨厭我的，為什麽還是要跑。

我喜歡了你好久，我一直都不敢告訴你這段不可告人風吹草動的感情。

其實我也想讓它不為人知，但你是我心頭的悸動。

所以我才一時沖動說了出來。

但“暗戀”是一個動詞，何況這個動詞是正在進行時。

我愛你，哪怕我們都是男孩子。

可惜我的愛即使再熾熱，在你那裏，我也只是被支配的人。

雨突然大了，蘇遇一路跑到文印室。

他身上淋了雨，現在才突然覺得好冷。

蘇遇怎麽也想不到傅俞玺居然對他是這種喜歡的情感。

而且他們都是男孩子。

雖然嘴上說着對同性戀無感，但想到兩個同性別的人在一起，蘇遇下意識還是沒辦法接受這種愛情。

這是他第一次正視同性戀這種愛情。

蘇遇很快就冷靜下來，突然想起來了傅俞玺以前的舉動，和今天的話聯想起來，好像這才符合情理。

是在運動會有意無意地出現。

是受傷時候第一個出現的人。

是課間有意無意地對視。

是對老師明目張膽的撒謊。

他只是想引起自己的注意，可是他卻從未擁有過自己。

如果這種事情發生在別人的身上，那他确實是不感興趣，抱着無感的态度。

可他就是主人公，那個被暗戀的人。

而且另一個主人公還是他自認為的一個很普通的同班同學。

以前他收過的情書很多，喜歡他的女生也有很多，他都不在乎。

可現在和他表白的人也是個男生。

和以前不一樣，他這次必須得避嫌。

他無法接受自己是同性戀，他恐同。

如果不抗拒，如果是順從，那麽在別人的眼裏，他就是接受。

至于同性戀這種愛情的本質，蘇遇看得朦朦胧胧，看不清楚。

蘇遇出來的時候忘了穿校服外套，接過卷子的時候手在發抖。

傅俞玺應該不在那裏了，蘇遇短時間內不想再看見他。

傅俞玺很後悔說出了那句告白，他看得出來蘇遇內心的急躁不安。

蘇遇躲在牆角，拿出手機顫顫巍巍地在備忘錄裏找林忘。

當他看見傅俞玺的名字時，有一瞬間的恍惚，果斷地拉黑了他。

“林忘，過來接我。”

蘇遇的聲音硬邦邦的，聲音也在打顫。

林忘在電話那頭聽不到蘇遇的不安，冷靜地回複：“你人在哪。”

“文印室。”

林忘眉頭一皺，穿上校服的外套徑直往教室外面走，“雍梓瀾又去打你了？你為什麽不帶着我一起去文印室？”

“沒有，就是你來接我。”蘇遇長嘆了一口氣，想起傅俞玺的告白，有點釋然地挂斷了電話。

“蘇遇。”林忘甩了甩雨傘上的水。

他一撇眼，突然看看蘇遇的頭發居然是濕漉漉的。

林忘下意識地拽住了蘇遇的手，很涼。

他低頭沉默了一會兒，察覺到蘇遇連雨傘都沒有帶。

“下這麽大雨不帶傘？”林忘把自己的校服外套脫下來給了蘇遇。

蘇遇顫顫巍巍地穿上校服，始終都是垂着眼眸的。

“你怎麽回事？”林忘頓頓地問。

蘇遇擡眼看了看林忘，拽着他的衣角就要走，“我們回去。”

林忘心頭一顫。

“你剛剛是不是遇到誰了？”林忘比蘇遇還敏感，問。

蘇遇情緒很快就恢複了，裹着林忘的外套故作輕松地說：

“啊？我沒有啊，剛剛淋了雨，現在有點兒冷了。”語氣又是平時那種語氣。

林忘盯着他看了一會兒，然後才低下頭去。

“還走小樹林嗎？”蘇遇一直都是跟着林忘走的，他突然問。

林忘沒察覺到蘇遇奇怪的語氣，嗯了一聲帶着他往竹林的方向走。

竹林裏，蘇遇大老遠就迷迷糊糊就看見了一個撐着雨傘的人。

傅俞玺還沒走。

蘇遇靠在林忘的身後，扯着他的衣角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林忘立刻眯着眼睛，謹慎地朝前看過去：“你看到誰了？”

林忘發現，只要每次蘇遇感到害怕的時候，都會下意識扯住他的衣角。

“沒什麽，走吧。”蘇遇松開手。

等他看見傅俞玺的身影逐漸清晰時，他又把臉別到了一邊。

林忘冷冰冰地看了傅俞玺一眼，然後低頭往前走，把雨傘往蘇遇那裏偏了偏。

傅俞玺微微一愣。

為什麽蘇遇會和林忘一起回來，而且他穿的好像還是林忘的衣服。

他沒有喊蘇遇，也沒有叫住林忘，傅俞玺只是看着他們兩個慢慢地朝前走去朝前走去，沒有回頭。

他曾經以為自己沒有擁有，所以就不會失去。可他總是在反反複複地落空，直到現在才知道自己的喜歡總該是要停留在他那裏，最後被磨滅。

但是，蘇遇，我還是愛你。

“蘇遇。”晚自習結束的時候，傅俞玺轉過身，喊了蘇遇一聲。

蘇遇有點抗拒地皺了皺眉頭。

喧嚣吵鬧的教室裏，蘇遇只聽到傅俞玺對他說：“對不起。”

“你跟我說對不起有什麽用，又不是我逼着你喜歡我的。”蘇遇聯想到竹林裏的發生的事情，他又覺得反感。

“可是我真的……”我真的喜歡你。

蘇遇單肩挎着書包，打開了後門，用帶着點鄙夷地語氣說：

“你要是繼續喜歡我，那我也沒辦法。

“但是你最好別影響到我的生活，我們兩個之間只可能是普通關系。

“還有，以後別跟我講‘喜歡你’的這種話題了，我不感興趣。

“我和你不一樣，我如果不離你遠一點的話，那就代表我是認可的。

“所以，我會避嫌。”

蘇遇說這話的語氣不鹹不淡，聽起來像玩似的，卻一直冷着一張臉。

傅俞玺一愣，看着蘇遇勾着林忘的脖子，兩人笑着走出教室。

他突然想起當時他在小樹林裏等蘇遇時候的場景。

看到蘇遇跑走的時候，他沒想過要走。

他知道蘇遇沒帶傘，他害怕蘇遇回來的路上會淋雨，所以他就一直在原地等着蘇遇回來給他撐傘。

那個時候，傅俞玺甚至還想，都無所謂了，蘇遇對他什麽态度都無所謂了，只要蘇遇還在他的身邊就行了。

他本來以為就這樣過去了。

但是他也能看見蘇遇和別人的好，他看見過蘇遇和其他女生談笑風生，看到蘇遇和其他男生一起打鬧。

反倒是他，多餘了。

這種出不了臺面的同性戀本來是應該放棄的，可他在無數次與蘇遇的對視之後，還是心頭一陣陣悸動。

他總是昏昏沉沉看着蘇遇的背影，能在茫茫的人群中第一眼就認出蘇遇。

但蘇遇卻決絕地說了，他們兩個之間沒有可能。

他的喜歡徹底落空，但他又能在蘇遇熾熱的眼神裏看到青春的模樣。

我知道，我都懂，但我也不只心甘情願當旁觀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