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39章
待到方臨淵走近了, 才看見趙璴今日的模樣。
他穿了長嫂送的那件淺綠的春衫,是去歲宮裏賞賜的輕容紗制的,乍一瞧上去仿佛在他周身籠了一片淺淡的雲煙。
穿在趙璴身上竟一點不見違和。
他今天戴的是一套翠玉東珠頭面, 鬓邊佩了兩朵盛放的玉簪。他側過頭來看向方臨淵時, 發間的那支通透的折枝花熠熠地蕩出一片漣漪, 定睛看去,竟是玉雕的蜻蜓翅膀。
微微顫動的翅尖上錾着細碎的珍珠, 耀眼極了,方臨淵看着都忍不住想伸手上去摸摸。
他引着馬,很快停在了趙璴的窗前, 面上帶着獲救之後感激的笑。
正要開口說什麽時, 卻見趙璴從車中伸出手來, 一截修長白皙宛若鶴骨般的手腕從柔軟的青衫袖中露了出來, 露出了上頭的一對羊脂玉镯。
他垂着眼,一雙羽睫跟他頭上的蜻蜓翅膀似的,輕輕一掃, 便讓人看不見那雙眼裏是什麽情緒。
方臨淵順着看去,便見那只手從他肩上輕輕拂過,撣落了兩瓣粉色的芍藥。
呀, 他都沒注意。
滿身落花去巡邏,儀态上确實有點說不過去, 幸好趙璴心細。
“你是去赴宴的嗎?”方臨淵積極地跟着伸手拍了幾下,撣盡了花, 随手将佩刀懸回腰側。
趙璴輕輕地嗯了一聲, 頓了頓, 反問他道:“你在這裏做什麽?”
“巡視嘛, 今日人多, 又多的是出游的行人,怕出亂子。”方臨淵答道。
只見趙璴淡淡點了點頭,一雙眼落在他面上,嘴唇微微動了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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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方臨淵的視線都被他一對輕晃的耳珰吸引去了。
亮晶晶的,真挺好看。
接着,他便聽到趙璴淡淡說道:“你自己也當心些。”
他這話似乎意有所指,目光也淡淡掃向了別處。方臨淵不大明白,順着他的眼神轉去看時,便見不遠處的香車四下簾幔高懸,坐在那兒的那個花團錦簇的花魁娘子,正饒有興致地朝着這邊張望。
方臨淵連忙回過頭來,跟教電打了似的。
“是該小心些。”他正色道。“一會兒我離人群遠點。”
他在邊關的黃沙裏滾多了,實在不知該如何應付,難怪話本裏的老和尚要叮囑弟子路過的女人是老虎變的。
只是老虎好殺,這些京中的女孩兒們卻教他不知如何是好了。
卻見趙璴眼波淡淡一掃,擡起手來在發間掃過,便從那兒拔下了那支熠熠生輝的白玉蜓翅雕花。
“過來些。”只聽趙璴說道。
“什麽?”方臨淵一時沒反應過來。
便見趙璴淡淡看了他一眼,單手打着車簾,另一只手三指撚着那支簪花,伸向方臨淵。
其後,他一指朝方臨淵革帶上一勾,輕飄飄的,便拉着他往馬車前近了一步。
是個極其自然,卻帶着種道不明的妖嬈暧昧的動作,吓得方臨淵渾身一緊。
夭壽了,狐貍精要吃人了。
他正僵硬的不知說什麽,卻見趙璴眉眼垂下,修長冷硬的手在方臨淵佩刀的帶銙上來回一挑,那支簪花便穩穩地別在了他腰間。
流火刨了刨蹄子,帶得方臨淵身形晃了晃,那白玉花便在方臨淵腰間微微顫動,看上去好看得緊。
一眼望去,便可見華光熠熠,一看便是某位女子繡手玉心的一處标記。
方臨淵一愣,當即回過神來,面上露出幾分訝異的喜色,擡眼看向趙璴。
簡直是贈了他一道齊天大聖的辟水訣,趙璴怎麽這樣聰明!他倒是忘了,有了和趙璴的這層關系,能給他免去不少麻煩呢!
他開口正要道謝,卻聽見不遠處傳來了一陣馬蹄聲。
方臨淵轉頭看去,便見是李承安。
他單手勉強捏着缰繩,懷裏捧着一懷的鮮花香囊,顫巍巍地往他們這邊走。
方臨淵眉心一挑,便見耍雜技似的李承安也看了過來,正要說什麽,卻一眼看到了他腰側的簪花。
只見他微微一愣,似乎沒想到看到的是這樣和諧中透着些旖旎暧昧的場面。
他張了張嘴,表情有點傻,唯獨身下的馬還在帶着他朝前走。
“幹什麽?”見他一雙眼二愣子似的在他和趙璴之間來回徘徊,方臨淵偏了偏頭,問道。
李承安登時回過神來,滿手的錦繡捧得有些滑稽。
“啊!我……我是見着公主殿下來了,來跟殿下打個招呼。”
說着,他格外刻意地揚了揚手裏捧着的花,嘿嘿笑了笑:“參見公主殿下,您看,這都是屬下剛才收到的。”
——
方臨淵擡手按了按額角。
這小子是在幹嘛,上趕着跑來跟趙璴解釋,還一副欲蓋彌彰的模樣,難不成是怕趙璴吃醋?
怎麽可能啊,他們兩個什麽關系?流火吃醋趙璴都不會吃醋的。
方臨淵一時只覺得李承安多事,幸好趙璴也似乎不大想搭理他,目光淡淡一掃,朝着他敷衍又冰涼地勾了勾唇角,輕飄飄地一點頭,便放下了雕車的簾幔。
剎那隔絕了李承安的視線。
前頭的車夫催馬而行,李承安和方臨淵一道目送着馬車遠去。
“你還抱着那堆東西做什麽?”待馬車走遠,方臨淵淡淡瞥了李承安一眼,問道。
李承安這才如夢初醒,連忙把一懷的東西丢了。
只是他手比腦子快,手松開才想起蕭娘子的牡丹花也在裏頭,連忙手忙腳亂地伸手去夠,堪堪接住了。
“忘了。”李承安說。“那我先去還蕭娘子的簪花了啊,人家從頭發上摘下來的,不好就丢掉了。”
“去吧。”方臨淵淡淡道。
李承安便調轉馬頭,朝着那香車去了。
剛走兩步,卻見他又勒馬回頭,看向方臨淵,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有話就說。”方臨淵不耐煩道。
“你能教教我嗎?”卻聽李承安雙眼亮晶晶地問道。
“什麽?”方臨淵沒聽明白。
便見李承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下巴朝着那乘碌碌而去的雕花馬車示意了一下。
“這樣冰雕似的神仙人物都能搞定,那是有天大本事的。”李承安說着,還不忘朝方臨淵豎了豎大拇指。
“就別藏着掖着了呗,教教我嘛。”
——
方臨淵面無表情地朝着他的馬屁股上揮了一鞭子。
那馬登時朝着香車的方向跑去,李承安猝不及防,哎呦了兩聲,手裏的花差點又掉了。
他堪堪穩住身形,轉過頭時,便看見了方臨淵端坐在原處的、冷酷無情的臉。
不教就不教呗,兇什麽啊。
李承安小聲嘀咕了兩句。
而那邊,方臨淵趕走了李承安,便自領着人巡視去了。
臨近正午,曲江池愈發熱鬧,西側高臺之上的宴會也開了場。高臺旁側有一片禦用的跑馬場,因着地勢高,便是整座曲江池視野最好的場地,這會兒已然擺上了紅漆雕金的設施,擺出了一片供宴上貴族們玩樂的馬球場。
方臨淵也趁着午飯之後的空閑,前去高臺之上向皇後見了個禮。
宴上氣氛正熱烈着。皇後端坐在高臺之上,周遭絲竹聲恢弘悠揚。她身旁坐着的是趙瑾趙珏兩位皇子,而其他的公主們則各自坐在夫家的席位上,都離她不遠。
“今日曲江池盛況空前,卻又這樣太平安穩,多虧了安平侯吶。”見着方臨淵前來見禮,皇後笑着讓他平身,溫聲說道。“執守辛苦,安平侯快些坐下喝杯茶吧。”
旁側已有內侍端上了盛着酒水的金杯,方臨淵雙手接過,朝着皇後敬道:“娘娘謬贊。今日盛景全因大宣太平繁盛所致,全仰仗娘娘與陛下至聖至明。臣祝娘娘千歲安樂,也遙祝陛下千秋萬代。”
皇後滿臉笑意地端起了杯來,與方臨淵滿飲了杯中酒液。
清液入口,一陣甘甜。酒液淌過舌尖時,方臨淵都微微一愣,繼而便聞到了蔓延至鼻端的桃花香。
宮中宴飲常常是用花雕,今日竟換成了桃花酒?
接着,便見皇後笑道:“怎麽,安平侯嘗着這酒如何?”
“清冽甘甜,似是桃花釀?”方臨淵答道。“春日飲桃花,娘娘當真別出心裁。”
卻見皇後輕輕笑了笑,拿帕子掩了掩唇。
“哪裏是本宮的點子?”她笑道。“本宮向來懶怠,也是芷柔這孩子心思巧罷了。也虧她這般孩子氣,見着春來,竟收攏了宮裏的桃花親手釀了酒,安平侯不嫌粗拙才好。”
方臨淵轉過頭去,便見旁側的席位上正坐着六公主、也便是芷柔公主趙珮。
她前些日子新嫁,今天一身色彩淺紅的衣裙,恰與滿目春光相得益彰,此時正垂目羞澀地笑着。
只是……
她容色着實不抵旁人出衆,方臨淵只眼光一掃,目光便被旁側席位那人吸引去了。
高臺上的酒宴雖是露天,但席位都有紗制的簾幔圍合,輕易是看不到旁邊的。但紗幔紛飛之下,旁側那個素淡的淺綠色身影,卻容光奪目得宛若花神降世一般。
方臨淵轉頭看去,便見端坐在那兒的趙璴捧着個白玉茶盞,他看去時,正好擡眸,和他目光一碰。
方臨淵朝他打招呼似的笑了笑,還不忘在心裏稱贊了一句。
長嫂選衣服的眼光向來不錯,綠衣竟比紅衫子還耀眼。
他轉過頭去一時沒說話,但周圍人都看見了他與徽寧公主目送秋波。原本正柔順垂眼的趙珮也發現了,此時面上的笑意僵了僵,放在唇畔的手帕也放回了膝頭。
但方臨淵畢竟不是真的在跟趙璴抛媚眼。
只簡單的一個對視,他便回過頭來,朝着皇後誇贊道:“六殿下巧思,當真是好酒。”
皇後垂眼笑了笑。
他們正說着話,馬球場上忽然傳來了一道鑼響。
衆人紛紛看去。
便見站在看臺上的內侍擡手一敲銅鑼,兩側代表着雙方進球數量的旗幟烈烈飄揚。
“秦國公世子先得七籌,勝!”
方臨淵轉頭看去,便見那邊是秦國公世子王昶帶着一衆世家子弟,正舉着球杆歡呼。而另一頭,為首的是個年輕公子,雖看上去瘦了些,模樣生得也端正,這會兒一頭的汗,看起來挺面生。
趙珮臉上的最後一點笑容也沒有了。
只見場上飄揚的旗幟上,王昶這邊七面,那年輕公子那邊卻只三面。一時間,便連他身後的那些人都垂頭喪氣的。
“黎驸馬平民出身,能打成這樣也不錯了。”
“是呀,不過秦國公世子也太不曉事,竟也不給黎驸馬讓兩杆。”
“他怎麽會讓?他向來不都是這樣的脾氣……”
場上這會兒正管弦鑼鼓地熱鬧,又有鼓掌歡呼聲,周遭人的議論便大聲了些,便是方臨淵都聽了幾耳朵。
黎驸馬?尚公主且姓黎的,只有趙珮的那位新夫婿、去年新點的布衣驸馬黎柘了。
方臨淵轉頭看去,便見黎柘正微微笑着朝王昶點頭祝賀。但王昶卻像沒看見他似的,三步并兩步上了高臺,在皇後面前行了禮。
“臣贏了馬球,這便前來領賞了!”他揚聲說道,一副目中無人的姿态。
他在宮中都是出了名的放肆,不過陛下向來重孝,禮重先太後,故而很縱容他。
只見皇後也抿嘴笑了笑,溫聲道:“昶兒的球技向來是京中數一數二的。今日的彩頭,也合該入你囊中啦。”
說着,她擡了擡手,旁側的內侍便雙手端着這場馬球賽的彩頭,捧給了王昶。
卻見王昶雙手接過,還不忘轉過身去,看向黎柘張揚跋扈地笑了笑。
“黎驸馬如今不比你在嶺南的窮鄉僻壤了,擊鞠投壺這樣的玩意,也該好好學學。”
這話便有些刺耳了。
方臨淵早聽說過這位驸馬出身寒門,家中兩畝薄田,卻是将他供入了天子堂。
什麽馬球擊鞠的,從來都是貴族人家才玩得起的,平常人家便是連馬都養不起。黎柘能進三杆,也算得上不錯了。
王昶這人還真是不依不饒。
退到一旁的方臨淵側目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卻見王昶雙手捧着彩頭,回過頭來,正好迎面撞見方臨淵。
王昶目光一愣,繼而在上下大量了方臨淵一番後,緩緩露出了一個勢在必得、卻又不懷好意的笑容。
“是你?”王昶問道。“我回去打聽過,安平侯,是嗎?”
方臨淵都懶得理他。
他淡淡朝王昶行了個平禮,便打算轉頭向皇後告辭。這人仗着家室橫沖直撞地,又随意羞辱他人,方臨淵都多餘看他一眼。
卻不料下一刻,王昶擋在了他面前。
“都說安平侯馬術過人,怎麽樣,可敢與我賽一場?”
——
方臨淵哪會打馬球,唯獨知道規則,也是年少時在宮宴上看來的。
他不卑不亢地直視着王昶,淡淡說道:“虎牢關也是窮鄉僻壤,我亦沒學過馬球。”
這話便是在怼王昶剛才的那句譏諷了。
宴上微微一靜,便連旁邊的黎柘都有些意外地看了方臨淵一眼,似乎沒想到他會為自己出頭。
在座的衆人也亦沒想到竟有人敢跟王昶這樣說話。
這位京城的霸王,誰敢惹他分毫?
方臨淵的神色卻很平靜。
只見王昶雙目微微一瞪,繼而看着他冷笑了一聲,轉頭朝着皇後拱手道:“皇後娘娘,微臣請與安平侯一戰,只我二人,先得三籌者為勝。”
這家夥還真是嚣張,直接就去跟皇後請旨了。
只見皇後面露難色,說道:“可安平侯說了,他并不會擊鞠。”
“安平侯能馬上槍挑突厥賊首,怎麽就不會打球了?”卻見王昶轉過頭來,譏诮地看着方臨淵。
“這……”皇後也為難地看向了他。
方臨淵看了王昶一眼。
這人怎麽這麽自信,像是篤定了他會贏一般。只是腦子不太好用,一句激将法,倒是把他自己罵進去了。
便在這時,席間傳來了一聲輕輕的笑。
是趙璴的聲音。
方臨淵轉過頭去,便見趙璴仍端坐在原處。茶盞捧在手裏,雙眼卻淡淡地擡了起來,看向王昶。
“将軍以槍挑下的,恐怕不止突厥賊首吧?”
在場衆人皆是一愣,靜得落針可聞地看向趙璴。
“你什麽意思?”王昶還在質問他。
卻見趙璴譏诮地勾了勾嘴唇,面上雖是笑着,神色卻冷得王昶都面露忌憚,氣焰也短了一節。
“前些日鬧市縱馬,被将軍挑落而下,不正是世子你自己嗎?”只見趙璴輕輕放下茶盞,輕輕的一聲響,卻讓王昶當即變了臉色。
“世子不會記恨至今,這才當衆發難吧。”
他話說得刻薄,卻又一針見血得緊,王昶的臉色當即白了。
“你……”他指着趙璴,但他句句都是實話,他根本連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
方臨淵則當即回過了神。
趙璴這是在替他說話!
他轉頭看去,便見一衆各異的眼神裏,趙璴安坐在那兒,神色淡然的真像俯視着他們的神鬼塑像,面前袅袅的茶煙跟鬼神廟前的香火似的。
而就在這時,高臺上傳來了趙瑾的聲音。
“五皇妹這話怎麽講?”他說道。“不過一場馬球嘛,玩耍而已,皇妹何必咄咄逼人呢?”
卻見趙璴眉眼只是淡淡朝着群臣的方向一掃。
立刻,兵部尚書李扶便站起身來,朝着皇後行禮道:“皇後娘娘恕罪。犬子不才,在十六衛戍司歷練,前些日子遭突厥蠻夷襲擊,若非安平侯徒手擋住了利刃,犬子的性命恐怕留不到今日了。”
“安平侯手上有傷?”皇後聞言問道。
旁邊的黎柘也看向了他的手,停頓片刻,朝王昶微微笑道:“世子馬術精湛,不如等安平侯傷好再切磋。我騎術不精,正向向世子讨教一番,不如……”
“這兒有你說話的份?”卻見王昶黑了臉,徑直打斷了他。
這回,便是連皇後的表情都不大好看了。旁側席上的趙珮低頭用帕子掩了掩嘴唇,不知在想什麽。
大過節的,沒必要鬧這一出不愉快,還讓王昶在這兒耍通威風。
方臨淵站出了身來,朝着皇後端正地行了一禮。
“不過讓一只手而已。”他說道。“既世子固請,臣也不好推辭。”
說着,他微微偏過頭,對上了趙璴微皺着眉的目光。
他朝趙璴眨了眨眼,讓他放心。
接着,他轉過頭去,冷淡而挑釁地看了王昶一眼,腰背挺直,朗聲道。
“臣應戰。”
——
安平侯要與秦國公世子對戰馬球!
一個是平定西陲,近來在京城風頭無兩的安平侯,一個是京中有名的纨绔,數年來馬球無一敗績的秦國公世子。
消息登時從高臺上傳遍了曲江池,各大關撲場當即開了盤口,由衆人押注輸贏。
百姓們難得有這樣精彩的熱鬧可看。
那馬球場地勢高,從曲江池畔擡頭便能看見場上的情況。只見那紅衣如火的安平侯已然跨上了那匹暗紅的寶駒,靛藍衣袍的秦國公世子也跨上了侍從牽來的駿馬。
午飯剛過,正是日頭正盛的時候。
柳蔭下的百姓們紛紛擡頭去看,關撲場上也是一片人山人海的熱鬧。
“打聽到了嗎?”李承安幾人等在關撲場外,了半天才等來那幾個進去探消息的衛兵。
“打聽到了!”那衛兵說道。“熱鬧極了!您不知道,今日來曲江池的那些商賈員外,好多都押了注!還有好些個京中名士,寫詩寫話本的那些,還有好幾個名妓呢!我看押注的名冊上,上京城裏認得出名字的,全來押注了!”
“都投得誰贏?”旁邊的婁碩問道。
“……都投的秦國公世子。”那衛兵面露不快。“如今賠率都漲到一賠十了,沒多少押咱們将軍的。”
“他們都瞎了嗎!”李承安咬牙切齒地罵道。
有衛兵道:“沒辦法……誰都知道,秦國公世子自從上了馬球場,就從來沒輸過。”
另一個衛兵忙道:“但是我們幾個全押了将軍!一個月的月例,全押進去了,只當給咱們将軍壯壯聲勢!”
只見李承安恨恨地朝裏看了一眼,一把解下自己的荷包。正要遞給衛兵時,又不解恨似的,連帶自己的扳指玉佩,搜刮了一空,全塞進荷包中,丢進了那衛兵懷裏。
“給,押将軍!”
旁邊的幾人也紛紛解下荷包來,一時間,那衛兵懷裏抱了個滿。
“……咱要不要留些晚上的飯錢?”有人在旁側問道。
只是他聲音弱,李承安轉頭瞪去,他便不敢說話了。
就在這時,裏頭傳來了一陣驚呼。
“怎麽了?”他們幾個忙伸頭看去。
旁側也有不少人伸着頭問:“多少,裏頭押了多少?”
“一萬兩!”
一面登時傳來了大聲的驚嘆。
周遭的人都炸了鍋。
“什麽一萬兩?”李承安問道。“押王昶的總額到一萬了?”
婁碩還在旁邊罵:“關雲長打仗還輸過呢,他們還真把他當神仙了!”
卻在這時,他們聽見了一道清晰的,響亮的聲音。
“不知名字的朱老板,給安平侯押注,一萬兩!”
作者有話說:
方臨淵:無一敗績是吧,你等到,你勝率今天就不是100%了: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