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卿凝帶着屠昭和祁麟到的時候, 切磋正好剛剛開始。

鴻輝長老借用了長生宗內的一處空地,衆人圍在四周,中間空出了一大片, 持劍的兩人隔了一丈相對而立。

卿凝帶着徒弟見縫插針, 路線雖然曲折了點,但總歸還是擠到了前排。

言朔一眼便看見了她,目光相接, 卿凝朝他揮了揮手,緊接着又雙拳握緊給他打氣, 兩頰鼓鼓的, 像是只進擊的河豚,言朔唇角開始不聽使喚地上揚,緊急低垂下眉目, 才勉強将溢出的笑意塞了回去。

畢竟, 與人“切磋”,還是要嚴肅一些。

鴻輝對他這個徒弟贊不絕口,再三請求他指點這徒孫一番, 這才有了此次的切磋一事。

“唉,你們覺得誰會贏?”萬劍宗的一弟子用手肘戳了戳一旁的同伴。

“那還用說嗎,肯定是葉浔舟贏啊,之前在咱們東南賽區的時候,他打得有多兇殘你不知道麽?完全就是個怪物。”

“有一次,我的擂臺和他的挨着, 我滴個乖乖, 和他對打的那人, 衣裳被葉浔舟劃得跟個叫花子似的,碎料都飄到我這邊來了, 要不是比試不準見血,只怕那人破的就不是衣裳了……”

……

卿凝豎着耳朵聽了個全乎,尤其是在聽到那人和葉浔舟比試,打到最後渾身上下只剩了條亵褲的時候,卿凝默了默,緊接着給言朔打氣打得更賣力了,你可千萬要努力啊,輸了會被葉浔舟扒光光的!

立于場中央的兩人,葉浔舟穿黑色長袍,手握劍柄,氣勢逼人,言朔則是着了一襲銀白長袍,外邊還罩了一件淺綠輕衫,隐約透出了些竹影,身形立如清風朗月,眉眼溫和,不見鋒芒。

“言道友,請。”葉浔舟略微拱了拱手。

話落,兩人同時拔劍,場中頓時劍影紛繁,劍氣四溢,明明無風,可衆人卻感覺自己像是身處在了一個漩渦之中。

葉浔舟劍招淩厲,角度刁鑽,按理說應是勢不可擋,可奇怪的是,言朔明明也沒用什麽力氣,可每次都能将葉浔舟的攻勢輕松地抵擋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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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情況甚至維持了長達兩刻鐘的時間,在場的大多都是劍修,自然看得出來,那個叫言朔的光是防守,就已經讓葉浔舟很是吃力了,如此說來,他若是進攻的話,那葉浔舟豈不是……

站在遠處閣樓上觀看的白芷嫣也察覺出了不對勁,兩手按在欄杆上,抓得死緊,不是說言朔之前參加萬劍宗的收徒大比還落榜了麽,這樣的人,對上浔舟,怎麽可能堅持這麽久?

久攻不下,葉浔舟心裏有些急了,沒想到看似容易對付的對手,竟會是這般難纏,他的弱點,究竟在哪?

再度僵持了幾個回合之後,葉浔舟忽地心上一喜,言朔的弱點,他找到了!

也是他太過心急了,竟會忽略掉這麽明顯的弱點,言朔的防守看似無懈可擊,但仔細注意就會發現,言朔從始至終用的都是正手劍。

對于不善用反手的人,那他的破綻自然是在——

葉浔舟一個旋身突然改換了方向,朝言朔的左下方的空檔刺去!

然而,言朔唇角微勾,一招反手劍使得行雲流水,甚至比之正手有過之而無不及。

葉浔舟微頓,似乎有些不可置信。

他眼前的這個人,沒有弱點。

不好!待他回過神來的時候,言朔的劍突然加快了速度向他刺來,葉浔舟連忙揮劍應對。

頃刻間,攻守互換。

言朔的劍鋒追逼而來,葉浔舟劍招轉換不及,狼狽地在地上滾了幾圈才勉強躲過,然而,未等他喘息,言朔的劍又追擊而至。

劍光殘影間,葉浔舟一退再退。

這個時候,葉浔舟才清晰地意識到,言朔那所謂的溫和都只是表象罷了。

這樣的人,豈會沒有鋒芒,只不過他的鋒芒掩藏在了渾厚的包容之下,就如那一望無際的平靜海水,在海嘯真正出現之前,沒有人能夠料到那會是怎樣的磅礴。

此刻,雖然節節敗退,雖然已經用盡了全力,可葉浔舟卻仍舊不肯放棄,他隐隐有一種預感,他或許會有幸窺見一角那潛伏在海面之下的洶湧波濤。

師尊總說他一路走來太順,總該要受些挫折才好,他從前不以為然,可現在,他卻明白了師尊良苦用心。

一個強勁到怎麽也翻越不了的對手,的确激人鬥志且令人興奮。

此時的他,早已頹勢盡顯,但他的目光卻是锃亮的,不見絲毫頹喪。

言朔,你會用何種招式結束這場比試?

你蓄力的最後一擊是什麽?

他很期待。

劍光逼迫而來,入眼所見皆是蒼茫,葉浔舟拼命地集中了精神想要看清,然而——

“停下!”

白芷嫣突然跑過來呵止了這場即将分出勝負的比試。

劍芒散去,葉浔舟這才看清言朔的劍竟是已經近在咫尺。

只是,劍勢已收,他終究是無緣得見全貌了。

濃濃的遺憾浮上了他的心頭,只差一點,只差一點他就能看見了……

葉浔舟不解地看向自己的未婚妻,芷嫣是個溫婉娴柔的女子,他實是想不明白有什麽原因會讓她做出這般出格的事情。

這會兒,不只是他想不明白,在場的人也都是一頭的霧水。

鴻輝長老更是氣急敗壞得毫不掩飾,他這可是好不容易才給徒弟求來的機會,這白芷嫣蹦出來打斷作甚!

頂着衆人的目光,白芷嫣抿了抿唇,她知道,她必須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白芷嫣硬着頭皮朝鴻輝長老欠了欠身,“長老您有所不知,浔舟的手之前為了幫我采一株稀有的藥材,受了傷還未痊愈,今次比試實是勉強為之,我身為他的未婚妻,實在是不忍看他這般強撐,這才……”

周圍頓時響起了一片竊竊私語。

“原來是受傷了,難怪應對得這麽吃力。”

“我就說嘛,以葉浔舟的實力,怎麽會被這般壓着打。”

“手上有傷,強撐着比上這麽一場,只怕是又要加重傷勢了。”

“人家有未婚妻疼,你擱這擔憂個什麽。”

……

鴻輝長老皺眉,用劍之人手受傷自是非同小可,但浔舟剛才揮劍不挺利索的嗎,他可沒看出哪裏有半點勉強的樣子,他将信将疑地看向自己的徒弟,問道:“她說的可是真的?”

葉浔舟薄唇微啓,幾番欲言又止,他不該欺瞞師尊,但芷嫣淚盈于睫地看着他,真相他又如何說得出口。

她畢竟是他的未婚妻,衆目睽睽之下,他若是否認了,她要如何下得來臺?

葉浔舟嘆了口氣,終是垂首沒有出聲,算是默認了。

師尊很是數落了他一通,比試最後也就這麽散了。

葉浔舟想要找言朔私下裏再約戰一場,但還沒來的急追上走在前面的言朔,他便被芷嫣給急匆匆地拉走了,約戰之事只好暫且作罷。

一路被芷嫣拉去了她的栖霞峰,揮退了侍女,葉浔舟終究是沒能忍住問了出來。

“你明知我手上的傷早就無礙了,為何要說這樣的謊話?”

不提還好,一提白芷嫣就氣湧上頭,自己千挑萬選的未婚夫竟然連卿凝的徒弟都比不過,這樣恥辱的事情,難道要讓她眼睜睜地看着?

白芷嫣眼眶微紅地反問道:“不這樣的話,難道你想在衆人面前一敗塗地嗎?”

葉浔舟沒想到竟會是這個原因,心頭浮上一陣失望。

“他很強,我不認為輸給他有什麽可丢臉的,就算有人會因此奚落我,那是他們的事情,我不在乎。”

這句話,仿佛戳到了白芷嫣的逆鱗,柔靜的面孔驟然碎裂,她當初拒絕了那麽多家世顯赫的男子選了他,難道是圖他不上進,圖他輸與旁人丢她臉面嗎?

“你不在乎,我在乎!”白芷嫣氣湧上頭近乎失控地道。

葉浔舟被吼得一愣,看着眼前這個形容癫狂的女子,他只覺得陌生。

他默了默,千般疑問彙于心頭,卻摘不出一句問出口,最後只留下了句:“你許是累了,好好休息吧。”

然後,便關門離開了。

身後是白芷嫣失控的尖叫,和一陣又一陣瓷器被摔碎的聲音。

……

師徒幾個從長生宗出來,打道回客棧。

“沒勁。”祁麟百無聊賴地踢了踢路上的石子。

雖說那葉浔舟不敵言朔是可以肯定的事情,但終究缺了個蓋棺定論,這就好比一出戲看到高潮處突然沒了,實是讓人難受得緊。

那葉浔舟可真是個孬種,輸不起就輸不起,躲在女人後頭不說話算什麽?

“娘,我今天在學堂裏的認字比賽拿了第一名,夫子還誇我了呢!我是不是超厲害!”

前面有個頭上綁了兩個小揪揪的男孩,看上去約莫只有四五歲,一蹦一跳地在其母親面前得意道。

“是嘛,真棒!那娘可得好好獎勵一下我們小虎。”

說罷,那婦人從兜裏掏出一把糖豆。

小男孩看了瞬間一蹦三尺高,歡呼雀躍的:“哈哈,有糖吃喽!”

小孩子無憂無慮,就連開心都這麽簡單。

卿凝被小男孩開心的樣子給逗笑了,完了之後,她看了看旁邊的徒弟,忽然若有所思。

“我去買點東西,你們等一下。”卿凝忽然甩下一句便往回跑了。

師兄弟三人停住面面相觑。

祁麟:“師父去買什麽?”

屠昭聳了聳肩:“不知道。”

沒一會兒,卿凝就回來了,手裏捧着一個琉璃罐子,二話不說就塞給了言朔。

言朔看了看這滿滿一罐子的糖豆,五顏六色的,很是不解,這是給他的?

卿凝點了點頭,斬釘截鐵:“人家贏了比賽有的,你也得有。”

言朔愣了一下,好一會才反應過來卿凝說的“人家”是指剛才那個還沒半人高的小孩。

他這麽大了,竟還有被當做小孩子對待的一天,實是讓他始料未及。

言朔扶了扶額頭,失笑出聲,眉眼間頓時漾滿了笑意。

祁麟在一旁看不下去了,這是什麽奇奇怪怪的攀比……

“我的呢?”祁麟伸手,“我之前在初賽第一輪的時候也拿第一了。”

卿凝擡手就賞了他一頓板栗,花了大把靈石贏的,還好意思問她要糖吃。

“不過,我是真沒想過你的劍術居然會這麽好,你之前是跟誰學的啊?”卿凝看向言朔,好奇地問道。

之前在西南賽區的時候,大家的整體水平也就那樣,言朔贏得輕松,倒是沒什麽奇怪的,可今天他和鴻輝長老的親傳弟子切磋,竟也是毫不費力,這就有點出乎她的意料了。

祁麟在一旁默默豎起了耳朵,哦豁,有人露出尾巴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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