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只是當時已惘然（一）

只是當時已惘然（一）

天空萬裏無雲，整片天空湛藍如海水，清澈而又湛藍，沒有絲毫瑕疵，就像藍寶石般純淨美麗，但卻又不帶絲毫塵埃雜質，讓人心曠神怡、舒暢至極；一朵朵潔白的雲朵随風飄蕩，像是一塊塊白色棉絮在輕柔地撫摸着地面、草叢、樹木和山岩；雲朵仿佛越來越近，越來越近，近的仿佛就在眼前，近到可以聞到淡淡的花香味，還有一陣陣涼爽微風吹拂着臉頰。

九月的陽光像融化的玻璃糖，黏在林妙音的後頸。她拖着28寸行李箱往宿舍樓走，輪子在坑窪的水泥地上颠出悶響，像極了那天查分時心髒撞擊胸腔的聲音。

“同學需要幫忙嗎？”

清冽的男聲混着薄荷香飄來時，林妙音正盯着鞋尖上蹭到的牆灰，那是高考前張桐陪她挑的帆布鞋。她擡頭，看見了月白色襯衫下擺，忽然想起兩個月前在長途客車上，鄰座少年發梢沾着的也是這種薄荷香。

“是你啊。”男生輕笑時喉結微微滾動，修長手指搭上行李箱拉杆，“那天在車上你與我有過一面之緣，還記得嗎？”他手腕內側有道淡粉色的疤，像被什麽利器劃過。林妙音怔怔看着那道疤被陽光鍍成金線，突然聽見行李箱滑輪重新轉動的聲音。

“我叫宋子謙。”

“宋子謙……很好聽的名字。”林妙音道。

她再三謝過宋子謙後，才轉身離去找自己所在的寝室。

宿舍樓道的聲控燈忽明忽滅，林妙音盯着空蕩蕩的寝室，她選了最靠門的位置，那張鐵架床上還留着上屆學生貼的愛心圖案。她把手掌貼在冰涼的床板上，忽然聽見樓下傳來口琴版的《茉莉花》。紫藤花的影子在水泥地上瘋長，當她探出窗戶時，正撞進宋子謙仰着的笑臉。

“忘給你這個。”他晃了晃手裏的蚊帳挂鈎，金屬環在夕陽下轉成光圈，“剛才搬行李看見你包側袋掉出來的。”他耳後沾着片銀杏葉，林妙音盯着那片金黃的葉子，想起兩個月前客車上的少年也是這個角度仰頭看她。

“銀杏……”林妙音不自覺想起張桐，張桐曾經很愛收集銀杏樹葉，還曾買過不少銀杏樹葉形狀的制品，甚至還送了她不少呢！

林妙音一拍腦門，自己怎麽會這樣糊塗，忘東忘西呢？這可不是她呀！明明總是忘東西的是張桐才對，自己可是很仔細的呢。然而她沒細想，或許是太緊張了也說不定？

等林妙音匆匆忙忙趕到後，看着少年那張帶着笑顏的臉，林妙音越發窘迫，宋子謙看出她的尴尬，笑着道:“這沒什麽的，等會兒帶你去吃砂鍋粥？”

林妙音遲疑了一下，道:“會不會太麻煩你了？”

“不會。”宋子謙道，“這是我的榮幸，好了，現在你應該繼續收拾行李了？”宋子謙揮了揮手中的蚊帳挂鈎，“這個還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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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妙音羞紅了臉。

林妙音收拾的很快，她不想讓宋子謙久等。

下樓時宋子謙自然地接過她手裏的開水瓶，塑料外殼碰撞聲驚飛了樹梢的灰斑鸠。他們走過公告欄時，林妙音瞥見他影子完美覆蓋在自己的影子上，如同精心丈量過的巧合。

砂鍋店裏蒸汽氤氲，宋子謙用長柄勺撇去粥面浮沫的動作，竟與父親斟茶時的姿勢重疊。林妙音咬破魚丸時汁水濺到嘴角，他伸手要擦的動作被突然響起的手機鈴聲打斷。來電顯示“母親”二字時，他眼底閃過林妙音熟悉的陰翳——就像那日她撞見父親的情人扯掉他襯衫紐扣時，一閃而過的神情。

回程時起了夜霧，宋子謙脫下牛仔外套披在她肩頭。林妙音數着銀杏樹下有多少個銀杏葉，然而她發現，根本就數不清楚！張桐到底為什麽這樣有耐心呢？她忽然發現自己一點也不了解張桐了！忽然，林妙音被宋子謙拉進樹影裏，蟬鳴聲驟然放大。

他指尖撫過她發間不知何時沾上的紫藤花瓣：“明天帶你去天文館看星雲？”他說話時喉結在月光下滾動，聲音清脆，就像是枚即将融化的薄荷糖。

“嗯。”林妙音紅着臉答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