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進度條01
第1章 進度條01
正值盛夏，蟬鳴聲不絕于耳。
三中樹木蔥茏，綠意盎然。
久違的熱鬧。
籃球場上正如火如荼地進行一場籃球賽。
這場比賽是一中PK三中，聽說是兩家的籃球社之前起了什麽沖突，所以日期定在今天要一決高下，輸的那方給贏的那方賠禮道歉。
三中校服是純白色的，一中校服藍白相間。兩個學校都來了不少看熱鬧的學生，人頭攢動。
觀衆席上，方希側過頭看着林時泱，語氣很興奮，手舞足蹈地比劃着：“泱泱，最前面那個男生個子好高啊，感覺比我高上一個頭！”
林時泱努力地在人群裏尋找她口中那個很高的男生，也不知道看沒看見，很輕的嗯了一聲，算是答複。
她抿着唇，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着水杯壁，向來乖巧恬靜的臉上此刻沒什麽表情。
此起彼伏的尖叫和歡呼聲吵得她有點頭疼。
她向來是不太喜歡這種人多的場合的。
“投中了一個球！”方希的嗓門忽然揚了起來，“他的手好長，輕輕擡手球就進了。”
林時泱不知道她在說誰，但還是裝模作樣地往場地裏看了一眼，回複道：“他好厲害。”
“這個男生叫蔣欽，是三中校籃球社的幹事。三中的校籃球社你應該有印象吧，我和你提過。”方希忽然問道。
林時泱腦袋空空，沉默了幾秒，聲音沒什麽底氣：“……我應該是聽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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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聽這話，就知道她果然什麽都沒記住。
方希恨鐵不成鋼地拍了下她的肩膀。
“你當然聽過，我都和你提好多遍了。三中籃球社的社長就是倪野啊，那個名聲很大的倪野！”
提到這人，方希的語氣變得有些向往和崇拜。
青春期的少女總是會對帥氣的男生多加一些濾鏡，林時泱已經從別人口中聽到過這個名字太多次了。
大多是在女孩嘴裏，一群人低聲又激動地議論着倪野這人又做了什麽壞事。
雖然很壞，但是在她們眼裏便成了勇敢，畢竟連老師都不怕，遲到惹事也沒有人敢管。
方希一提起倪野就要說個沒完，但其實林時泱從來沒見過她口中“帥到人神共憤驚天地泣鬼神”的倪野本人長什麽樣，反倒是那些事跡都要聽的耳根起繭子了。
手機這時震動起來，嗡嗡作響。
簡直救星。
林時泱心裏松了口氣，輕輕晃了晃手機，示意自己打算出去接個電話，然後便撥開層層人群走出擁擠的場地。
烈日懶洋洋地高懸着，明亮刺目。
耳邊一下子清靜不少，蟬鳴聲響得斷斷續續，無端讓空氣添上幾分燥熱。
林時泱找了個陰涼的角落，貼着牆根坐在石階上，随手摁下接聽鍵：“喂？”
“姐，是我。”
那邊傳來一個清朗的聲音，有點沙，明顯還在變聲期，聽起來只有十二三歲。
林時泱漫不經心地回應：“我知道是你，有事直說。”
聲音還是輕軟的，宛如和煦春風，帶着點南方姑娘特有的鼻音，聽起來溫柔的不行。
語氣卻淡淡的，沒什麽溫度。
林添明試探地問道：“媽媽明天過生日，你要來我家一趟嗎？這麽長時間不見，她肯定很想你。”
你要來我家一趟嗎。
短短幾個字，一下子把兩個人的關系徹底分隔開。
她是外人。
不置可否，在林添明眼裏，或者在那個所謂的母親眼裏，都是這樣的。
林時泱垂着眼，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半晌，她忽然彎唇笑了笑：“她見我幹什麽，畢竟她只有你一個兒子，我又不和她沾親帶故。”
林添明聞言深吸了口氣：“姐，你又說氣話，媽媽心裏怎麽可能沒有你？當年她不是因為只能帶走一個，才選的我嗎。她也不是故意把你丢下的，你沒必要怪她這麽多年……”
還不等林時泱回應，林添明那邊忽然啧了一聲，像無奈妥協了似的：“算了，你不想來就不來吧，我尊重你的意願。那什麽，你有沒有三百塊錢，我過幾天想買一雙新球鞋。”
這才是林添明的真實目的，他巴不得自己不要出現在他的眼前。
只有缺錢用的時候，他才能依稀想起來自己好像有個姐姐。
林時泱不耐地扯了扯嘴角：“我沒有錢。如果沒有別的事，我就先挂了。”
“等一下姐，你……”
林時泱沒耐性聽他說完，索性将電話挂斷，他也沒再打來。
天氣悶熱，場地裏面人擠人，仿若喧鬧的蒸籠，讓她呆在裏面的每一秒都像是煎熬。
籃球賽想必還有一段時間才能結束，好不容易逃離出來，林時泱不想再回去。
林時泱沿着小路慢慢地走，有一下沒一下地踩着腳下的石子。
這是她第一次到三中來。聽說三中操場後面新擴建出一個小花園，不知道是不是已經百花齊放了。
林時泱掃了眼路旁的指示牌，轉了個彎，往操場的方向走去。
還沒走出操場，她就已經聞到了若隐若現的花香味。
林時泱心情平複了些，提前拿出手機準備好要拍照。眼看着再走幾十米就要到花園，旁邊的大樹後面突然傳出一個男生的說話聲：“野哥，我錯了，我真錯了，你放我一馬成不成？”
野哥？
林時泱腳步一頓，視線下意識往聲音傳來的方向掃過去。
有樹擋着，映入眼簾的只有翠綠枝葉，隐約能看到那邊有幾個人，卻看不清正臉。
事不關己，林時泱沒有探究別人隐私的好奇心。她收回目光，心情很不錯地重新邁開步子。
幾秒後，又一個聲音傳入耳朵。
“我警告過你一次的吧。”低沉清冷的嗓音，語氣還透着幾分懶散，像是完全沒把求饒這人當回事似的，拽的不行，“次次都放你一馬，我倪野是他媽放馬的？”
“噗嗤。”
這話有點搞笑，林時泱沒忍住輕笑出聲。
伴随着她有些突兀的笑聲落下，周遭瞬間安靜了下來。
林時泱覺得有點大事不妙，自己的聲音很可能被那幾個人聽見了。
她無心偷聽，而且那幾個人不像好惹的主兒，萬一被他們誤會肯定要生出很多麻煩。
思忖片刻，林時泱覺得跑為上計。
先不管什麽花園不花園的了，三中的部分學生有些混亂她是知道的，可千萬不能惹火上身。
還沒跑出幾步，後面忽然傳出一聲：“喂，那邊那個。”
那邊那個。
指代不明，又沒說喊的是誰，那就不管了，肯定不是在說她。
下一秒。
“那邊那個，穿藍白校服，長頭發，高馬尾，正在跑步的女生——”
林時泱深吸了口氣，腳步停住。
好吧，這個時候，學校裏幾乎所有的學生都去籃球場那邊圍觀比賽了。
整個操場附近，還真就只有她一個女生。
林時泱抿抿唇，轉過頭去，看着迎面走過來的幾個高個子男生。
清一色的白短袖，看樣子都是三中的。
陳思南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嘴角彎了彎，側頭和旁邊的少年說話。聲音不大不小，像是刻意壓低了音量，卻能聽得一清二楚：“野哥，這小姑娘長得挺純啊。”
倪野擡了擡眼皮，一言未發。┇
林時泱不動聲色地打量着他。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傳說中的倪野。
他很高很白，整個人勁瘦筆挺，漫不經心地把手插在口袋裏，視線緊盯着她。漆黑的雙眼綴着疏離與寡淡，下颚線輪廓鋒銳，唇線抿得平直，清冷似凜冬薄霧，仿佛能将人冰凍三尺。
他似乎習慣高高在上地俯視別人，整個人宛如俯瞰衆生的神明，滿臉寫着“我不好惹”四個字，而且是稍有不爽便會讓人魂飛魄散那種，難怪被那麽多人忌憚。
陳思南問她：“你一中的？叫什麽名兒，剛才是不是偷聽我們說話呢？”
林時泱搖搖頭：“沒有，我剛剛只是路過。聽說三中小花園裏的花很好看，所以想去拍張照。”
聽她說完話，陳思南沒忍住樂了。
他輕咳了聲，肩膀聳動，轉過頭對倪野說：“這小姑娘聲音也軟得像個小兔子似的，溫柔似水哈哈哈哈哈哈。”
聽到這令人羞恥的形容，小兔子本人低垂着頭，不敢說話。
陳思南忽然想起來：“還有呢？”
林時泱一愣：“什麽？”
“你叫什麽名兒啊。”
林時泱不動聲色捏了捏自己的掌心，剛想随口胡編一個假名字，一旁始終沉默的那個男生忽然邀功似的開口：“我認識她，她是一中的林時泱。”
“嗯？”陳思南瞥了他一眼，“你認識？這小兔子很出名？”
“也不是出名……總之她。”男生看了林時泱一眼，“兩耳不聞窗外事的，一心只知道學習，是一中有名的小學霸。主要是她長得好看，性格也溫柔，我們學校不少男生都給她寫過情書呢，不過都沒收到回信。”
“都沒收到回信？”陳思南瞬間來了興趣，視線落回林時泱身上，“小兔子，你說說，是看不上我們學校給你寫情書的那些人？眼光高還是怎麽，喜歡什麽類型的，你看我怎麽樣，你感興趣不？”
林時泱沉默了。
她仔細回想了下，那些莫名出現在她書桌上的粉紅色信件，好像都被她丢進了垃圾桶，連拆都沒拆開過。
她讨厭被男生表白。特別是明明兩個人毫不熟識，甚至沒說過一句話，他卻說的像是早已對她情根深種，愛慕至深。
而被拒絕後沒過幾天，便帶着自己新交的女朋友招搖過市。
廉價的喜歡，随随便便吐露的心意，價值甚至遠遠比不上路邊被人踩過好幾腳的野草。
讓她覺得反胃又惡心。
林時泱擡頭看了陳思南一眼，實話實說：“抱歉呀，我對你不太感興趣。”
陳思南一愣，沒想到她這人還挺勇敢的。還以為她膽子很小，肯定會不好意思拒絕呢。
陳思南有些尴尬地笑了下，不甘心似的，又或者只是單純想逗逗她，問道：“你對我不感興趣——”
随即話鋒一轉。
“那倪野呢，你對他有沒有興趣？”
林時泱一怔，下意識擡起頭。
下一秒，她撞入倪野那雙波瀾不驚的眼睛裏。
他沒出口制止陳思南的玩笑，反而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似乎也很期待她的答案。
是了，在他們印象中，就沒有哪個女生不喜歡倪野的。
顏值無可挑剔，家裏又有錢，整個人恣意張揚的不像話，像是在太陽底下閃着光似的。
偏偏又壞又拽，脾氣不怎麽好，還能順便激發一下少女們的拯救欲，企圖成為那個唯一能将他拉出深淵的人。
只可惜——
林時泱有些無趣地抿了抿唇。
這種不愁吃不愁穿的公子哥，壓根不需要什麽救贖吧。
林時泱短暫的沉默在他們眼中似乎變成了害羞的默認。
陳思南哈哈笑了幾聲，語氣戲谑：“小姑娘，野哥不談戀愛這事你肯定是知道的。要不別肖想他了，給我一個機會呗？你要是成了我女朋友，以後肯定有不少機會和野哥見面呢。”
這話讓人聽着不舒服，林時泱眉頭輕蹙。
第一次見面就讓人做他女朋友，随随便便把感情當成兒戲，甚至還告訴她，可以借自己是他女朋友為由接近倪野。
這人是長不大麽，還是僅僅單純的浪子，從來不将感情放在心上，玩玩而已。
林時泱悄無聲息在心裏給他們幾個人打了負分。即便眼前這人提到倪野不談戀愛，她仍然覺得物以類聚，倪野肯定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想至此，林時泱輕輕擡起頭，視線落在少年身上，用一慣溫軟的語氣說：“抱歉，我對倪野——也不是很感興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