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6章

天将明時, 上京城簌簌地下起了雨,一直到清晨都還沒停。

東廠天牢外的屋檐上淅淅瀝瀝地向下滴着雨水,打落在烏黑光滑的磚地上。尚未熄滅的燈籠在夾着雨的晨風裏輕輕地搖, 遠處一雙燕子飛快地掠過天空, 留下兩聲短促的清鳴。

時慎攏着一雙衣袖出來時, 外頭天已經亮了。

清潤潮濕的雨當即沖散了牢中腥臭陰沉的血氣,時慎站直了身體, 懶洋洋地呼吸了一口濕潤的雨氣。

牢門前的番役已然替他打起了傘,時慎卻搖了搖頭,推開了舉在自己面前的傘柄。

他攏着袖子, 肩背舒展地停在檐下, 不慌不忙的, 像是在等人。

片刻之後, 遠處漸漸傳來了官靴踩踏積雨的聲音,很整齊,由遠及近, 帶着種橫刀斷雨的肅殺。

時慎面上緩緩浮起了笑意,看向那邊。

燈籠的光亮由遠及近,照在朦胧的雨幕裏。只見東緝事廠高大的宮門之外, 一隊整裝的錦衣衛齊刷刷地朝着這邊走來,行在最前頭的那個, 正是身着飛魚曳撒的林子濯。

他眉目肅穆,面無表情, 雙眼下沉着一片烏青。

時慎的目光慢條斯理地跟随着他, 直到他領着那隊錦衣衛停在階下, 才低了低頭, 向他行了個極其随意的禮。

“林大人, 您終于到了。”他說道。“大理寺與刑部的大人們,早在裏頭恭候多時了。”

林子濯只冷冷看着他,沒說話。

時慎的神色倒是自若極了。

他微微側了側身,朝着林子濯伸手道:“林大人,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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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子濯頭也不回地行上階梯,看都沒看他一眼。

奔忙一夜的人,任誰都不會還有好臉色吧。

時慎笑了笑,不慌不忙地跟在了林子濯身後。

東廠的天牢雖帶着一個“天”字,卻是修在三層房屋那麽深的地下。時慎跟在林子濯身後,一路行下了深深的階梯,兩側的石壁上火焰跳躍,周遭的空氣越來越稀薄。

如今東廠今非昔比,但三十年前,朝中誰人對東廠天牢不是談之色變?

比起在這兒受刑,車裂淩遲可要容易多了。

下至三層,便是一處四面石壁的廣廳。廣廳四周是通向各個監牢的通道,這會兒偶有慘叫呼號聲傳來,聽上去陰森可怖。

廣廳正中,圍坐着神色各異、但都不怎麽好看的幾個官員。

而他們身後,竟站着十來個東廠番子,遠遠看去,像是看押他們的一般。

“我們是領命前來協助查案的欽差,為什麽将我們軟禁在這裏!”其中一個官員一看到時慎,當即站起身來。

“聖蓮教匪衆要審,可馮大人犯了什麽罪?”另一個官員也揚聲說道。“那匪首信口開河也便罷了,沒有證據,你怎能随意拿人?”

他關押了馮翰學?

這閹人竟膽大至此!

林子濯瞳孔微縮,回過頭不敢置信地看向時慎。

卻見時慎神情自若,啊了一聲,慢悠悠說道:“奴婢剛才只顧着親審犯人,手底下的人不懂規矩,各位大人見諒。”

說着,他微一擡眼。

周遭的番役當即後退了數步,退到了廣廳的邊緣。

仍舊像一圈虎視眈眈的豺狼一般。

“你為何關押馮大人?”林子濯問他。“他是蘇州知府,是被匪徒挾持的朝廷命官,你有什麽權力将他關進東廠?”

時慎卻一副全無忌憚的模樣。

“時公公想必比我知道,擅自關押朝廷官員是什麽罪吧?”林子濯淩厲的眼神看向他。

“奴婢自然知道。”時慎卻只輕飄飄地笑。

“那你還不放人?”

“若奴婢有聖旨呢?”

有兩個在座的官員微不可聞地一慌,互相交換了一下視線。

林子濯看向時慎的神色已然有些咬牙切齒了。

他昨夜快馬加鞭地趕回宮中面聖,卻被禁衛阻攔下來,說他麾下疑有錦衣衛與聖蓮教匪徒暗中往來,要他當即自查。

他被拘在宮中一夜,所查的下屬卻清清白白地被放了出來。

這樣突然,分明是被人擺了一道。

還能是誰呢?除了眼前這個肆意妄為、洋洋自得的閹黨,不會再有旁人。

“那麽,聖旨何在?”他逼視着時慎。

時慎淡笑着垂了垂眼。

就在這時,時慎背後那狹窄陰冷、長得看不到頭的甬道盡頭,傳來了一道模糊的唱喝。

“東緝事廠掌印太監時慎接旨——”

——

天色漸明,一雙燕子停在懷玉閣雕花的琉璃屋檐上。檐下的桃花被一夜的雨打落了不少花瓣,通透而明豔的粉落了滿階。

最後一道桃花酥餅擱在桌上,早膳便算上齊了。

昨天夜裏太晚,待到要走時又下起了雨,方臨淵便在懷玉閣的側間裏将就了一夜。

趙璴的小廚房的确要比府中的後廚精細多了,單那桃花酥餅擱上桌,便是一陣桃花與蜂蜜釀作的甜香,清甜酥香得連雨中的濕氣都沖淡了兩分。

方臨淵先伸手給自己舀了一碗粥。

而坐在他面前的趙璴,這會兒手裏正拿着東廠送來的消息,毫不避忌地坐在方臨淵面前看。

一切都在他的計劃之中。

他就知道自己那位父皇對誰都不會盡信,果然,錦衣衛當夜便被他遞進宮去的謠言絆住了腿腳。

夜半無人可用,鴻佑帝便勉強将抓人的差使交給了東廠,畢竟不過幾個逆賊,算不得什麽要緊的人物。

而當夜,趙璴便将江南死士遞來的全部證據,交給了時慎。

馮翰學與邱朔等人在江南的私産、馮翰學府裏藏匿的密信,還有赈災糧款的各處流水等等,全都将來路安插在了孫白頭上,遞送到了鴻佑帝手裏。

果然,鴻佑帝大怒,當即下旨,命時慎即刻捉拿馮翰學、邱朔等人,徹查與他們來往的官員。

之後的事情就容易多了。

人一旦送進了東廠,那便是趙璴想讓他活便活、想讓他死便死。吐幹淨消息之前,便是閻王前來協查此案,都帶不走馮翰學與邱朔的性命。

至于其他……

吳順海今早已經帶來了消息,如今京中江南一黨的官員各個焦頭爛額,忙不疊地要撇清自己的關系。

趁着他們自顧不暇之際,運河沿岸的船廠已經定好了開業的時間,屆時,他們養在江南辦事的死士們便可借自家的漕運與水镖分批次入京,安插在楚氏商號龐大的産業當中。

此後再要行事,易如反掌。

對面,方臨淵就着粥吃了半塊桃花酥餅,便見趙璴還拿着那封密信在看。

“怎麽還不吃飯啊?”他着實有些好奇,湊過去問道。

趙璴也不避着他,他一湊上來,便見偌大一張信紙上,寥寥四個字,惜字如金。

【聖旨已到】

方臨淵詫異地擡眼看向趙璴。

就這幾個字,能讓他看一早上?

便見趙璴合上信紙,看向了他。

“好奇?”他看見趙璴微微偏了偏頭,窗外淅淅瀝瀝的雨映在他眼裏,顯得他的目光也波光粼粼的。

方臨淵自知看人家的信似乎不大禮貌,有些不好意思地縮了縮脖子。

“也沒有。”他說。

卻見趙璴堂而皇之地将信面朝上擱在了桌上。

“他只是告訴我,事情成了而已。”他對方臨淵說道。

方臨淵一愣,似乎沒預料到趙璴會跟他說這些。

但片刻怔愣之後,他便被信件本身吸引去了注意力,問道:“事成了?是那些貪污災款的官員就要被捉拿了?”

“還沒那麽快。”只見趙璴将信放回了桌上,說道。“但東廠只要得了調查此事的聖旨,就能捏住證據與馮翰學的性命,那些官員再派什麽人進來,都無法再扭轉局勢。”

方臨淵聽得眼睛都亮了。

“那麽,他們下一步恐怕就要推出替罪羊來,好斷尾求生了。”他說道。

趙璴看向他的神色有些意外,打量了他片刻,問道:“這有什麽好高興的?”

“自然吶!”他朝着趙璴一揚眉毛,說道:“對合縱連橫者,需先令其離心,方可逐個擊破。那些官員盤根錯節,狡兔三窟,只要能拿下他們一到兩成,這幫人聯結而起的利益與信任,就會全部崩塌。”

說着,他笑着看向趙璴:“我說得對嗎?”

他說得很對。

趙璴早就深知,桑知辛一派官吏在朝中盤桓多年,并不是一起貪墨案便可一舉擊潰的。如今不過第一步,如棋盤上破局之時,風平浪靜,看不見此起彼伏的暗流。

因此,他沒什麽起伏的情緒,方才拿着信件思索,也是在心中圈畫朝中江南黨的勢力範圍。

但他沒想到會看見方臨淵眼中喜悅而昂揚的光芒,仿佛他多日經營,當真迎來了怎樣一場值得高興的勝利。

趙璴無法形容這樣的感覺。

他一直都覺得,世界是一條陰冷而看不到邊際的河流,卻在這一刻意識到,仿佛并不是這樣。

而是因為他從前将近二十年的人生裏,長夜無盡,從沒等來過一次日出。

窗外雨尚未歇,雲層卻漸漸散了。明亮的日光穿過雲層的縫隙,一道道照射而出,将空中淅淅瀝瀝的雨絲照成了亮晶晶的金色。

日光照徹,湧動的暗流都成了碎金蕩漾的波濤。

趙璴這才知道,原來世界流淌的河流,是波光粼粼的。

他停頓片刻,挪開了目光,佯裝準備吃飯,拿起了離自己最近的一塊桃花酥餅。

“嗯,你說得對。”他答道。

“你腸胃不好,先喝粥呀。”對面,方臨淵渾然不覺,見他似是要吃酥餅,趕緊将粥推到了他面前。“絹素姑娘每日這樣忙,莫要再讓她為你的身體操心了。”

然而驟然被驕陽籠罩了周身的人,想的卻并不是這些。

他站在浮光躍金的河邊,只想拿出些什麽來,獻給那輪紅日。

可久處暗處的自己從頭到尾都是冰涼而陰冷的,他翻遍了周身,只覺身無長物,什麽都會染污了那片日光。

片刻,他擡眼看向方臨淵。

“過些時日,皇帝恐怕就要召見你了。”他說。“可先好好想想,想要什麽獎賞。”

方臨淵一愣:“什麽?”

“獎賞。”只見趙璴重複道。

“人是你弄來京城的,那些證詞又是被東廠揪出來的。”方臨淵不解。“陛下賞我做什麽?”

“馮翰學和孫白,都是你親手抓的。”卻見趙璴說道。

方臨淵更不明白了:“可這不都在你計劃之中嗎?”

趙璴卻沒再說什麽,只靜靜拿起了湯匙。

過了今日,鴻佑帝便會從那些口供中得知,此案最大的功臣是方臨淵。

若非方臨淵昨夜及時覺察,孫白會再次脫逃,馮翰學亦會被京中的官吏殺人滅口。至于入京的聖蓮教教衆……自會攪擾得京城不得安寧,人心惶惶。

如今人都在手裏,是黑是白,就全由趙璴說了算了。

他手段雖髒,卻也知道,只要将勝利成果中的自己全部剝離,就只會剩下耀眼奪目的光環。

足夠贈與那輪太陽。

——

方臨淵只當趙璴這日所言是無端的揣測。

兩日之後,東廠結案,聖蓮教被緝拿的教衆們皆被處死,而蘇州知府馮翰學、戶部鹽運使邱朔,以及南下平亂的儲佑等,因貪墨災款、賄賂朝臣、賣官鬻爵而被罰沒家産,暫時羁押在東廠天牢中,與之有所牽連的全部京官,挨個接受審查。

這事在京城都轟動了。

原來江南去歲的赈災糧款,都進了那個大貪官馮翰學的口袋裏。他拿這銀子賄賂了才入京城的鹽運使,又借鹽運使之手,一路買到了戶部。

戶部官員替他平了貪污的爛賬,又替他美化了去歲年末的考績,讓他得了甲等。若非此案敗露,明年他就能升任入京,那那些枉死的百姓,又向何處去投告呢?

幾日下來,便連街頭巷尾都唱起了“蘇州府,好地方,遍地金銀可換命,千條命買尚書郎”的童謠。

而方臨淵也得了京中來的聖旨,召他入禦書房。

禦書房內,頭發已見銀絲的鴻佑帝神色疲憊,看向方臨淵時,目光卻露出了幾分欣慰。

“這一回,又多虧了愛卿。”鴻佑帝擡手讓方臨淵坐下,說道。“若非愛卿及時捉拿住了那幫反賊,朕要何時才能知道,朕的天下都快要被這些蠹蟲蛀空了?”

“還請陛下息怒。”階下的方臨淵誠懇道。“江南百姓遭逢大難,又遇貪官,正是需要陛下為他們做主的時候。”

“朕明白愛卿的意思。”鴻佑帝點了點頭,說道。“朕已派遣了戶部侍郎元鴻朗攜赈濟金南下了。京中這些人……”

說到這兒,鴻佑帝頓了頓,目光露出些許複雜。

“這麽多年了,也該好好查上一查。”

“陛下聖明。”方臨淵道。

“朕今日叫你來,為的是愛卿你的事。”鴻佑帝說道。“你這回為朕又立奇功,朕定要好好嘉賞你,以慰朝中忠直之臣的心。”

階下的方臨淵一愣,當即想起了趙璴前幾日所說的話。

他那樣篤定地讓他想想要什麽獎賞,難道在那時就猜到了今日嗎?

方臨淵怔愣之際,座上的鴻佑帝接着說道:“只是愛卿幾個月之前才得嘉賞,封爵策勳都有了,這樣短的時日再加封,恐怕不大妥當。”

說着,他拿起桌案上的那封折子,說道:“思來想去,朕挑出了幾座不錯的莊園,愛卿看看,可有你喜歡的?”

禦賜皇莊,便是歷朝的皇子公主都沒有幾個獲此殊榮的,比起封爵,這可是高得多的賞賜。

方臨淵一驚,當即跪下,說道:“陛下的嘉賞太過貴重,臣不敢領受。”

“不過一個莊子,眼看着到了夏天,愛卿還可以攜家眷前去避暑。”鴻佑帝語氣和緩,溫聲說道。

“實在是除此之外,朕不知還有什麽可賞給你的了。啊,是了,朕倒忘記問問愛卿你自己,可有什麽想要的?”

方臨淵跪在地上。

鴻佑帝問他想要什麽獎賞……

那便只剩下一件事了。

片刻,方臨淵身形有些戰栗地俯下身去,朝着鴻佑帝重重地磕頭道。

“陛下,臣為陛下子民,為大宣肝腦塗地,在所不辭。”他說道。“這樣特殊的恩遇臣不敢求,唯獨只有一個願望,還請陛下賜予微臣。”

高臺之上的鴻佑帝沉默片刻,嘆了口氣。

“上一回你得勝歸來,朕寧可将徽寧嫁給你,也沒有答應你那個請求。”他說。

“時至今日,愛卿所求的,仍舊是它嗎?”

“是。”方臨淵複磕頭道。“臣別無他願,只求能為長嫂請封诰命,以慰我亡兄在天之靈。”

——

他兄長死的那年,不過二十來歲,年紀尚輕,又是父親新喪,根本來不及承襲爵位,更沒有機會給他長嫂掙得诰命。

而他的死訊傳回京城時,在旁人眼中并不光彩。

朝堂參奏的折子一封接着一封,安平侯的爵位都險些丢了,他長嫂便更沒有得到诰命的資格了。

那時的方臨淵,不知在虎牢關的寒夜裏咬着牙哭了多少次。

他兄長根本不像那些人說的那樣,是畏罪自戕。他死得壯烈,滿身的清譽與一條性命,全是為了成全他方臨淵。

那時,他們父親病死陣前,千鈞一發之際,是他兄長領兵出城,與突厥對陣。

但他最為信任的手下卻在那一戰中背叛了他,他孤軍深入,卻久久未等來援軍,被突厥将領生擒,推倒了沙場之前。

當時的虎牢關,唯獨方臨淵一個将領。

十來歲的年紀,他上了城門,便見沙場對面的突厥将領神色得意。

他仗着方臨淵年少心軟,挾持着他兄長,威脅他,讓他立即打開城門投降,否則,便在陣前一道一道片下他兄長的血肉。

那是方臨淵最後一次見到他哥哥沖他笑。

他哥哥笑着,朝他點了點頭,遠遠的,他看見他哥哥對他說,好孩子,不必怕。

他撞在突厥人的馬刀上而死,全了方臨淵的忠孝,卻被突厥人的馬蹄踏得屍骨無存。

——

鴻佑帝嘆了口氣。

當日,宣旨的太監捧着聖旨入了安平侯府,封大娘子宋照錦為二品兖州夫人,食邑兩千,世代供奉。

封地也是方臨淵求的,兖州城,是他父親尚在世時,他兄長鎮守的地方。

趙璴聞訊來到霁月堂時,便見宋照錦坐在堂前,雙手捧着那封聖旨,一雙失了神采的眼不住地落下淚來。

方臨淵坐在一旁,還笑着在安慰她。

“長嫂哭什麽?這是好事。兩千食邑呢,這可是我向聖上特請來的。您快讓歲朝娘子幫忙算算,一年能給您的私庫添補多少進項?”

宋照錦卻擦着眼淚,哽咽道:“我該去給你兄長上一炷香。他若見你而今這樣出息,定是高興的。”

方臨淵聞言,眼眶也跟着紅了。

“說這個幹什麽……”他面上仍笑着,聲音卻有些凝滞。

“他素來最是疼你,他想看見你如今這樣。”宋照錦說。

旁邊的長念見狀,捏着帕子上前來給宋照錦擦眼淚。

方臨淵生怕再惹他長嫂傷心,仍努力地維持着面上的笑模樣。

見着長念過來,他便轉頭看去,正笑着要讓長念哄哄他母親,卻在那一刻,他撞見了長念擡頭看向他的一雙眼睛。

他生得與他兄長真像,尤其那雙眼,與他兄長年少時一模一樣。

他兄長真的看得見嗎?

他将虎牢關守得穩若泰山,還奪回了隴西十八座城池;他終于替長嫂求來了诰命,雖則長嫂愛哭,但這些年總有不少令她開心的事,長念也被教養得很好。

若他兄長看得見……就好了。

方臨淵一時不察,酸意已經湧上了鼻尖。

他連忙側開眼去,剛擡起頭,便迎面撞見了不知何時立在門外的趙璴。

在他那顆忍了許久也未能咽下的眼淚滾落而下之時,恰與趙璴四目相對。

作者有話說:

趙璴:他那麽耀眼,不要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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