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晚上八點,陸清圓戳着手機和閨蜜齊齊聊天。
兩人如今幾年也碰不到一次面,但是聊起八卦和姐妹小心思起來。那還是一樣的火熱,時間和空間都無法阻止她們的暢談。
【@齊齊:……所以,這帥哥就這麽直接視死如歸地走了?既沒有和你繼續聯系,又留下一句之後再見?】
【@齊齊:你确定他不是什麽海王吧?這麽熟練的語言技巧。我很難不懷疑。】
陸清圓往上翻翻自己的說法,發現這個故事被她講述的七零八落。
以至于男主角聶老板看起來是有點可疑。
陸清圓有點心虛。
四舍五入這算不算造謠啊?
【@風荷引:……好好說話!什麽叫視死如歸啊。可能是我表述的有問題。但是聶老板他人真的還,挺好的。】
對面的反應很強烈。
【@齊齊:人好?你騙鬼呢。】
【@齊齊:無奸不商你曉得不啦?】
【@齊齊:不過,說起來也很奇怪。商人作風,無利不早起。你都三次趕人了,怎麽他脾氣這麽好?可是要說有利可圖,你一個窮鄉僻壤的家夥有什麽可圖的哦……】
陸清圓表示抗議。
【@風荷引:不要胡編亂造!兩次!兩次而已!謠言就是你這種人發揚光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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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荷引:而且吧……】
陸清圓回憶起那天早上在船上,對聶穹的驚鴻一瞥。
【@風荷引:帥氣的長相容易讓我帶了點濾鏡?聶老板該說不說,賞心悅目的。】
齊齊發過來三個巨大的感嘆號。
【@齊齊:大姑娘上轎——頭一回啊!!!】
【@齊齊:你這不就是妥妥的對人家動心了嗎?】
……我動心了嗎?
母單二十多年的陸清圓茫然地想。
應該……也沒有到這個份上吧。
大概,頂多只能算作單純的見色起意?
其實陸清圓也承認,自己對聶老板的好感是漲的有點快。
這都又是新的一周了,她還在糾結上周的事情。
以往也不是沒有人追過她,但她都巋然不動,堅硬生冷地像塊石頭。
——而聶穹這個名字現在就像一片羽毛。
羽毛雖然輕柔地拂過,卻讓岩石一樣的心髒感到了微微的癢意。
回過神來,手機已經被一排排綠油油的對話框刷屏了。
【@齊齊:也挺好的,人都要有七情六欲。沒想到你呆在長瑤湖這種鳥不拉屎的地兒,也能收獲到這種寶貴又純潔的情感啊!太難得了!】
【@齊齊:只是人家到底喜不喜歡你啊?你們才認識兩天而已,進度條不用這麽着急。再觀察觀察嘛。】
【@齊齊:而且我提醒你哦……既然人家說了下次再見,投資這件事肯定是還沒死心的。】
【@齊齊:與其你在這兒糾結,還不如好好想想要不要答應投資,用哪種方式答應帥哥的投資——不要怕困難嘛,你這要是為愛勇闖天涯!】
“嘶——”
陸清圓倒吸一口氣,忽然意識到了一個之前被她忽略的問題。
那就是,她人生中第一次有可能的愛情小火苗很快會被現實這盆涼水徹底澆滅。
畢竟,聶穹到現在為止,只是算是自己的食客而已。
他有自己的事業,自己的生活,還經常需要走南闖北的做生意。
連經過昙鎮的長瑤湖這種非熱門旅游景點,都是為了看望杜中華這個老戰友。
也許這樣的經歷對陸清圓來說很少見,可在人家廣闊的人生裏,大概是,不值一提。
陸清圓迅速地冷靜了下來。
她現在的情況,根本走不出昙鎮。
沒準她在這裏糾結來去,人家這會兒都走了。
強迫自己把思緒掰回正軌,陸清圓不再分心去想還沒發生過的事情。
她最後回複了一下齊齊,手機一丢就準備睡覺。
只剩下手機在黑暗中亮了最後一會兒,上面是她冷靜思考的成果。
【@風荷引:就算是真愛降臨,也不能妨礙我思考下一頓飯吃什麽。】
……
時間過得很快,吃蟹的季節每年就那麽一個月。
長瑤湖的蟹季,比其他知名的一些湖都要晚上一個月左右。
所以在臨近蟹季的末尾,長瑤湖的老饕客聚集起來,會比其他時間多一點。
陸清圓忙的腳不點地,成天像個陀螺一樣在船上打轉。
中間還得應付去政府開什麽旅游季的“誓師大會”。
作為本地的優質商戶,還是年輕商戶的代表,政府的人眼饞風荷引很久了。
風荷引的大船常年停靠在旅游景區部分的不遠處一處民用碼頭。古樸的外表很低調,但和景區裏的那些刷了金粉紅漆的粗制濫造的游客船到底是不一樣的。
在遠處的時候,風荷引不是很顯眼。可一旦有游船靠近了讓人看到,游客總會情不自禁地站起身來指着船問:“這大船——是什麽地方啊?”
問的人多了,旅游景區的負責人也有意無意地會往上面說幾嘴。
奈何陸清圓油鹽不進——
開玩笑呢,景區裏的商業氛圍雖然是濃厚。
可要是讓陸清圓靠那幾個游客來吃飯,那可真是一錘子買賣了。
更不要提他們吃拿卡要,各種名目的收費,進去了早晚得餓死。
“民用碼頭挺好的,我的老客人都認識路了,進景區反倒是不方便,還得要門票。”
陸清圓笑的一臉真誠,說的話也是悅耳動聽。
顯然對面肥頭大耳的負責人不是這麽覺得。
“你這個小丫頭……怎麽就是不支持工作呢?”
他氣不過,指着陸清圓的鼻子又說:“就是因為有你這種享受了社會主義好處,卻不願意做貢獻的蛀蟲,才導致了我們長瑤湖始終就起不來!”
“可恥!可嘆!”
負責人聲音一點沒收着,周圍的商戶也都看到了這一幕
陸清圓保持的八顆牙齒的完美微笑,一點沒被那唾沫星子影響到。
負責人見她還是這樣,臉色沉下來走掉了。
這小丫頭片子,總是這麽不懂事!
有認識的商戶等他走了,過來拍拍陸清圓的肩膀,什麽也沒說。
陸清圓還能輕松地回一句:“沒事兒,我習慣了。”
……實際上沒事個鬼!
一上風荷引,她臉立刻發作了。
小船也不想管,扔給了小張,自己黑着臉上樓去了。
小張對這一年一度的“老板發怒節”非常熟悉了,立刻屏住呼吸也不敢惹她,反倒是跟準備換班的劉姨使眼色。
看陸清圓都走了,小張才呼出那口氣。
劉姨笑話她沒出息:“這都第六年了,你怎麽還沒習慣。圓圓每年都這樣,每年都長不大。”
“唉,其實小老板也沒錯。她就是希望景區公平一點,不要每次都逮着新來的游客使勁薅羊毛。本來我們長瑤湖挺好的地方,有好吃的有好看的。可總是這麽沒有回頭客的……”
這一點上,小張作為年輕人倒是挺理解老板為什麽每次對着負責人都沒好臉色的。
小張覺得以陸清圓的脾性,還願意每年都去開會,已經可以燒高香了。
劉姨對此不屑一顧:“年輕人就是眼皮子淺,容不得一點王八在裏面游。”
“你們操心什麽這種事情。年輕人如果有機會,還是多出去走走。在外面打工不比呆在這裏掙錢多了?你看看現在村子裏還有幾個年輕人?”
“怎麽會,小老板不是也回來了……”
小張想給年輕人擊鼓鳴冤一下,還沒張嘴就被劉姨搶話了。
“圓圓不一樣,你不要學她,成天跟鹌鹑似的縮在這裏,一點活力都沒有。你家爸爸媽媽都在,你阿婆也健壯地跟頭牛似的,我看前不久還下地呢。你還好意思和圓圓比。我看你們有一個算一個,都是懶鬧得。”
姜還是老的辣。
劉姨一語中的,小張啞口無言。
“至于圓圓麽……我看你也不必操心了。搶着操心的人來了。”
小張:?
只見劉姨“呵呵”一笑,指了指新來的一艘客船。
“瞧瞧,那是誰啊?”
那班次的船上人三三兩兩,有一個人憑欄獨坐,硬生生坐出了一點和他人不一樣的畫風。
小張伸長了脖子,對那張臉顯然是記憶猶新。
“是上次那個帥哥!”
“劉姨,你确定嗎?小老板會被美色迷惑?”
“你看着不就完了。”
聶穹彎腰走出船艙,再次踏上風荷引。
這次他已經算是熟客了,小張不再時時刻刻跟着他周到服務,而是打了個招呼讓他自己進去,順便還告訴他小老板心情很不好,在二樓生悶氣呢。
“多謝。”
聶穹有禮貌地道謝,靠着樓梯往上看。
可惜被樓梯拐角擋住了,半點看不到樓上的情況。
劉姨把收拾好的東西往收銀臺一放,囑咐小張看熱鬧別太明顯,自己随手摸了一條抹布,上前了。
劉姨揮舞着抹布開始打掃樓梯附近,擦着擦着就碰到了聶穹。
“麻煩讓讓——哎呀你是那個,前陣子幫圓圓找到許阿婆的人啊!”
劉姨滿臉都是熱情,打了個聶穹措手不及。
劉姨把他往樓上推:“你是來找圓圓的吧?她在樓上呢,你去吧。”
聶穹十分遲疑,他的教養告訴他擅闖女孩的房間不是什麽招人待見的事。
奈何劉姨非常果斷,大手一揮:“鄉下地方,沒那麽多規矩!她祖屋你都進過門了,船上這點子地方肯定沒事,快去吧!剛好,記得哄哄這個小祖宗,不然又不知道要氣幾天了。”
聶穹被推着順勢就上了樓。
風荷引的一層被改造的比較适應現代人的習慣,寬敞明亮。
但二層比一層要小很多,更精致一些,保留了更多的古老的風格和氣息。
還真有點古代小姐閨閣的那個意思。
陸清圓沒有關門,正自顧自地躺倒在豆袋沙發上生悶氣,臉上還蓋了一本書。
聽到動靜,她悶悶地出聲:“小張,除非今天風荷引着火了,否則我不建議你現在來煩我——”
過一會兒,沒什麽動靜。
倒是有腳步聲慢慢往這邊走,聽着很沉穩,不像是小張那個跳脫的性子。
正納悶呢,蓋在臉上的書忽然被人拿走。
陸清圓的視野忽然開闊起來,看到了房頂上的木頭支架。
“呵,我看看,你這看的是什麽書?”
聽到那個消失了兩周的熟悉的聲音,陸清圓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跳起來,不可思議地轉頭看——
逆光中,聶穹倚靠在櫃子上,周遭被鑲了一層金邊,面容清俊,眉目含情。
他見陸清圓看過來,揚起了手上的書。同時止不住揚起的還有他的嘴角。
“滿地都是六便士,你只看得到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