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醫院

醫院

晚上九點半點的時候,雨還在淅淅瀝瀝地下,比前幾個小時還要大一些。

從七點開始,林瑃冠就在喋喋不休地給林忘發消息,林忘屏蔽了他,于是他又繼而換成了打電話來騷擾林忘。

林忘那個時候煩的不得了,直接把手機關機了。

現在看看時間,手機關機已經有将近三個小時了。

林忘的心情被林瑃冠擾得很煩悶,沒過多久,他就放下筆,帶上雨傘朝外走。

他其實也不是想去哪兒,就是想先躲躲林瑃冠,晚一點回來就行。可是下了雨,他也不能走多遠,只能漫無目的地在學校附近走走停停。

他不覺繞到了後門的地方,現在再看看時間,居然已經十點了。

也差不多點該回去了。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往回走。

路過一條小巷子的時候,他稍微晃着眼朝裏面看了一眼,心突然被揪了一下。

即使隔的很遠,但是他還是能确定那個人就是蘇遇。

他是怎麽跑過去沖向蘇遇的,他甚至連自己都忘了。

他只記得蘇遇癱坐在地上,背靠着牆,他喊了好久都沒有反應。

他臉上全是血,身上也是,身上幹淨的校服被染紅了好幾塊,血水順着雨水往外流出了好長好長。

林忘碰了一下蘇遇無力癱軟的左手,真的,手也好冰好涼。

他的呼吸聲林忘幾乎要感受不到,現在已經處于昏迷狀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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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忘擡起他的臉,嘴角旁邊滲出的全是血,眼角處還有淤青。

他想扶蘇遇起來,然後送他去醫院。

但是他最後只是碰了一下蘇遇的頭發就猛然縮回了手——蘇遇現在連醒都醒不來,怎麽可能還能去醫院。

他低頭沉默了一會兒,眼睛莫名地開始疼,開始澀。他感覺自己手上濕漉漉的。

他突然有了不好的預感,擡起剛剛碰過蘇遇的那只手,果然……林忘的手心上是殷紅的血,順着雨水往手腕上流。

林忘被這一抹紅驚醒,他小心翼翼地扶起蘇遇的頭,看到他的後腦勺上的一片暗紅色的鮮血。

救護車,他甚至覺得他們再不來蘇遇就要進重症監護室了。林忘當時手足無措,打電話的手都一直在顫抖。

打完電話之後林忘又不知道該做些什麽,他到現在才恍惚地察覺到自己居然什麽也幫不上蘇遇,真的什麽也幫不上。

真是可笑,他那麽愛蘇遇,甚至想好了他們兩個的未來,現在卻什麽都幫不上。

于是他試着抱起渾身冰涼的蘇遇,想帶他先離開這個小巷子。

但是蘇遇剛被林忘抱起來就有了些許的意識,小聲呢喃着:

“疼……讓我下來,好疼……”

蘇遇說話的聲音很小,聲音帶着點兒哭腔,無意識地抓了抓林忘的衣服,又沒力地松開了手。

林忘一頓,又顫顫巍巍地把蘇遇放回了原來的牆角,讓他整個人都貼着自己。

他身上都是血。

“念念,你醒醒,這裏太冷了,我帶你去醫院,好不好?”他撫摸着蘇遇的臉,像是安慰般地說道。

可到底是在安慰昏迷的蘇遇,還是他自己,林忘都說不清楚。

林忘的心都是冰涼的,他小心翼翼地擡起蘇遇的右膀,才發現那個結痂的傷口淋了雨又開始流血。

他又忙不疊地撐起雨傘,又輕柔地放下他手臂,于是蘇遇又有氣無力地靠在了牆上,手又垂在血泊裏。

但雨太大了,這一把傘又能有什麽用。

蘇遇現在是昏迷狀态,他哪敢把情況岌岌可危的蘇遇喊醒。

他無意識地觸碰了蘇遇的臉頰,雨水順着發絲流下來,蘇遇的眼睛安詳地緊閉,林忘這才發現,他的臉很涼。

林忘心頭一緊,坐在蘇遇的身旁,把蘇遇攬到自己的懷裏。

“沒關系,我身上暖和,念念,馬上就不會冷了。”他失了魂一樣的念叨着,小聲喃喃自語。

林忘這會兒才稍微冷靜一點,把蘇遇在自己的懷裏抱得很緊。

他肯定是在這裏被人霸淩群毆了,肯定是這樣,肯定有人蓄意傷害蘇遇,蘇遇根本打不過他們,蘇遇也想跑,但是他根本就跑不走,他肯定在這裏受盡了欺淩。

後來他就被打到昏厥,那些霸淩者就這樣不管不顧地走了,蘇遇肯定是一個人在這裏淋了好久好久的雨,林忘冰涼地想着,眼神黯然無光,也緩緩垂下頭去。

他看到旁邊有一臺手機,他低頭看了一眼,是蘇遇的。

手機的屏幕已經碎了,但是并沒有關機,可是也沒人接通,蘇遇那個時候可能已經昏迷了。

林忘低頭看了一會兒手機的界面,是微信在給人發信息。

看清了要發的消息,林忘渾身忍不住微微一顫抖。

是蘇遇打開了他和林忘的聊天框,上面還有一條已經發出去的消息:

學校後門的臺球廳,救我。

時間是七點十六分。

林忘長長地吸了一口氣,渾身顫抖,其中一只手緊緊地握住了蘇遇的外套。

他不知道蘇遇是在什麽情況下打出這行字的,或許是在那些霸淩者不注意的的時候留下了這句話。

但那個時候霸淩者或許又注意到了蘇遇,又把他的手機打掉在地上。

林忘猛地想起七點多的時候,他自己的手機一直處于關機狀态。

他沒看到蘇遇發過來的消息。

很可惜吧,遇到危險的的時候你第一個想到的是我,但我卻沒能來。

可如果那個時候我看到了你的消息,你會不會就不像這個樣子了。

林忘看着那條消息愣了好久。

他突然反應過來,猛地拿起地上那部手機,打開通訊錄翻了好久。

找到了,蘇遇的媽媽。

林忘毫不猶豫地撥通了那串他沒見過的電話號碼,電話接通的時候,他啞着嗓子對對面的蘇芸說:

“阿姨。”他的聲音變得很沙啞。

“等一下,請問你是?”對面傳來蘇芸不解的聲音,“……蘇遇呢?”

林忘一噎,他頓了一會兒,聲音突然變得哽咽,“阿姨,我是蘇遇的同學,我現在給您發定位,請您過來。”

蘇芸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莫名也跟着緊張:“他的同學?蘇遇呢?蘇遇現在人在哪裏?他怎麽了?”

“……他被人霸淩了。”

他什麽都不想說了,說完這句話沒給蘇芸解釋的時間,就把定位丢給了他,手機又抛回遠處。

這次,是他把頭埋進了蘇遇的肩上。

你本來應該好好的,你本來應該能過的好好的,對不對。

你肯定也反抗過,對不對。

你當時也很害怕,對不對。

怪我,都怪我,這都怪我,都怪我關機了,怪我沒來救你。

“念念,對不起。”

這條街我們走過了好多次,你卻偏偏在這裏用自己的血在浸泡我們熟悉的悸動,随着今天晚上的雨無影無蹤。

後來他去了醫院,在醫院的椅子上坐了好久好久,身上全是水。

已經十一點了。

這會兒他才細細地想起來,蘇遇身上真的有很多傷。

一想到這個他心就仿佛被揪了一下。

随後他聽到一陣腳步聲,還有女人的喘息聲和對醫生說話的聲音。

“蘇遇,我的兒子,他就在你們醫院,你知不知道他在哪兒?”

“一個和他差不多大的男生和他一起過來的,你看到他了嗎?”

“他現在好不好?有沒有生命危險?人在哪裏?”

林忘眨了眨幹澀的眼睛,擡頭看到了一臉憔悴的蘇芸。

“阿姨,我陪蘇遇來的。”林忘朝前走去一步,僵硬地說。

蘇芸猛然轉過身看着林忘愣了幾秒。這是林忘,她認得出來。

但現在她那還顧得上林忘,看着林忘呆愣了一會兒,眼淚突然流下來,聲音哽咽:“是你帶他回來的,阿姨問你,蘇遇呢?蘇遇在哪裏?他現在到底在哪裏啊……”

“在病房裏,很快會出來的。”林忘把頭別到一邊,語氣很涼。

他又看了一眼蘇芸,在她黯然敏感的眼神裏捕捉到了崩潰:“哪個病房……他到底在哪個病房?我能不能去看看他?”

林忘搖了搖頭:“醫生說不行,在進行簡單的包紮。”

“包紮?包紮哪裏?我的蘇遇到底怎麽了啊……”蘇芸抽噎着跪在牆角,“快啊,你快點告訴我,他到底怎麽了……”

“在小巷子被人霸淩了,我十點的時候看到他,那些人都散了,”林忘的語速極快,像是不想讓蘇芸擔心,又是不想讓自己回憶起巷子裏發生的那些事情,“應該沒什麽問題,但是他身上淤青很多。”

林忘突然停了下來,平緩了一下自己淩亂的情緒,張口的時候也突然哽咽,“他的臉上,還有衣服上……全是血。”

後來,他坐在病房前的椅子上,心情很煩躁,眼睛還澀。

一想到那些,他就無端地想哭。

這種事情憑什麽偏偏是他那個無辜的念念遇到了。

他現在不僅是怕蘇遇出什麽問題,他更想找到那些施暴者。

身旁的蘇芸已經哭了很久,十二點的時候才擡起眼,哽咽地問:

“你和他一起來的,你告訴我,蘇遇他到底是被誰打的?”

林忘搖了搖頭。

蘇芸好不容易才止住了哭聲,這會兒眼淚又流了出來:“那我問你,你看到蘇遇的時候他是什麽樣的?”

看着蘇芸紅腫的眼睛,林忘一噎,“在一條小巷子裏,渾身是血,周圍沒人。”

蘇芸的肩膀顫抖了好長時間,然後又怔怔地說:“林忘,是你吧。”

林忘微微一頓,“嗯”了一聲。

蘇芸注視了他很久,“關于林瑃冠的那些事情,我……”

林忘很不明顯地皺了皺眉頭,蘇芸隐隐約約看出了林忘的抗拒,到口頭的話又頓了一下,沒說話。

一個帶着口罩的醫生,走出來對着蘇芸點了點頭,還沒來得及說話,蘇芸就猛然站起了身:“可以進去看看了嗎?”

醫生點了點頭,蘇芸卻沒急着進去,又抓着醫生不放手,問:“他怎麽樣了?有沒有生命危險?”

醫生搖了搖頭:“具體情況,我等會兒再跟你講。”

蘇芸慌慌忙忙地闖進了病房,林忘側在門旁邊沒進去,問那個醫生:

“他現在怎麽樣了?”

醫生:“家屬可以進去看了,具體情況等會回合你們具體說明。”

林忘還是沒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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