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海邊日出

海邊日出

呈現在簡隐月面前的是無盡而漆黑的大海,他整個人都興奮了起來,不自覺地加快腳步,注意力全轉移到了前方,但手也還是緊緊攙扶着樊聞川。

一淺一深的腳印徑直向前。

“哇……”漆黑深海翻騰,浪聲直撲向簡隐月,這讓他不由得驚嘆一聲。

他入神地望着那片看不到頭的海洋,手忘記松開仍舊緊緊握住樊聞川的勁瘦有力的手臂。

海風揚起青年的額發,在他未曾注意的旁邊,男人的視線一直落在那清秀幹淨的側顏上。

樊聞川将目光移向洶湧的海,深邃的眼被風吹得眯了起來,低沉嗓音缱绻着風飄入少年耳中:“想看海上的日出嗎?”

簡隐月聞言猛地回頭撞入男人含笑溫柔的眼眸中,他怔愣一瞬,随後避開那道視線不太自然地說:“可是現在才十二點多,日出還要等很久吧?”

直到這時青年才發現自己還拉着樊聞川,男人就垂頭看着那雙手抽離。

他雙手交叉環在胸前,微微偏頭前傾和簡隐月平視:“是啊,還有四五個小時太陽才會從城市的那一頭升起,那你現在是想休息,還是想一直在海邊等着迎接那道曙光呢?”

難道就不能回去休息然後早點起來看嗎?

簡隐月自然沒把這句話沒說出聲,他用腳尖劃着松散的白沙,想了一會兒後道:“那就在這裏等着吧。”

他從來沒有試過一晚上不睡覺就為了那場日出,仔細想想,在以前的歲月裏他似乎很少去望天,去看樹,去賞花,去窺光,一張未知飄渺的通知書壓在少年肩頭,于是他只能低頭紮進無盡題海裏。

每天家裏學校兩點一線,匆匆忙忙,哪有時間留意風景啊,可現在那張通知書放在學校的抽屜裏,他終于可以偶爾停下來将景色刻入眼裏,用自己的每一寸肌膚感受世間萬物。

簡隐月坐在沙灘上,他想他永遠都不會忘記今天自己親眼所見的夜幕深海和感受到的輕柔海風。

樊聞川從鼻腔中洩出一聲短暫笑意,随後彎腰朝青年伸出手,“不用坐在這裏等,我帶你去個等日出的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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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對方露出疑惑的眼神,男人也只是簡單地發出疑問的“嗯“字單音節。

簡隐月并沒有把手放在男人寬大的手掌上,而是握住他的手腕借力起身,“哦好的。”

兩人并肩而行,他沒有問樊聞川要去哪兒,只是默默跟着男人。

樊聞川也沒有主動開口,一時間,好像全世界就只有他們兩個人。

沒走多久,兩棵樹闖入了青年眼中,樹下還有一座帳篷。

簡隐月問:“這是什麽?”

“我提前讓人布置好的吊床和帳篷,裏面還有一些零食,免得你餓了。”

簡隐月有些吃驚,他還不習慣一個不怎麽熟悉的人對他好,“啊?謝謝,關姐說她要來參加這個聚會,是你們的朋友生日嗎?”

樊聞川雙手插進黑色風衣兜裏,歪頭看着青年回答:“是啊,關老板的未婚夫今年滿三十,自然得回來看看不是嗎?”

短短一句話,簡隐月卻從中嗅到了八卦的味道,不過他可不敢問,知道太多不好。

他垂眼看着兩人一致的步伐點點頭,“哦哦,那我應該說一聲祝他們百年好合的。”

“沒關系,明天說也來得及。”

“那咖啡廳以後就是您接管了?”

怎麽又開始說您了?有時候樊聞川也不喜歡對方對他太恭敬,不過這也得慢慢來。

“對啊,這下我不僅是你學長,還是你老板了。”

兩人到了目的地,樊聞川坐在提前鋪好的毯子上,擡頭望向面目俊逸的青年,“你的新老板會給你漲工資,開心嗎?”

簡隐月聽見“漲工資”三字,頓時眉開眼笑,“謝謝老板!不過我不會做咖啡,關姐的設備又不讓人碰,怎麽辦啊?我倒是可以學,不過那些設備……”

青年後面的那些話樊聞川只聽了個大概,風不知為何陡然停歇,男人這才把目光偏轉,扯起一邊嘴角,眸中透出一點不可置信,像是發現了什麽自己從未感受過的東西。

他聲音放得很輕:“沒關系,她人都走了還能管那些東西嗎?她會教你的,如果實在不會,就請一個咖啡師。”

簡隐月沒和男人坐在一起,而是移步到了樊聞川身後的吊床。

他小時候就經常睡在院子裏的吊床上,春天鳥語芳草,夏天午後蟬鳴,秋季煙火氣息,冬日桂花飄香,好像就這樣搖搖晃晃得突然長大了。

簡隐月小幅度地搖起來,“謝謝老板!不過我們什麽時候回去啊?”

樊聞川道:“你還有兩天就開學了吧?那就明天晚上回去吧。”

“好。”

簡隐月其實挺能熬夜的,但通常是在大晚上高強度地刷題,那個時候他雖然也會感到困,可總有一根弦提着他,然而現在什麽也沒有,只有淺淺風聲和濤濤浪聲,這實在是太催眠了。

再者,為了上班,他七點多就起來了,簡隐月耳邊回蕩着男人的喃喃話語,在閉上眼那一刻,他想,怎麽他的聲音也這麽催眠啊……

樊聞川在半響後沒等到青年回應,起身一看,發現他已經躺在吊床上睡着了。

男人俯視青年睡顏半刻,随後去帳篷裏将灰色的毛毯拿出來輕輕蓋在簡隐月身上。

簡隐月是不怎麽做夢的,因為學習真的很耗費精神,但這次他少見地做了一場夢。

夢裏他被困在黑暗,躺在一片水泊中,緩緩醒來時腳腕處铐着鐵鏈,浪聲不斷在耳邊響起,他在這片空間中瘋狂奔跑卻怎麽也看不到曙光,飛濺的水花打濕了他的衣服,濕噠噠地挂在身上很不舒服。

被黑暗包裹地強烈的窒息感和壓迫感讓他極其不适。

這裏似乎沒有什麽時間概念,他不知道他跑了多久,直到前方透出了一點光亮,他更加肆意地跑。

終于他沖進了光裏,還沒得來欣喜,他發現他的雙手沾滿了血跡,身上也是,原來他從一開始就躺在血泊中。

他感到害怕不安,這時,一道聲音猛然打碎夢境,他從睡夢中清醒過來,樊聞川溫和而儒雅的氣質總能讓人靜下心來,簡隐月在看到他後松了口氣。

樊聞川注意到了青年淩亂的呼吸,關切地問道:“怎麽了?做噩夢了?”

簡隐月現在還有點懵,心有餘悸,他小聲地回道:“好像是,可能是我有點認床吧。”

男人淺笑沒将這個話題延續下去,他拍了拍青年肩膀,“你看,日出。”

簡隐月剛剛還惺忪的眼睛在觸及那片粉橙色的天空時瞬間發亮,就如同現在緩緩升起的太陽。

海平面遮擋住了一半的圓日,仍舊晦暗的海面上此時泛着細碎的金光,被壓得很低的雲層也被暈染成圓日的顏色。

簡隐月曾在美術館裏看見過描繪日出的油畫,而此刻,那副油畫好像被無限放大呈現在了他眼前,一種很奇妙的感覺油然而生,或許幾百年前有人和他一樣看過這場偉大的日出。

時間在大自然面前不過滄海一粟,大海和太陽是不是也在看我們?簡隐月完全沒有了睡意,他迎風朝那副景色奔去。

樊聞川默默跟上了青年。

海洋的裙邊似乎也被風吹得飄揚,潮水起起落落,簡隐月就站在它到不了的地方靜靜望着遠方。

樊聞川在他身後道:“想去海裏嗎?”

簡隐月頭一回沒看着男人回答:“我不會游泳。”

“就在海邊走走而已,不用你會游泳,鞋襪放在岸上就好了。”

“等一下人多了怎麽辦?”

樊聞川跨步上前和簡隐月站在一起,“這裏是私人區域,不會有人來。”

私人區域?他果然不一般。

風吹拂着浪一疊一疊向兩人撲來,把他們向岸邊推,簡隐月重心不穩差點一頭沒入海裏,好在樊聞川及時拉住了他。

等到天光大亮,太陽已經完完全全懸挂在遙不可及的天空中時,兩人離開這裏回到了別墅。

別墅外幹幹淨淨,昨夜的聚會痕跡似乎消失了似的,一些傭人正在修建樹木枝桠,中世紀風格的雕塑噴泉發出悅耳的潺潺水流聲。

一路上都有人朝他們鞠躬,雖然簡隐月清楚這些人鞠的是樊聞川,但站在男人旁邊的他還是有些許不自在。

到了餐廳處,關沁昕和敬舒影正在用早餐。

見到他們的關沁昕熱情地揮手道:“快過來吃早飯!”

兩人落座後,關沁昕問:“你們去哪兒了?怎麽昨天晚上一晚上沒見到人?”

樊聞川:“去海邊看日出了。”

“什麽?!看日出?!你們居然不叫我?”

敬舒影慢條斯理喝着粥,“你想看,我們今天就去看。”

關沁昕不喜歡清淡的粥,她吃的是麻辣小面,敬舒影用紙輕輕擦去她嘴角的油,“你不懂,一群人看才有意思。”

簡隐月不太清楚他們之間的瓜葛,但就現在來看,他們應該是挺恩愛的。

他們兩人的早餐還沒有上來,樊聞川道:“你外面那些東西布置得和暴發戶一樣,就不能學學我清淡一點兒嗎?”

敬舒影冷笑一聲:“我可不知道誰的家裏全是藏品,恨不得把博物館搬回去?”

樊聞川沒嗆回去,兩個人從藏品談到生意,簡隐月一句話都沒敢說,只是一直在吃飯,樊聞川給他夾什麽他就吃什麽。

直到第四碗粥下肚,關沁昕不可思議的道:“我平常是不是有點虧待你啊?”

照他這個吃法,一個月二千五怎麽夠?剛剛好吃完吧?

簡隐月不明所以:“沒有啊,老板你很關照我。”

關沁昕也沒好問青年是不是被虐待過,家裏人不給飯吃,怎麽又瘦又能吃啊?她看向樊聞川道:“這你可得好好養了。”

樊聞川笑道:“自然。”

簡隐月埋頭專心幹飯,聽見了兩人之間的談話,但沒深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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