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陸清圓一口湯汁咳進了嗓子眼,咳了起來。
“什麽?我開分店?”
她發現了,這位聶老板,主打的就是一個語不驚人死不休。
陸清圓連連搖頭:“我不行我不行的。”
不是她對自己沒信心,而是她對自己很有數。
陸清圓擦擦嘴,舉起一根手指,給聶穹說明情況。
“首先,風荷引的特色一是古船,二是菜肴。”
“先說這核心菜,我每日菜單都是看人送菜才定下的。完全沒有固定菜單,這一點在分店就不可能實現。而且大廚劉叔是我家至交,他肯賞光來我這裏幹活我已經很感謝了。分店我上哪找一個劉叔這樣手藝的人。”
“再來,風荷引這條船是我外公傳給我的。這樣的老式的民用大船,放在以前都不是很多見。我那點家底修繕風荷引已經是強弩之末了,就算你再給我一條船,我也沒那個資金和精力了。”
說完,陸清圓自己都覺得這實在不靠譜,不由得擺了擺手。
還有很多其他的因素她都沒有提,比如,她得照顧外婆,根本出不去這昙鎮的彈丸之地。
“聶老板,公事歸公事。”陸清圓面色不改地胡扯:“私下裏我可以請你吃飯,欣賞你的美色,但是我絕不會倒貼至此啊。”
聶穹:“……”
猝不及防的被調戲了。
聶穹挑挑眉,也說了自己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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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的很有道理,但那是你一個人幹的情況。”
“第一,我既然提出來,就說明我很看好。以我天南地北闖的眼光,船菜雖然很多,但絕大多數都是小打小鬧,你們昙鎮旅游局甚至沒有重視這一塊,放任你自己開店。但如今經濟重振,正是一個很好的推出特色菜的時候。”
聶穹說完這一點,豎着的手指點在了又開始擺手的陸清圓的手掌心。
一點力道,卻不容拒絕。
“第二,很多老字號開分店的時候采用的是師父帶徒弟的方法。我相信你的劉叔作為傳統的禦廚傳人,未必就沒有想收徒的心思。”
“你如果開分店,前期籌備就要很長時間,這段時間未必劉叔就帶不出一個好的徒弟。”
陸清圓心念一動。
其實她知道劉叔以前是有幾個徒弟的。
只是自從劉叔決心來幫她之後,那幾個徒弟還沒完全學成就被遣出去各自做工了。
現在只有逢年過節的時候,他們還會來劉叔家拜年。
以前陸清圓沒這個實力一并讓師徒團聚,但按照這個分店說法未必不可行。
“可是你為什麽看上我這個小店?”陸清圓百思不得其解。“聶老板你看起來身家頗豐啊,不至于看得上小店啊。”
陸清圓這一猶豫,就被聶穹看在了眼裏,說話時候微微帶了一點笑意。
“這最後一點嘛,就是我的私心了。我既然跟你提出這個想法,我自然是要投資的。”
“而我希望是資金入股的方式,而你是技術入股,各占百分之五十。當然,如果你想要有絕對掌控權,我當然也可以退一步,占百分之四十五就可以。”
陸清圓:“……”
大腦持續當機了。
又來了又來了,這種話跟做慈善有什麽區別。
世上還有這種天上掉餡餅的好事情啊?
你我相識不過一日啊!
怎麽你們有錢人的投資想法都這麽随意的嗎?
還是什麽新型殺豬盤。
陸清圓狐疑地看了看聶穹。
嗯,這個身形去搞殺豬盤也未嘗不可。
“那個……”陸清圓保持住了禮貌,指了指遠處。“攢功德的話去崖山道觀裏捐香油錢可能更快哦。”
聶穹“噗”一下笑出聲來,握拳擋住了一點止不住上翹的嘴角:“小老板不必如此害怕。我不是在耍你。”
陸清圓的眼神盯着他,明晃晃地寫着:那你是在幹什麽?
把我當傻子?
“其實是這樣的。”聶穹很快做出了相應的解釋:“我之前一直是各地跑生意,這你也知道。”
陸清圓點了點頭。
“我年紀也在逐漸增長,咳……也不能一直到處漂,我父母也很有意見。所以我是希望可以轉型投資一點實體經濟。”
“我涉獵過的行業不算少,但是多半是需要跟工廠打交道的。也許你沒有什麽交涉廠家的經驗,那群大老爺們是不會單單認合同的。除了高額的投資外,我還得費心費神,時刻和他們交涉。”
“而我剛準備轉型,不打算一開始就冒很大風險。餐飲方向是我個人比較傾向的一個方向,但是我又不願意做加盟店,被別的公司剝削利潤……”
陸清圓聽明白了。
翻譯一下就是,這位金主爸爸想要進行一點餐飲行業小型投資,但又不願意受制于人,所以現在自己這份剛好有起色但又起不來的家當,入了他的法眼。
但……
陸清圓叩叩桌子,打斷了聶穹還準備接着說的架勢。
“聶老板不必多說了。我只是一個小小的鄉下菜館子,目前實在無力,多謝厚愛了。”
……
一臉驚愕的聶穹被請出了船艙。
拿着剛到手滿滿一大盒子的菜肴點心,聶穹開始疑惑。
這和他設想好的不一樣啊?
明明剛才氣氛正好,他都看出陸清圓的心思浮動了。
怎麽忽然鐵石心腸起來。
現在時間還很早,劉叔幫他喊了船,趁這會子功夫,也站在前頭抽了根煙。
聶穹眉頭緊皺,不自覺地在甲板上來回踱步。
劉叔吐出一點煙圈,嘿嘿一笑:“你個小把戲,有什麽好奇怪的。看上圓圓祖業的也不止你一個,你當為什麽就你一個開口了?”
聶穹一聽就知道有戲,連忙孝敬上一盒中華煙。
“還請您解惑。”
劉叔也不占他便宜,從盒子裏抽了一根夾在耳朵上,示意這就夠了,這才緩緩開口。
“你們這幫人哦……見天的找縫鑽。圓圓自己是不懂行,但鄉裏鄉親的也有發財見過世面的,知道這船的價值。”
“這些年裏裏外外打聽的不少,想摻和生意的人也不少,但打聽之後,就基本放棄了。這船的産權啊是許阿婆的。現在許阿婆老年癡呆了,誰知道她老家還有沒有什麽親人在世呢?等她沒了,這船能不能是圓圓的還兩說呢。”
“至于現在,圓圓說是老板,其實根本是個甩手掌櫃嘛。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你見過幾個正經生意人這麽幹的。”
劉叔嘴上說貶低的話,臉上卻是微笑起來。
聶穹哪裏看不出這是長輩的謙虛說法,據理力争:“我不是那種貪圖小利的人。”
劉叔切了一聲,表示不相信。
“每個人都這麽說的。可是關系不同後,就也不同。圓圓平日裏又要做生意又要照顧許阿婆,常常忙頭顧不上尾的。她就是個運氣好混日子的,你現在看她好,之後要是合夥,就未必了。”
“總之,我勸你還是放棄吧。畢竟,你是來做生意的,也不想合夥人有這麽多麻煩吧。”
聶穹沒有再說話,轉而登上了船。
坐在快艇上吹着風,聶穹神情嚴肅,但思緒混亂。
許阿婆病了?
他一時間有點無法接受這個情況。
那這麽多年,陸清圓是如何獨自支撐下去的?
開船的小哥瞥見這位客人臉色不好,也不搭話了,轉而在船頭唱起了昙鎮的民歌。
“天上的烏雲哎,載白雲嘹——”
“底下的麥苗末,一片青噢——”
“漫天裏落下來,及時雨嘹——”
“落在格田中,喜在心嘹——”
在悠悠的歌聲裏,聶穹不知不覺松開了手,轉而撥出去一個電話。
……
這一邊,劉叔背着手悠哉悠哉往回走。
陸清圓的小腦袋從簾子後鑽出來:“怎麽樣?叔?”
劉叔比了個ok的姿勢:“你劉叔出馬,這應該差不多死心了。”
陸清圓長舒一口氣,自覺解決了一個麻煩,心裏輕松多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從此以後失去了一個潛在的朋友了。
陸清圓看着手機裏新加上的聶穹的微信,有點可惜。
這可是第二次把他掃地出門了。
沒準現在聶老板已經把我删掉了。
陸清圓遺憾地想着,手指刷新了一下朋友圈。
卻意外看到了一條新更新的內容。
@雙耳:早起聽民歌,特權打包外賣,謝謝小老板。
配圖是陸清圓為了趕人,打包的一大堆菜肴。
杜中華已經在下面比心了。
@愛我中華:老聶啊老聶啊,今晚一起加餐啦!愛你!比心!
而聶穹則是回複了一串省略號,加一句“怎麽又是你。”
陸清圓仿佛看到了聶穹對着杜中華很無語的樣子,光是想想就笑出聲來。
這麽看起來,聶老板果然是賺大錢的人,絲毫不介意自己的無禮。
陸清圓很快也回複了一句。
@風荷引船菜館:不客氣。聶老板歡迎下次再來。
這個微信號幾乎不和人互動,這罕見的一次回複,被杜中華火速截圖轉到食客群裏,試圖證明自己和老戰友和小老板更加親近。
一堆食客老饕們出來打趣他,群裏熱熱鬧鬧的。
陸清圓會心一笑,把手機扔到一邊,不再理會。
今天也還是忙碌的一天。
直到快下班的時候,劉叔忽然匆匆忙忙從後廚拿着手機出來。
“圓圓!你手機怎麽打不通?”
陸清圓後知後覺地看了一眼櫃臺上的手機。
昨夜睡得忽然,沒有給手機充電。
今早又被打岔,徹底忘了這事。
現在手機早就電量不足自動關機了。
陸清圓取下圍裙問:“劉叔,怎麽了?”
電話裏劉姨的大嗓門已經搶先一步嚷嚷開了。
“不好了圓圓!你外婆!走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