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
第 2 章
“所以，你真的想好了？”
電話那頭正在九州旅居的母親在得知我打算離婚時難免擔憂地打來一個電話，我本來并不想讓她擔心，所以一直以來都在隐瞞着在這段婚姻裏我內心的煎熬。
可惜的是那天在大街上被壞人挾持又被國木田解救後，我一時沖動地将離婚這個想法說了出來，大概是場合不對，我也得承認當時我的情緒也過于激動，總之最後以暫時分居作為一個結果，但直到今天接到母親的電話我才知道國木田這家夥竟然還背着我偷偷給家長告狀！
倒不是想要埋怨什麽，只是有時候，僅僅是有時候，我也會覺得國木田的行動執行力太快了，快的反而有些麻煩。
“是的，我都做情感咨詢好多次了，我真的有想明白。”
分局後我收拾了行李搬回到以前租住的公寓裏，感謝房東太太的好心，硬是收拾出來了一個小房間以便讓我住下。雖說房間狹小，但是在窗邊搭了一層架子也能夠勉強作為料理臺來使用。
“你啊，從小就是脾氣不算好，我還以為長大後能有所改善呢！要知道國木田獨步這個男人可是當今社會裏算得上少見的好男人了！”
又開始了。
我把手機按下了免提随手放在一旁，空出雙手撕開方便面的包裝袋。
在結婚之前媽媽就是這個樣子，總覺得我年紀不小了，身邊又沒有一個男朋友來照顧，在這麽下去我就會變成沒人要的大齡女性了。所以每次打來電話都是這樣的說辭，要我多出去玩一下，多對男人笑一笑，多殷勤一點，主動一點。這些話只要起了一個開頭，我就能只能後面都是些什麽。
可是……
或許這就是我們家族的奇怪傳承又或者說是詛咒，女孩子的婚姻總是不幸的。近一點的是爸爸媽媽，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最後以情感不合離婚作為結束，遠一點的是一位姑媽，四十多歲了，前前後後有了五個男人，但總是不長久，聽說最近又恢複了單身狀态。
我以為我會是那個例外，但現在看來，這個詛咒沒有人能夠幸免。
雪平鍋裏的水咕嚕咕嚕地沸騰着，紅褐色的醬料在水中翻滾着散發出香味。
面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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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底，我的人生就像是方便面，無論包裝的有多好看，都無法掩蓋是個速食的本質，平庸到了極點啊。”
将心中的郁氣嘆了出去，總算是好受了一點，我打斷了還在說個不停的媽媽，留下一句‘要吃飯了’就将電話挂斷。
迎着晚風，今夜總算是可以平靜地度過了。
或許是我的态度足夠強硬，在輪番接過幾個親戚的來電後，我終于有了一個在休息時間不會被打擾的周末了。
難得的休息日，比起出去放松的玩耍還不如去商業街采購。
畢竟是突然搬出來，很多日用品都沒有準備好。
說起來休息日跑到家居商店來，這對還算在妙齡範圍內的女性來說未免太可悲了點吧？但如果是和宅在家裏相比又好了不少。
我在拿起一個玻璃杯的時候不自覺地恍了下神。
展示着各種模樣的玻璃杯展櫃裏安裝了過于明亮的頂燈，連最普通的杯子都映的高檔了不少。
‘這種杯子家裏已經有很多了吧？為什麽還要買呢？’紮着小辮子的高個男人推了推眼鏡認真地又拿起來一個杯子觀察，‘無論怎麽看都覺得差不多啊！’
太刺眼了，我眨了眨眼睛，将玻璃杯放回展櫃中，頭也不會地離開了。
這就像是一個開端，接下來在廚具區、卧室區，甚至是淋浴區，那個男人一直存在。
這家家居店是我們以前常來的一家，邊邊角角我們都曾走過，國木田獨步的身影也一直存在于我的生活裏。
再沒有哪次能讓我如此清晰地感知到，我還愛着他這一事實了。
我想，我還需要再進行一次情感咨詢。
“啊啦！？國木田夫人？”咨詢師在接到我的預約電話時有些吃驚，但還是盡職地為我定下了最近的一個空檔時間。
在下周二。
但是出乎我預料的是，周二的這天，在情感咨詢室的門口，我遇見了他。
“雖然只過了兩周時間，但你考慮好了嗎？”
在搬出來的第二天，我就将離婚書郵寄給了他，卻一直沒有收到他的回複，無論是同意還是不同意，都沒有收到回複。
問完這句話我就将頭低了下去，餘光還能看到他的喉結滾動。
會痛苦嗎？還是覺得無所謂呢？
白色的木門被打開，陽光大面積地侵占過來，金色灑在腳面上，又被一片陰影遮住。
“是國木田夫人和國木田先生啊！”是咨詢師微胖的身體遮住了陽光。
有一種被背叛的感覺呢。
像往常一樣咨詢師将一杯花茶遞給了我，但我的思緒卻并不在這間充滿花香的房間中，它自由地飛向天空，不受禁锢。
“國木田夫人？國木田夫人？”
溫和的嗓音提高了音量後變得有些刺耳，也成功地讓我将注意力重新投向房間中。
“啊？啊！我在，怎麽了嗎？”
“今天的咨詢就先到這裏吧！”國木田難得情緒低沉地說話，“我已經知道了，就不要再強迫她了。”
像是一道幽魂般，我迷茫地來了這裏，又迷茫地走了出去。
說起來，人死後也會這樣渾渾噩噩地去往彼世嗎？
那實在是太糟糕了。
所以在走出來後，我約了他去一間咖啡廳裏再談談。
這家咖啡廳位于一條坡路上，主要針對的顧客是上方學校的學生，所以店裏有很多隔間以便考試周時讓學生們有一個合适的學習地點。
但正是因為有許多隔間，才更方便我和他說話。
“郵件你收到了嗎？”
“收到了。”
“那你的回複呢？”
這一次回答的速度明顯停滞了下來，他的臉色是我從未見過的僵硬，也是第一次流露出受傷的表情。
他的喉結又動了一下，似乎是将哽在喉間的石子硬生生咽下去那樣，再張口時變得嘶啞起來，“我覺得我們需要談談。為什麽，為什麽我們會走到這一步？”
是啊，為什麽呢？
他英俊、高大，富有正義感，生活習慣良好，就像媽媽說的那樣，是現代社會裏少有的好男人。
但是好男人并不意味着會是個好丈夫。
“你知道你平時是什麽樣子嗎？”我并不喜歡苦味，所以平時喝咖啡時都會選擇卡布奇諾這類偏甜的咖啡，但是今天不一樣，冰美式在口腔裏轉了一圈，讓我硬是咽了下去，它像是有生命一般在我的胃裏繼續擰着，連帶着我說話時都有一股咬牙切齒的勁。
“ 你總是對我說這樣不對，那樣不行，我所做的每一件事你都能挑出錯的地方。鹽都能精準到每頓飯2.3克，你覺得我們要談什麽呢？談2.3克的鹽嗎？”
“可是成人每日攝入7克的鹽就足夠了，所以平攤進每頓飯裏，2.3克這個數字是對的。”
他在說這句話時還帶着點委屈，這讓我氣笑了。
“這就是讓我覺得痛苦的地方啊，你有一套理論或者說是規矩，想要走進你的生活就必須按照那套标準來行事。有時候我都在想你是不是連你妻子微笑時嘴角應該彎多少度都有标準呢？”我不想聽他的回答，所以語速極快地繼續說了下去，“你制定了太多的條條框框，你需要的是一種完美的人生，可是沒有人的人生會是完美的，也沒有人會是完美的。我很喜歡你的理想主義，但你的理想主義并不是适合我。”
說出這段話後，我終于從中汲取到了勇氣，擡頭緊緊地盯着他，“所以我真的好累，在這段婚姻中我什麽都沒有得到，有的只是不斷地消磨着自己。我沒有變成更好的我，而是變成了更差的我。”
“所以，離婚吧。”
因為我知道讓你做出改變實在是太難了。
國木田獨步似乎是第一次聽到有人對他說他的理想會讓人變得更差，他的表情變得更加難看了，活像是咽下了一桶奇怪味道的食物，在忍耐半天後才勉強吐出一句 “我知道了”。
愛情應當包容不完美，婚姻也不該将自己磨成讓人厭憎的模樣。
我在隔天終于收到了簽好字的離婚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