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此情可待成追憶(三)

此情可待成追憶(三)

青翠欲滴的葉,潔白如雪的槐花紛紛落下,栀子棗花競相開放。

張桐頭上別着剛跟街邊阿婆買的栀子花,聞着這香味兒,只覺得心頭飄飄然。這下我是這條街最漂亮的小孩兒了!

時間如白駒過隙,一下子又好幾年過去了。張桐最開心的事情就是,在她十歲的那一年,她總算是能夠跟爸爸媽媽一起生活了。

在張桐還未滿一歲的時候,張桐爸爸就接到了調令,要被調去省政府工作。而張桐媽媽當時有自己的事業,在一家培訓機構做輔導老師,也不可能跟着離開。爸爸離開這座城市,可能會有很多個月不能見面,可誰都不願意放棄這個難得的機會。

那年他們都不過二十多歲,放在如今,也不過是兩個剛畢業沒多久的應屆生,然而他們已經開始面對抉擇。一面是家庭,一面是日後的仕途。

這是很艱難的抉擇,然而在他們心中,事業才是最重要的事情。所以他們把張桐丢給了尚還有自理能力的老人,張桐的奶奶。

“既然嫌棄我是個累贅,當初又何必生下我呢!”

“他們也是為了你能夠過上好日子。”

“為了我為了我,若真是為了我,也不至于這麽久才回來一次,平時更是連個電話都沒有。”

張桐奶奶無奈搖頭,哪裏有這麽好的條件,還給她打電話,聽說有些有錢人好像手上有個什麽大哥大,可這是他們這種人家能夠用得起的嗎?

“這都是為了桐桐你呀。”

“你總是這樣說。”張桐癟嘴,心中不滿極了。

紛紛揚揚的槐花落了下來,張桐信手一接,随手拈起一片白色的花瓣。

“槐花為多生花,總狀花序,蝶形花冠,盛開時成簇狀,重疊懸垂。小花多皺縮而卷曲,花瓣多散落,完整者花萼鐘狀,黃綠色……”

“好了,妙音,你別掉書袋了。”張桐轉身回頭,果不其然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定眼一看,林妙音穿着鵝黃色的蓬蓬裙,胸前也別着一朵栀子花。張桐拍手,咧嘴大笑,“這樣才是我的好姐妹。”說着,張桐上前摟住林妙音的肩膀,“你怎麽來了?你媽媽不是一向不讓你出來玩麽?”林妙音苦笑,低聲道:“我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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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行了,我猜你多半是偷溜出來的,姐們兒,夠意思。”張桐緊緊貼着林妙音的後背,腮幫子抵着林妙音肩膀,“妙音啊,你說李華什麽時候才能夠學會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呢?”

“李華?”

“是啊,李華,我已經幫李華寫了三年的作文了,整整三年啊!難道我到了高中還要替李華寫作文嗎?”張桐繃着臉,橫眉豎眼,氣鼓鼓地癟着嘴。

林妙音抿着嘴笑,“若是咱們不給李華寫信了,不也還有張華王華麽?”

“也對啦,但是我還是很讨厭李華。”張桐黑溜溜的眼珠忽閃忽閃,晶晶亮,泛着光。

“咦?”

突然間,不知閃過什麽,一道細長身影猛地竄了過去。

林妙音剛要出聲,張桐噓道:“別出聲,我去瞧瞧。”張桐弓起身子,環顧四周,目光如炬。林妙音目光灼灼,凝視着張桐的身影。

張桐四處張望,扭頭瞥一眼紛紛揚揚的槐花,又左右掃視,擡頭瞧一眼正在枝頭挂着的紅石榴。

什麽也沒找着。

“不找了不找了,什麽也沒找着。”張桐拿手扇風,“我還以為能看到只小貓呢。”

“你想要養貓?”

“是啊!可是我家裏長輩不讓,他們總是說狗來福,貓來窮,耗兒來了穿麻布,因為這話,我才沒能夠養貓的。”

“狗來福,貓來窮……”林妙音念叨着,“狗來福貓來窮……”

“嘿呀,你說你又在念叨些什麽了?再這樣下去可就要成小書呆了!”張桐随手折了一串槐花,“其實這種說法也并非沒有道理,想想我老家都是弄的土房,雖然土胚房也挺好,冬暖夏涼,但是那個耗兒總是在那兒整窩,耗兒多了貓就多,所以貓來窮不是說貓來了人變窮,而是說人窮人耗兒做窩貓光顧。”

“土胚房?那是什麽?”林妙音疑惑不解,“是用土做的房子嗎?”

“你不知道土胚房嗎?”張桐道:“是哈,你們家都是城裏的,确實不知道土胚房是什麽樣子,土胚房牆的內外材料用的都是泥土,在用石頭做好牆腳之後,用木頭做的模具放在上面,在放入泥土模具之後再由人去分段分層,最後夯實成牆……反正我們老家那邊的土胚房是這樣的,其他地方是什麽樣子的我就不知道了。”

“那這些土胚房不怕被雨水一沖就壞了嗎?”

“具體的我也不清楚,不過說來其實農村的房屋也是有排水系統的呢,每個房屋的後面都會挖一條陰溝,這道陰溝就是用來排水的,或許與這個有關吧。”張桐擡手将自己頭上的帽子正好,剛好碰到落在帽檐上的槐花。

張桐轉身,回頭看去,足有一口碗那麽大的褐色的枝幹上開出了滿是一簇簇細絨的白色小花,墨綠色的葉子挂在圓球形的枝上,一串串碩大的白色絨球團在一起,聚成了雲一樣,細細密密的,濃地怎麽也吹不進半寸風去。

“薄暮宅門前,槐花深一寸。”張桐沉吟道:“不知這槐樹有多少年了。”

“桐桐?”

“我有些想家了。”

林妙音想起張桐的身世,想她常年與父母雙親別離,實在是令人同情。她不由得又想起自己,自己雖然與父母一起生活,從未分離,然而父母給的壓力實在太大,讓她心底裏生出一絲渴望:若是我與張桐一樣,跟父母常年不在一處,是否會更好一些呢?

林妙音的母親是職場女強人,人如其名,林勝男,自然是樣樣都要勝于男性的。而林妙音的父親則是自由職業,從事音樂創作,他想要把林妙音培養成下一個音樂家,然而林妙音自小就不喜歡這些,她更愛于紙上描摹圖畫。

“桐桐。”

“嗯?”張桐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女子,“怎麽?”

“你陪我一起吧。”

“诶呀,妙音你把我給弄糊塗了,陪你一起做什麽呀?”

“陪我一起畫畫吧。”林妙音面容一肅,上前一步,握住了張桐的手,深吸一口氣後道:“與我一起,好嗎?”

“好呀!”張桐抽出自己的手,反握住林妙音,“反正我也不知道我以後要做什麽,你做什麽我自然是與你一起的,你放心,你要學畫畫我定然與你一起,你以後要考什麽學校我也陪你。”

“嗯!”林妙音開心的笑了,“那我們說好,以後無論發生什麽事情,你都要陪在我身邊,與我一起,好嗎?”

“當然。”張桐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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