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白汀,你看,”影像白汀提着裙子轉了個圈圈,眼角眉梢都挂着明媚動人的笑意,“我終于給自己做成一件五彩衣了,很漂亮吧。”
白汀看着面前的影像怔住。
五彩衣嗎?記憶的匣子突然打開了一個角,流洩出一段無憂無慮的時光。
她是沨海孕育的女兒,是自然而生的女神,她經常同魚兒一起在海裏自由自在地游泳,每晚坐
在礁石上聽鲛人對月唱歌,最喜歡撿拾海底漂亮的貝殼和珍珠給自己做裝飾。
她很愛美,總是羨慕鲛人的心靈手巧,為了能有一件漂亮的彩衣當成年禮物,她送了一箱子珍珠和珊瑚給鲛人當學費,耐着性子認認真真地跟他們學了三個月的織工,但是最後,她沒能在成年之日穿上五彩衣。
白汀靜靜看着影像,原來她晚上的另一面是這樣麽,依然保留着少時的純真快樂,那麽,她什麽時候失去了這份快樂呢?
白汀眼底閃過一絲茫然,眉眼間的戾氣慢慢褪去,良久,她的神色平和下來,低聲道:“是挺漂亮的。”
影像白汀低頭理了理裙子,嘴角始終噙着一抹微笑,最後,她擡起頭,似是嘆息般輕聲開口:“白汀,要愛自己呀。”
須臾,影像消失在空氣中。
影像白汀的話如當頭棒喝,喚起白汀的一絲清明,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喃喃自語道:“是了,我為什麽要變成這個樣子呢?”
白汀跌跌撞撞地離開了院子。
簡漁搖了搖頭,一陣唏噓,因為愛情失去自我,實在不值得。
簡漁出了院子,去找墨紙和顧錦明,不出意外,今晚他們就可以離開了。
墨紙和顧錦明這幾天都在假山旁的涼亭裏打地鋪,簡漁走進涼亭時,墨紙和叮叮咚咚坐成一排,一人抱着一個果子在啃,而顧錦明還躺在地上呼呼大睡。
見到簡漁,墨紙從兜裏掏出一個果子,遞給她。
簡漁接過果子,說了聲“謝謝”,然後走到顧錦明旁邊,彎腰拍了拍他的臉,“顧少爺,起床了。”
顧錦明迷迷瞪瞪睜開眼睛,意識還未回籠。
簡漁咬了一口果子,悠悠道:“八師弟不是要勤奮練功麽,怎麽還在睡覺呢?”
顧錦明一下子清醒過來,撓着腦袋看了看簡漁,又看了看四周,掩飾地問:“啊,睡過頭了,現在什麽時辰了?”
簡漁笑眯眯開口:“八師弟應該好些天沒練功了吧?”
顧錦明立刻轉移話題,看着墨紙開口:“七師兄,你又去摘果子了?給我一個。”
墨紙丢了一個果子過去。
簡漁搖頭,間歇性躊躇滿志,持續性混吃等死。
簡漁對兩人兩獸開口:“白汀答應過我,今天晚上就送我們離開。”
“真的?”聽到這話的顧錦明立刻興奮起來,“太好了,老子已經很久沒曬過太陽了!”
叮叮咚咚也歡喜地原地蹦跶起來,它們很久沒喝盆盆奶了!
于是一行人興沖沖地回到了院子。
到了晚上,白汀如約而至,今夜的她一身水藍長裙袅袅娉娉,眉間一點銀色水滴花钿,散開的如海藻般的發間綴着珊瑚裝飾。
白汀走到簡漁面前,微微颔首,道:“我來遵守約定,送你們離開。”
簡漁感到有些不對勁,問:“你是哪個白汀?”
白汀露出一個淡淡的笑,溫聲開口:“白汀就是白汀,只不過我找回了從前的自己。”
簡漁點了點頭,挺好,不再為情所縛,女神範立刻就顯了出來。
白汀開口:“之前逼你拜我為師這事,實在抱歉。”
簡漁擺手,“你送我們走,我就不計較這事了。”
白汀從袖子裏拿出一塊鏡子,依然是平平無奇的樣子,深藍色的鏡面。
簡漁嘴角抽了抽,合着修仙界人人稱奇的玄歸鏡其實是搞批發來的?
顧錦明咋舌:“你怎麽也有玄歸鏡,這種空間系法寶還有多的嗎,能不能也給我一塊?”
“空間系法寶?”白汀微微詫異,“這不是空間系法器,更論不上法寶。”她将玄歸鏡抛到半空,輕念了幾句咒語,玄歸鏡漸漸變大,立在地上,鏡面波光粼粼。
白汀道:“這鏡子是我所煉,它并非空間法寶,只是一道傳送門。”
原來玄歸鏡是這麽用的,簡漁恍然,他們不是在鏡子裏,只是被鏡子傳送到了另一個地方。
白汀轉向簡漁,開口:“我之前答應過你,送你一件東西作為你唱歌的報酬。”她一拂衣袖,一道白绫飛出,在簡漁手臂纏繞了幾圈,最後變成了一只白玉镯,戴在了簡漁手腕。
“此绫名白玉,送你作護身武器。”
簡漁轉了轉白玉镯,白玉質地通透,戴在手腕很是好看,她彎眼笑了笑,跟白汀道謝。
白汀看着玄歸鏡道:“你們可以離開了。”
簡漁抱起兩只水麒麟幼崽,剛要走,忽然低頭看着兩只水麒麟,想起來,玄歸鏡是祖師爺帶到三六門的,這兩只水麒麟怕不也是祖師爺帶來的,那個渣男……別不是他們祖師爺沉三六吧!
不要啊!
簡漁問白汀:“汀姐,那個渣男叫什麽名字啊?”
白汀被這聲汀姐喊得一怔,道:“獨陽劍傳人獨臨竹。”
簡漁松了口氣,不是他們祖師爺。
簡漁又多問了一句:“那他現在在哪?”
白汀順了順耳邊的碎發,平靜道:“死了,他捅了我一劍,我拉着他同歸于盡。”
她對那個男人,極愛也極恨,所以即使是死,她也不能放過他。
但如今,愛也好,恨也罷,都不重要了,她不願再受累于感情。
簡漁忍不住豎起大拇指,幹得好。
簡漁抱着水麒麟走到玄歸鏡前,顧錦明伸手碰了碰鏡面,感覺像是碰到水一樣,他率先踏了進去,兩只水麒麟見了,眼裏滿是新奇,迫不及待地從簡漁懷裏跳進鏡中。
簡漁回頭,朝白汀揮了揮手:“汀姐,再見,以後有機會我再來看你。”說完,她拉着墨紙一同走進鏡中。
簡漁等人離開後,玄歸鏡重新變回巴掌大小,掉落在地。
白汀站在空蕩蕩的院子裏,仰頭看着深海,她一拂袖,那黑沉沉的大海如霧般消褪,露出星光點點的夜空。
她靜靜看着夜空,忽然無比想念沨海。
但她回不去了。
她是沨海的水神,也是沨海的守護神,但她為了一個男人離開了沨海,她成了罪人,再也不能踏足沨海。
白汀緩緩跪在地上,雙手交叉放在胸`前,眼底漫起水霧,良久,一滴淚落下,她哽咽道:“沨海娘娘,我忏悔,我不該渎職,不該抛棄沨海,求求您,請您讓我回去,再看一眼沨海吧。”
白汀閉上眼睛,身體慢慢化成了水,最後如水汽般消失。
葉落歸根,魂歸故兮。
……
簡漁幾人走進玄歸鏡,周圍環境一瞬間改變,他們置身于一片森林中。
顧錦明朝四周看了一眼,疑惑:“這是哪裏,不是送我們回三六門嗎?”
簡漁突然意識過來,白汀只說送他們離開,卻沒說把他們送去哪裏。
簡漁只能道:“到處走走,看看有沒有附近有沒有人家。”
幾人一路往前走,走了半個時辰,墨紙忽然道:“前面有人。”
簡漁停下腳步,“多少人?”
墨紙凝神探查了一下:“九個,六男三女,在往這邊走。”
簡漁想了想,道:“不知對方是敵是友,我們先躲起來看看情況。”
于是幾人分散躲在幾處灌木叢中。
一刻鐘後,前面傳來腳步聲,一個男聲語氣略顯暴躁:“我們已經在這裏轉了三天了,仍然找不到出口,不如還是放出求救符,讓人來救我們吧。”
簡漁透過灌木枝葉中的縫隙,看向來人,九個人都穿着各式的道服,走在最中間的一人,白色道袍,衣領和衣袖處用銀絲紋有祥雲圖案,簡漁認出,這是逍遙宗的道服。
一個穿淡紫色道服的女子開口:“才三天就受不了了?你們廣元門倒是比我們妙音門的姐妹都嬌氣。”
“這三天來,一路毒蟲鳥獸不斷,歷練歸歷練,我可不想把命搭在這裏。”
“機遇必然伴随危險,你既想安穩,又想得到玄虛境裏的寶物,天下哪有這麽好的事。”
玄虛境?簡漁驚訝,白汀居然把他們送到了玄虛境。ω
一個男修士開口:“我們想退出,我師妹她受傷了。”
“退出?”一個刀疤臉男子冷笑一聲,從腰間拔出彎刀,“兩個廢物還敢來玄虛境,你要是敢發求救符,連累我們提前結束歷練,老子就砍了你。”
簡漁一愣,這不是之前那個險些要了她小命的黑虎門弟子嗎。
冤家路窄。
一個女子出來勸和:“好了好了,大家別吵了。”說完,她看向中間那名逍遙宗的弟子,“子鄞師兄,你有什麽想法。”
所有人登時看向那位逍遙宗弟子,子鄞淡淡看了一圈衆人,開口:“袁何說得對,機遇必然伴随危險,大家進入玄虛境,都是想歷練自我,半途而廢對修道最是無益,至于安全,受傷的弟子站在最裏,大家都是道友,要互相關照。”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不再開口。
簡漁微微點頭,看得出這個子鄞師兄在這個隊伍中最具話語權。
“誰在那裏!”妙音門的女弟子忽然大喝。
簡漁看過去,那裏是顧錦明藏身的地方。
“出來!”其他人如臨大敵,紛紛祭出武器。
“不要動手,是道友!”顧錦明立刻舉起手站直了身子,慢慢走出灌木叢。
一個弟子問:“他是誰?”
“三六門的,”刀疤臉男子勾起笑,兩把彎刀在手裏翻轉,“真是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