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梧桐更生妙音（一）
梧桐更生妙音（一）
“妙音，你以後要去哪個學校讀書啊？”
林妙音攏了攏頭發，側着頭看自己的好朋友：“我啷個曉得，這都是說不準的事兒。”說着她低頭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時間，還有十多分鐘就要上課，從這裏走到教室大概五分鐘左右。
林妙音的文化成績很一般，但是比起藝體班的其他同學來說，算是很不錯的了。林妙音的朋友張桐就是純粹來打發時間的了，成績不怎麽樣，來學畫畫也只是混日子的罷了。這是其他人的看法，如果說林妙音專業課很專業，那麽張桐就是吊車尾。只有林妙音清楚，即便張桐不學美術，走正統路線，也能考個不錯的二本，努把力也能夠上一本。可惜張桐志不在此。
再過十多天就要放暑假了，教美術的王老師已經說好了暑假要去補課，張桐其實并不是很願意的，畢竟誰願意放假了還要去上課呢？但是沒有辦法，路是自己選擇了的，就算再怎麽不願意，張桐也必須去上課。唉，就是不知道這樣的日子何時才是個頭！
“我婆婆說了，以後随便讓我讀點書，然後早點嫁人就是了，她已經給我存了十萬塊錢。”張桐嘴裏的婆婆其實就是奶奶，她的奶奶是個農村的婦女，雖然有些重男輕女的老思想，但是也是真的疼她。早就跟她說好了，你書能讀到哪裏，婆婆就送你到哪裏，你要是願意讀就讀，不想讀了要是嫁人這筆錢就給你嫁人。
這是張桐的奶奶，盡管因為時代的限制不可避免的有着重男輕女的思想——養兒防老，無論怎樣都要有個兒子，女兒總歸是要嫁人的。但是對于自己唯一的孫女，她畢竟是真心疼愛的。你要讀書，讀書才有用，你要嫁人，嫁人才好過。
“桐桐，你別聽她的，這嫁了人之後你能做什麽？帶孩子？”
張桐卻道：“随便他怎樣，他死了也與我無關，我這個人只在乎自己過得怎麽樣，我舒服才是真的，舒坦嘛，開心最重要，至于其他的，以後再說了。”
林妙音無話可說了，她知道自己是勸不動張桐了。
張桐說完這話也不管林妙音是什麽反應，她隔着一層薄薄的窗戶，看着教室裏面的同學，教室裏的那些人說說笑笑，要不就是在裏面打跳，沒有一個注意到她的。
張桐邊走邊看，慢悠悠地跟在林妙音的身後。
“其實呢，我也不是那麽想要當家庭主婦的，你知道的，我這個人其實是有些挑剔的，我對對象沒有任何的要求喔，除了一點，那就是不能夠讓我覺得煩？”張桐說到這裏笑了一下，“不過這件事情離我還太早了啦，我們才剛讀完上學期的書，就分到藝體班去了…老師人很好，給我們提前上了素描課，在放寒假的時候，不過，現在已經是新的學期了，而我們也快要放暑假了，時間過的真快啊。”
“嗯，是呢。”林妙音附和着。
“還是好舍不得樊老師，他真的很風趣幽默啊。”張桐想了想，“若不是我數理化不太行，我也很想要追随他而去的呢，怎麽說呢，很難想象他竟然會教理科班，看起來很不可思議的樣子，知道分班結果後，我們班的同學都舍不得離開他，其他班的人來我們班，我們班的同學還讓他們滾出去呢……”
“你很懷念嗎？”林妙音看着她，神情晦澀，嗓子也像是被什麽堵住了一樣，有些澀然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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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啊，誰會不懷念樊老師呢？他真的很了不起，你知道的，我初中時英語并不算好，可是現在英語已經是我的優勢科目了。”張桐笑道，“所以我會一輩子都感謝樊老師的。”
“總之。”張桐頓了頓，拍了下林妙音的肩膀，“現在還是高一，就不要那麽嚴肅了啦。”
林妙音知道自己的同學兼好友在某種方面上來說甚至是執拗的，要勸說她改變當家庭主婦的想法幾乎于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過張桐怎樣也是張桐自己的事情，張桐要是實在想要去當家庭主婦，她也沒有什麽辦法。然而林妙音也很清楚，張桐本質上其實是個暴君，而非是什麽溫柔小女人。
更重要的是……張桐人緣更好無論在哪裏都有朋友，而自己卻怎樣都只有張桐一個交心的朋友。既慶幸的同時卻又覺得失落。
明明，自己家裏的情況要更好來着。
與張桐的情況不同，林妙音家庭還不錯，父親有些無業游民的性質，從事着自由職業，母親就是鐵飯碗，教書的。不過除了教書，母親還有別的事情做。父親母親兩個人的感情不算太好，但是也不算差，兩個人是協商好了的，與其說是夫妻，倒不如說是合作夥伴。
兩個人在結婚兩年後生下林妙音這個女兒，倒也不是什麽所謂“愛情的結晶”，這個女兒更像是為了堵住他人的嘴巴的産物。
畢竟，婚姻的失敗聽上去可不像是什麽好話啊。
有沒有成家，在別人看起來是不一樣的，男人要是到了歲數還沒有成家，就會被認為是社會的不安定因素。
其實這種說法完全是沒有道理的，不安份的人，成了家之後就真的會安定下來嗎？
林妙音的父親平時會唱一些自己寫的歌，現在網絡這麽發達，發到網上去也有一些粉絲，他心中有個音樂夢，自己沒有做到也想要自己的後代做到，于是林妙音就有了這個名字。
偏偏，林妙音走了美術這條路。
林妙音滿懷心事，跟在她身後的張桐卻左顧右盼，時不時去張望學校裏那正在盛放的樹，那樹不知道有幾個年頭了，挺大一圈的，得有幾個成年人環抱在一起才能夠抱住。
“其實呢，我有些猶豫到底要不要走這條路的，以前的學長學姐們都是到了高二才分文理科，可是我們如今只讀了一學期的高一就分了班，這種改變令我有些恐懼。”張桐喊住了林妙音，“妙音，你可千萬不要辜負我這一腔真心哦，否則我絕對跟你沒完，到時候我去吃好吃的不帶你，只帶其他人，讓你以後一個人看我們吃，哈哈，那一定很有趣！”
張桐吹了個口哨，走進教室，順手招呼坐在教室前排的同學。
她在教室最後排，很特殊的位置，旁邊不遠處就是垃圾桶，冬天還好，夏天到了，就要忍受一股異味。
張桐走進教室之後就不管不顧，趴在課桌上倒頭就睡，書都沒有拿出來。林妙音也懶得再勸她，其實她是不懂張桐的，既然選了這條路，又為什麽不好好往下走呢？
林妙音自然是坐在最前排的。
“桐桐～”
張桐被身旁的男生吵得很煩，直接一巴掌呼上去，沒好氣道：“幹嘛啊！”
“桐桐，人家想要跟你上同一所學校嘛～”那男生忸怩道。
“我去，大哥你能不能正常點，我以後要去工地搬磚，爪子嘛，你也想去？诶喲，那不得了不得了。”
張桐掏出一支筆出來：“喂，老王你過來看。”說着她又從同桌那裏扒拉來一張紙，那紙只剩下半截，被扯下來的時候，直接歪了一條線，張桐沒有多想要張完整無缺的，就随便扯了。與此同時響起了同桌心疼的嚎叫聲。“啊！我的紙！張桐我日你媽！！”
“哦，你去嘛。”張桐不以為意，“但是你要是繼續這麽說，我可以讓你媽媽失去你這個好大兒。”
同桌“哇”了一聲，哀嚎道：“要不要這麽沒人性？”
張桐沉着臉：“我要是說我要日你爹你咋想，你是不是覺得很可笑，畢竟女人怎麽可以□□男人呢？哦，不過這麽想就錯了，畢竟也不是沒有這樣的先例呢。”張桐說完也不管同桌的男生是怎麽想的，繼續招呼她的狐朋狗友去了。
“那個。”有個女生戳了戳張桐的手臂。
張桐擡眼看她：“什麽事？”
“你跟林妙音，是怎麽認識的？”
張桐眯着眼睛回憶了一會：“忘了。”
“那好遺憾啊。”
“有什麽好遺憾的？”張桐轉了轉筆，“人又不是每件事情都要記住的，總有一些事情是要遺忘的吧，如果什麽事情都要記個清楚明白，那活着也太累了一點吧。”
“那可是林妙音啊。”女生小聲道。
“嗯嗯，可我是張桐。”
我明明先是我，才是妙音的同學，可是，所有人都只能夠看得到林妙音……張桐看着身旁的女生，忽然道：“你的發卡很好看，新買的？”
“我自己做的。”女生有些局促不安。
“挺好看的。”張桐摟住她的肩膀，“放學了，跟我去外面瞧瞧？”
“啊？”女生擡頭看她，只覺得她整個人眼裏都有光，她真好啊。女生忽然間為自己的小心思感到愧疚，明明沒有必要這麽做的。
“想什麽呢？”
“沒什麽。”女生捏着衣角，“我只是有點緊張。”
很快放學鈴聲響起，張桐與林妙音在岔路口分別。
兩個人分開走，像是走在兩條截然不同的道路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