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個看似終點的起點
一個看似終點的起點
“您确定?我才24歲啊,也沒別的症狀,就是有些脹,偶爾疼一下,別的很健康,沒毛病的,平時吃得都素,胃口也還行啊。”
“診斷上看确實是這樣,你實在不放心可以再去別的三甲醫院查一查,這樣的情況不會出錯的,建議你要趁早治療,情況才不會惡化。”
“謝謝,我回去考慮一下。”
醫院後門的臺階上坐着一位中性打扮的姑娘,黑色的棉襖、黑色的褲子和一雙老爹鞋,就連發型也是超短發,英姿飒爽的那種,幾乎看不出來這是一個女生。“媽的,怎麽後門也這麽多人,看什麽看,沒見過人坐地上歇啊。”女生回想着剛才和醫生的對話,看到別人投來的目光,嘴裏不耐煩的嘀咕。雖然之前根據自己的症狀上網搜了一下,怎麽也沒想到這麽嚴重:胃癌。開什麽玩笑,怎麽可能是我呢,可是看了兩家三甲醫院,都是一樣的結果。頓時腦子裏幾個問題像彈幕一樣在不停的滾:要治病嗎,一個連工作都沒有的人拿什麽治,家人那邊提起了頓時一鍋亂,沒有安生日子了,不想去煩了;不治病那是要等死的意思嗎,雖然不懂醫學,可是癌不就是這個意思嗎;接下來要怎麽做呢?不知過了多久,最後的結果就是先回去當做什麽都沒發生,要是不舒服就先吃藥緩緩,什麽時候有結果了再決定,就是這麽随意的房意。
不知道是不是太突然了,暫時也沒什麽感覺,總覺的不是自己,回到家當真當做什麽都沒發生,照常吃飯睡覺了,不去想就覺得沒有發生,這麽多年一遇到不開心的事不就是這麽欺騙自己的嗎。房意就是這樣的人,一直樂呵呵的過,把不好的情緒都壓着,壓不住了才一次性爆發,甚至連遺書都寫好了,雖然不是為這樣的結果準備的,想想都好笑,真被父親說中了,兩個月前才和父親吵過架,雖然是家常便飯,但這一次卻說出了從來沒有說過的話,不停的重複:去死吧,你去死吧,你這個畜生,去死吧你。
房意撥出了最熟悉的電話,“滴滴滴,喂小意啊,怎麽樣,工作找到了嗎?”
“快了,等通知呢,你呢,吃飯了嗎?”和父母都很少聯系,實在沒有話說。
“我吃過了,盡快找份工作,你住在大姨家要自覺啊,不比在自己家,不能好吃懶做,有什麽活主動幫忙做。大城市開銷大,一直白住不好。”熟悉的口氣,卻又有點陌生的聲音。
“知道呢,我都有數的,放心吧,我就是好久沒打電話了,問問的,沒什麽事我就先挂了啊。”再說下去怕是會哭出聲了,被發現了。
“等一下啊,最近和你父親聯系了嗎,你需要理解他,畢竟他現在有自己的家庭,兒子還小,有時候顧不上你是情有可原的,還有就是,身上還有錢嗎,不夠我再轉1000給你?”
“知道的,錢不用擔心,我有的,平時也不出門,沒啥開銷,外公生病不是花了不少,你也沒啥錢,我馬上有工作了,放心吧。父親那邊前兩天剛通過電話,都挺好的。”房意知道爸媽之間沒有聯系方式,也不想讓她操心,太了解這個母親了,有點事就一直揪着心。
“不說了,我這還有事,先挂了啊,注意身體啊。”鏡片都濕了,就匆匆挂了。
房意不敢告訴母親,和父親斷絕關系了,更不敢說去過醫院,有什麽結果,不敢想象她會有多大壓力,房意從來不嫌棄這個沒本事的媽媽,沒錢也沒關系,相反那個有出息卻重男輕女的父親,有再多錢也不稀罕,畢業之後也沒再用過他的錢,當然也許是自作多情,出門在外他也從來沒提給過,鼻頭酸得更厲害了,無聲的痛哭,不知道該怎麽做,能怎麽做,真的無路可走了嗎。
似乎是哭累了,房意迷迷糊糊睡了一覺,自從身體開始不舒服,第一個症狀就是體累,老是想睡覺。“醒了嗎?吃晚飯了”大姨小心翼翼的開了個門縫。“好,這就起來”房意迷迷糊糊回了一句,睜開眼才發現6點半了都。
“眼睛怎麽腫了?”姨夫關心的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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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前看了部電影,挺感人的,嘻嘻”房意脫口而出。
“少看那些,都是假的,演出來的,沒事多出門走走,天天在家裏,最近氣色都不太好,感覺瘦了。”大姨又不耐煩的說。
“好呢,明天出去逛逛。”房意笑嘻嘻的回答。
夜裏又是哭着入睡的,明明說好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的,可每當一個人待着的時候,眼淚總是控制不住的往下流。淩晨又疼醒了,吃了止疼藥才緩睡着。第二天起早出門,可又不知道去哪,去市中心嗎,房意從不愛熱鬧,先去了站臺,随便到那個站下車。起得早,地鐵上人倒是不少,都是些為生活打拼為夢想奮鬥的人,渾渾噩噩的走了一天,中午飯也沒吃,一點兒也不餓。這一天走過了繁華的鬧市,清幽的森林公園,工地上滿身灰塵的工人,街邊的小販,CBD上班的白領,又或是坐在咖啡廳裏聊天的人,每個人身上都有不同的面貌,氣質,風格,味道。房意坐在公交車上貼着窗戶,心中充滿了迷茫:我屬于哪一種?還需要找工作嗎?就算努力了,克服了生活上的一切攔阻,為了什麽呢,餘生那麽累,如果治病了,還拖累了家人的下半輩子,本身就一無所成,至少不能再拖累她們了。
兩天後,房意做了個決定,安靜的走,不想等病情惡化了被她們看出來,反正結果都一樣,與其到最後不成人樣,還不如現在做好準備去做。老家那邊有套房子好久沒人住了,那裏是最安靜的地方,“姨,我想回老家玩兩天。”房意非常平淡。帶了兩套換洗衣服坐上了長途大巴,都6年沒回去了,小城市好像發展得也不錯,這是房意下車的第一個反應。父親那裏就不去了,畢竟過得挺開心,見了面不免又要吵架,前兩天還看見後媽的朋友圈曬的一家人游玩的照片。
“喂?慶文啊,還好你沒換電話,嘻嘻嘻嘻”想着還是找朋友露個臉,不然等臭了,家裏還不一定找得到。
“您還記得小人我啊,還以為你在外面風生水起不記得我這老同學呢”她開玩笑的說。這是房意上學時的鐵“兄弟”,一直在老家發展,現在是小老板一枚。
“哪有啊,這不是回來了看你了嗎,有時間嗎,一起吃個飯。”
“你回來了?待幾天啊,還是就是不走了?”慶文着急的問。
“剛到,待幾天就走,回來看看的,晚上有時間嗎?”
“有的,有的,我現在就有時間,我去接你啊,你在哪?你好久沒回來了,家這邊變化老大了,我帶你逛逛。”興高采烈的樣子。
“好呀,省的我打車了,我在車站旁邊的公交站臺,等你啊。”
“好嘞,馬上到。”20分鐘後,一輛紅色的大衆停在了房意面前,一張熟悉的笑臉穿過車窗讓趕緊上車。
“好久沒見啊,老朋友。”房意不知道心裏什麽滋味,這是最後一次見面了。
“開玩笑,有4年沒見了吧,虧你還想得起來回來看看,怎麽樣,外面好玩嗎,還有,你不上班嗎,這個時間回來?”
“辭職了,換工作期間歇歇,放放空,加加油。”說得和真的一樣,絲毫沒有謊言的感覺,房意有時候是真佩服自己的撒謊能力。
“好吧,要是外面不好混,回來也挺好的,雖說沒有大城市那麽繁華,過過日子還是可以的”“看出來了,這幾年發展不錯。”
“先帶你去個好地方。”“嗯?哪裏啊?”“先保密,哎,你知道嗎,就我們初中那個學校并給南面那個高中了,前兩天我遇到老王了,就那個班主任,還有啊,學校前面那個小吃店現在做大了………..”慶文高興得說個不停。坐那麽久的車讓房意覺得身體乏的厲害,迷迷糊糊又睡着了。
“唉唉唉,醒醒,到了,這家店超級好吃,我經常來吃,就想着什麽時候你回來帶你來嘗嘗。”一副興奮的表情,房意都不好意思了,可又沒多大精神陪她鬧。“這麽好吃嗎,快進去看看,我早餓了。”“來來來,今天我請客,随便點,就當給你接風了。”慶文攬着房意的肩膀就進去了,進門菜香撲鼻,人很多也嘈雜,聞得出來這家菜口味不輕。“生意這麽好啊,這兩年才開的吧,以前沒有的。”“那是自然,你都這麽久沒回來了。”兩個人自然的對話着。
找了個靠牆的位置,房意是個安全感不高的人,“你點吧,點你經常吃的,肯定好吃,我就坐等上菜。”房意笑着說。
“可以,諒你也不知道哪些最好吃,先來個糖醋排骨,紅焖羊肉,還有..”
“打住,一個葷菜就夠了,剩餘都點素的吧,我不吃太葷的不用點太多,就兩個人,吃不掉的,記得備注一下做清淡點。”
“一個葷菜?你以前不是無肉不歡的嗎?”“哎減肥啊,你就算不減,吃太油對身體也不好的。”
“好吧,都不像你了,其實他家素菜吃着也不錯的。”慶文咋咋呼呼點了4菜一湯,要不是房意攔着還要點。
“幹嘛盯着我啊,臉上有東西嗎?”房意好奇的問。
“看看呗,都這麽久沒見了,感覺你變了?”
“哪裏變了啊,可能就是比以前瘦了點。”“你還是不要減肥了,瘦是瘦了,但是總感覺沒以前有活力,精神不太好,健康就行,不要減了。”
一個飯吃了兩個多小時,慶文不停地說着這幾年發生的事,問到房意過得怎麽樣,房意也就是一句帶過,實在說不出口這幾年過的怎麽樣,寄宿親戚家,遠離家人,與父親決裂,找不到工作,甚至還….結束後慶文還想拉着房意去唱K,可房意實在是累了,嗨不動了,就直接讓她送自己回家了,最後還是擁抱了下“真的很高興認識你,老鐵”重重的拍了一下她的背。
回到老房子,打開門就有一股黴味,畢竟好久沒住人了,房意打開窗通了2個小時的空氣又關起來了,畢竟天黑了,不想讓鄰居知道有人回來了。
房意做好了所有的準備工作:把客廳打掃了一遍,洗了個澡換了身幹淨的衣服,平淡的掏出手機,都10點多了,房意從包裏拿出了之前寫的遺書,洋洋灑灑的兩張紙,就是說出了一些以前心裏瞞着的話,最後就是交代了一句希望不要通知父親,就是不想在和他有任何聯系。
最後房意又發了個朋友圈:我要睡覺了,朋友們。然後又拿出之前準備的藥,做這一系列動作時,房意很平靜,莫名的平靜,可當把藥倒在手上的時候,卻又突然哭了出來,繃不住了,回想這24年,除了失望就是絕望,房意捧着藥撕心裂肺的哭:有誰可以幫我?
感受到的只有壓抑無助,還是忍不住的說了出來:“誰能幫幫我,救救我啊啊啊啊。”
房意釋放完冷靜下來:“沒有我,家人會照常生活,別人也只是會知道一下,時間久了就會把我忘了的,不會對別人造成任何影響的。”
那些藥滿滿兩口才都吞下去,把臉擦幹淨後就躺沙發上準備睡了,心中忐忑,不知道死是什麽感覺,三四分鐘後有感覺了,暈、暈得厲害、想吐、異常的難受、似乎胃也疼,然後、然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