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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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甘沒有刻意尋找。

他只知道異族女子還時不時光顧莊園主的世界, 偷取一些食物。外婆的小院裏,偶爾還會出現不合季節的果蔬殘渣。

除此之外, 沒有任何痕跡。

他始終沒有見過第三人。

那些透明人就像雨滴落入大海中, 消失不見。

雖然異族女子一直在莊園徘徊,完全沒有融入這個世界的樣子。

張甘想也許是因為冬天來了。今冬特別寒冷,如果透明人不能在這個世界找到栖身的地方, 那會很難度過。莊園主的空間很舒适,也許她會更喜歡待在那兒。

張甘回到了鄉下,炭盆裏燒起柴, 三人圍着爐子暖烘烘的。媽媽還和他小時候一樣,會在炭盆裏埋些紅薯芋頭,然後一邊烤火一邊扒拉出來吃。

冷得要命的山村裏,連蛇鼠也消失了蹤跡。

張甘整天窩在家裏,沒怎麽出門。

家裏雖然只有三人, 但一點不冷清。

媽媽一大早就在訓牛:“昨晚又跑哪去了?凍死你除了我, 誰還管呀!”

牛就軟軟地“嗯~”一聲。

“今晚再亂跑, 明天不給果子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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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

張甘:“……”

青牛看着大個, 然而和村裏的水牛一樣,也是個嘤嘤怪,叫聲綿軟, 長叫起來婉轉悠揚。不像黃牛,哞哞叫得霸氣。

這家夥還特別會圍着媽媽撒嬌,每次犯錯, 腦袋一低拱兩下, 再用大眼濕漉漉一看, 媽媽就心軟了。

張甘一過去, 它就原形畢露, 躺平不搭理人。

“你回來也不曉得給它帶好吃的,它當然不理你呀。”媽媽在一邊笑着說,在牛腦袋上抓抓。

“你瞧,沒事給它撓撓癢癢,它可喜歡了,尾巴都翹起來了見沒。”

張甘确實不懂牛的習性,也沒當它是普通的牛來着。

這牛聽得懂人話,所以他有事都是直接開口問,很少去摸它的習性。

媽媽喂好了牛,說大伯家甘蔗還沒收完,要去幫個忙,讓他照顧好家裏,帶了袖套就出門。

張甘道:“我也去吧。”

媽媽道:“這可辛苦得很,你湊啥熱鬧,好好待着。”

張甘幹脆道:“我就是想看熱鬧,還不成麽?”

媽媽沒轍了,只好叫奶奶上鄰居家耍去,免得在家出了意外沒人照應。

他倆一出門,牛也跟着出來了。

媽媽還回頭趕牛:“去去,你又湊什麽熱鬧!”

青牛反而小跑過來了,到她身邊又“哼”一聲。

張甘道:“我看它是想吃甘蔗了。”

媽媽:“……”

于是牛也跟着去了。

張甘從沒砍過甘蔗,只是回鄉的時候見過路邊的甘蔗地,長杆林立,密密匝匝。他嘴上說着看熱鬧,到了地頭,跟人唠了兩句,就拿上工具了。

這活兒辛苦得很,甘蔗砍倒、剝葉、捆紮、搬運,沒有機械,全靠人工。甘蔗葉有銳利細密的鋸齒邊兒,要是不小心,劃過皮膚就會留下細小的傷口。

張甘一看這大片傾斜的坡地,大概也明白為何上不了機器了。

媽媽道:“你懂啥,地下的根還要留着來年發芽的咧,機器碾壞了咋辦。”

大伯也搖頭道:“機器不得,弄不幹淨,賣不到好價。”

不巧的是,過一會還飄起了細雨,在這寒冬裏陰冷又刺骨。

張甘起初有樣學樣,老老實實地砍,然而甘蔗葉實在煩人,砍下一剝,幹枯的葉子細屑飛散,又癢又難受。

沒一會他就忍不住調動身體粒子,讓露在外邊的皮膚穿過冬雨和蔗葉。這樣就舒服多了。

他正砍着,大伯道:“三兒,牛在叫嘞,給它兩根甘蔗嘗嘗去。”

張甘回頭一看,青牛在地頭直勾勾看着這邊呢。

那渴望的眼神,連大伯都看出“想吃”了。但它自從進了家門,很講究,并不會亂吃田地裏的作物。

見人拖了甘蔗過來,它主動上前兩步。

大伯也喜歡逗這牛,把枯葉削幹淨了,整根遞過去,還道:“大青啊,吃了我的甘蔗,替我拉個車咋樣?”

大青牛剛張嘴要接,一下呆住了,瞪眼,看向媽媽忙碌的背影。那意思明顯在說:媽媽都幫你幹活了,我吃你兩根咋的!

大夥哈哈大笑。

大伯道:“吃吧吃吧,不使喚你,看你吓的。”

青牛“嗯兒~”一聲,滿意地享用去了。

張甘也不知砍了多久,機械勞作讓他有些麻木,但大家都沒停,他也就繼續幹,直到大伯喊他吃飯。

張甘到了休憩的地兒,媽媽正站在那兒看着籃子發愣。

張甘問:“怎麽了?”

媽媽拎起一袋子吃食道:“嫂子,這年糕你給的嗎?”

大伯娘道:“沒啊,今年我還沒來得及做年糕呢。”

媽媽茫然道:“那這是誰放進來的……”

她拿出看了看,又愣一下,“還有這油果子,怎麽像你外婆家那邊的……”

張甘一看,裝着盒飯的編織籃裏,油果兒裝了一大袋,還有幾個水果。油果子是糯米面滾圓了裹着芝麻餡兒油炸的,金黃金黃的,外層薄脆,內層酥軟。這看起來還熱乎,仿佛剛做好不久。

媽媽還在發愣。

大伯娘大咧咧道:“熟人捎來的吧,估計看你忙沒好吱聲。我嘗嘗,沒事你就吃。哎喲,這咋還有瓜呢。”

籃裏還有兩根青瓜,幾個甜瓜,西紅柿,甚至還有樹莓,帶着鮮嫩的葉子。

張甘一下就看出來了。

外婆家的糕點,不屬于這個季節的瓜果……這一定來自莊園主的世界!

他猛地擡頭,急忙從口袋裏摸出鏡片來張望。

甘蔗地裏安安靜靜,細雨靜靜地下,只有大夥聊天的聲音。

莊園主不會離開它的世界,更不會偷取外婆家的食物,更不會到人間行走。除了……

然而張甘沒看到異族女子。

但如果是她,又為什麽送食物過來呢。總不會是偷吃了外婆的糕點不好意思,好心送來了?

等等,這不就意味着,她在跟蹤他嗎!

張甘湊到牛那邊,問:“有人來過?”

牛點了點頭。

“走了?”

點頭。

張甘也沒作聲,只是道:“下次你叫一聲。”

媽媽往外婆家打了電話,确認家裏真的丢了吃的。

“我才端起沒多久吶,不知道哪個兔崽子偷吃了。”外婆抱怨。

媽媽便把糕點分給大夥。

張甘這一下午幹活幹得都心不在焉的,總覺得異族女子還藏在甘蔗林裏,要麽就在遠處樹林裏看着自己。

她為什麽要跟着呢,什麽時候跟來的,又監視了他多久……

第二天,張甘到了地頭,就先用鏡片觀察一遍。

沒看到人影,只是吃午飯的時候,依舊多了些不屬于這個季節的瓜果,弄得媽媽直犯嘀咕。

大伯一家倒是沒怎麽稀奇,反而打趣她道:“一定是你平時好心,年關一到,都來報答你啦。”

“可不,隔壁村有個姓陸的人家,上個月在地裏下套抓了頭偷吃的野豬。那貨嘴可刁啦,專挑那每棵甘蔗最甜的部位,就啃半邊兒一點點,禍禍了不少。人家沒忍心,放走了。”大伯娘趁着休息聊八卦。

“一個月後,他收甘蔗不小心傷了手,眼看砍不完,要趕不上趟兒裝車了,在地頭哭天喊地呢。第二天,也不知道誰一夜之間給他砍好啦。幾十畝地,一排排倒的整整齊齊,就是沒剝葉子。都說是他好心得了好報,野豬精報恩來啦。”

張甘奇怪:“怎麽知道是那野豬精報的呢?豬又怎麽會砍甘蔗?”

“那陸老頭說的嘛。”大伯娘道,“說是野豬,也不全像,長得很奇怪,他就怕是個啥保護動物,才給放了。他說那豬每次來,地裏都起怪風,嗚啦啦的,鬼哭一樣,都不能靠近,一靠近身上臉啊手啊就像這草葉子割一樣。那天要不是它受傷流了好多血,沒了力氣,也靠近不得。”

鄉人的故事總是充滿着神奇色彩,張甘聽得入了迷。

媽媽道:“我也沒救過什麽豬啊狗兒的啊。”

大伯娘道:“你上次不說家裏遭偷兒嘛,說不定這是年底還債來了。”

媽媽嘀咕:“那也不對,三兒說那是狐貍幹的來着。”

大伯娘:“咱這兒哪來的狐貍,肯定是野豬!”

“野豬咋可能進村子嘛。”

“那那那,萬一成精了呢?”

……

甘蔗地的另一頭,兩人正咔嚓咔嚓咬着甘蔗。

異族女子聽着八卦,忽然噎了一下,差點咳嗽出聲來,她飛快撿起個果核,揚手一扔。

……

“這都啥年代了,哪來那麽多精怪。”

“可難說,我聽說那野豬啊……哎喲!”大伯娘撿起果核道,“誰那麽缺德亂扔吶。”

張甘看向甘蔗林,他好像聽到了咀嚼聲,像是有誰在那裏……

然而他轉過去查看時,只看到了地上的甘蔗渣。

她來過。

張甘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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