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夜裏起了風,風長火勢,大火燒得離塔頂只剩一截距離,簡漁被滾滾濃煙熏得幾乎要睜不開眼,正要喊墨紙帶自己下去,忽然聽見顧錦明急切的喊聲。

“師姐,師姐!”

簡漁朝顧錦明看去。

顧錦明手指向一處,大喊:“師姐,那裏有個嬰兒。”

簡漁努力睜着眼睛看向顧錦明手指的方向,遠處街上,一條黃黑色的大狼狗叼着襁褓包着的嬰兒跑在街上,後面追着一個老婆婆,老婆婆披着頭巾,拄着拐杖,步履蹒跚,而那只狼狗似乎被打斷了一條後腿,拖着斷腿跑得十分不便,所以即便是腿腳不利索的老人,也沒被它甩開。

前方牆邊放了一輛木輪板車,大狼狗看準位置跳上了板車,再一借力跳上了旁邊的屋頂,老婆婆身量瘦小,艱難爬上板車後,就怎麽也夠不上屋頂了。

簡漁抓住墨紙的袖子,開口:“小墨我們過去。”

墨紙點了點頭,抱起簡漁,身姿輕盈地落到地面。

他這一動,猶如磁石吸鐵,聚集在塔底和塔身的瓷人紛紛掉轉方向,之前能夠将瓷人吸引到塔下的不僅是火光,更是塔頂兩人身上的活人氣息。

簡漁看了一眼湧過來的瓷人,讓墨紙将自己放下,低聲開口:“我去救嬰兒,你在這裏擋住瓷人,盡力擋一下,擋不住就跑。”

“好。”

簡漁将白绫留下給墨紙幫忙,自己朝狼狗和老人方向跑去。

墨紙對沖過來的瓷人擡手,空氣中冰霜凝結,溫度瞬間降至零下,所有瓷人在轉眼間凝成了冰雕。

極寒可以讓人在瞬息間血液凝固,心跳驟停,不過這些瓷人并非血肉之軀,嚴寒對它們沒有絲毫影響,在傀儡陣的操控和加持下,它們甚至能夠破開身上的冰殼。

冰雕逐漸出現裂縫,不到半盞茶的時間,瓷人一個個破冰而出。

白绫飄浮在墨紙面前,将沖在最前的幾十個瓷人牢牢捆住。

這些瓷人的爪子比刀鋒利,若不是白绫是神器,恐怕也能被它們給撕碎了。

墨紙皺眉,輕輕呼出一口氣,凝冰術太耗氣力,何況這麽多人,這些瓷人不畏攻擊,冰棱錐打在身上不痛不癢,攻擊無用,只能防禦。

墨紙只好再凝出一道厚冰牆擋在中間,能拖一時是一時。本作品由

簡漁轉過兩條街才看見老婆婆和屋頂那只大狼狗,她連忙跑過去,跳上板車,對還在費力想往上爬的老婆婆開口:“婆婆,你放心,我來幫你救孩子。”

簡漁一只手附着屋檐,一邊借力往上爬。

大狼狗一直警惕着牆邊的動靜,見狀,叼着嬰兒往後退了幾步,又将嬰兒放下,往自己肚皮下塞了塞,然後露出尖利的犬牙,喉嚨裏發出示威般的嗚聲。

剛攀着屋檐露出半個腦袋的簡漁動作一頓,這大狗的姿态,似乎是在保護那個嬰兒,忽的,她低下頭去,瞳孔倏忽散大。

一只蒼老的手穿過了她的腹部,鮮血瞬間噴薄而出。

簡漁後知後覺地感受到了腹部傳來的劇痛,還未來得及思考什麽,意識又在劇痛出現的下一瞬陷入了黑暗。

老婆婆抽回沾滿鮮血的手,将簡漁如同一具破布玩偶一樣甩在一邊,寬大頭巾下一張滿是皺紋的臉毫無表情,接着,她又開始去夠她夠不着屋檐。

“師姐!”顧錦明沒料到這種變故,一下子神色大變,他慌忙拍打身下的劍,“弋夕劍,快過去,快去救師姐。”

弋夕劍擺動了兩下,立刻飛向簡漁。

等飛到簡漁旁邊,顧錦明抱着昏迷的小姑娘跳下劍,趕緊去檢查師姐的傷勢,板車上的老太婆聽到動靜,轉過身來,見狀,弋夕劍迎了上去,将人攔下。

顧錦明将小姑娘先放下,蹲在簡漁身邊,她身上還在流血,腹部大片大片的紅色,顧錦明顫唞着伸手壓在簡漁傷口上,想幫她止血,但是沒什麽用,鮮血依然不斷滲出。

由于大量失血,簡漁臉色蒼白如紙,心跳也微弱得似乎下一刻就會停止。

顧錦明慌了神,又想起隔了幾條街還在戰鬥的墨紙,迅速抱起簡漁跑去找他,小墨師兄看上去那麽厲害,一定能救師姐。

墨紙還在跟瓷人纏鬥,這些瓷人殺不了,打不破,讓他十分不開心。

“墨師兄,你快來看看師姐!”顧錦明喘着氣抱着簡漁跑過來,由于跑得太急,他甚至不留神摔了一跤,倒地時他下意識護了一下懷裏的人。

墨紙聽到聲音,轉過頭去,初看到摔在地上的兩人時,他還沒反應來,直到看見簡漁一身的血。

“簡漁。”

墨紙剛擡腿要跑過去,這時,一個瓷人破開了冰牆,一只手伸出,抓住了墨紙的胳膊。

墨紙心裏一急,用力甩了幾下沒甩開,眉眼間騰上不耐:“滾開!”

然而下一刻,越來越多的瓷人突破冰牆,朝墨紙身上撲去。

墨紙一邊掙着身上的瓷人,又扭頭去看躺在地上的簡漁,漸漸的,他眼裏底漫起了一層紅霧。

某一刻,墨紙忽然不動了。

于是他的身影立刻被層層堆疊的瓷人淹沒。

“墨……師兄……”顧錦明眼看着面前的一幕,心裏又驚又怕,很快,他又顧不上為墨紙擔心,馬上爬起來抱起簡漁就跑。

“咔嚓——”像是什麽碎裂的聲音。

顧錦明驚疑不定地

回頭看了一下。

瓷人堆裏忽然溢出了一道道黑霧,這些黑霧彌漫着,如潮水一般,将所有瓷人包裹,驟然間,黑霧像是變成了道道猙獰的鎖鏈,扭曲着絞殺着所有瓷人,這些瓷人在一瞬間分崩離析,碎片稀裏嘩啦的落在地上。

在這些如同身體殘肢的碎片中,站着一個滿身駭人的墨紙。

他身上衣服被瓷人扯得破爛不堪,渾身上下黑霧缭繞,臉上表情在黑影下看不真切,唯獨那雙赤眸,紅得欲滴血,像是地獄裏爬出的妖邪。

顧錦明怔在原地,實在不敢将眼前的人将墨師兄聯系起來,對方身上煞氣纏繞,甚至讓他怵得發毛。

……

水井下方是一個封閉的密室,密室空曠,地上鋪了一層落進來的枯枝敗葉,在密室北面有一個石質方臺,這是整個密室唯一存在的建築物。

唐宴和順手點了一張火符照明,擡腳走了過去,方臺上落滿了灰,他擡手将厚厚的灰掃去,方臺上的圖案便顯露了出來。

那是一幅幅雕刻在石頭上的小畫,首先是一群小人,他們圍着将一個長頭發的小人擡上了木頭搭起的高臺,下一幅畫,那群小人不見了,木臺旁出現了一個長角的奇形怪狀的人,下一幅畫面一轉,長頭發的小人坐在草地上,身邊趴着一個長角嬰兒,再下一幅,縮小版的長角小人歪着頭坐在地上,旁邊是屍體堆成的小山。

唐宴和看完所有的畫,對畫中的故事有了大概的猜測,一群人将族中的女性獻祭給了怪物,最後女性懷了怪物的孩子,接着,長大的小怪物屠殺了那個族群。

身後有了輕微的風聲,唐宴和警覺地轉身,一個女人順着水井落了下來。

“居然能找到這裏,”女人懶懶散散地站在空地上,啧啧了兩下,笑道,“能破我主人傀儡陣的,你是第一個。”

唐宴和不動聲色地看着面前的女人,沒有說話。

之前唐宴和和簡漁說他對陣法略有研究其實是謙虛了,唐柳門最擅長符咒陣法,當初他在唐柳門時,破陣布陣試煉賽從來都是第一名,連當時的掌門都說他是難得一遇的陣修天才。

“我主人不喜歡別人來這裏。”女人話落,驟然出手,風沙卷着落葉襲向唐宴和。

唐宴和揚鞭擋開一下攻擊,翻身退到一邊。

“你就是姚氏?”

女人落在方臺上,微微眯起眼睛,“是又如何?”

唐宴和慢慢後退一步,看着女人問道:“你和這景臨城有何恩怨,為何要将這城中人趕盡殺絕。”

“恩怨,”女人念了一遍這個詞,然後她笑了,“沒有恩怨,我主人喜歡罷了,他喜歡把身邊熟悉的東西原封不動地保留下來,雖然那種生活枯燥又無聊。”

女人想到什麽,笑容裏帶了幾分惡意:“如果不是你們引起主人的興趣,這場轉變應該是無聲無息的,畢竟以我主人的身份,他不喜歡招惹修士注意。”

唐宴和皺眉,剛要開口問她你主人是誰?忽然,他察覺到什麽,擡頭望向水井上空。

女人也在同一時間擡頭,她無意識喃喃開口:“主人?”随後,她不再管唐宴和,化成一道風沙沖出了水井。

唐宴和臉上神色變得嚴肅,他感覺到了十分濃郁的——魔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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