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被困

被困

洛柯低頭看向覃晴的手腕,上面戴着當初她過生日時,時硯送她的那只手镯。

看上去很合适。

在月光撒下的一瞬,照進手镯裏,從此手镯如月光般美好,也留下了美好。

洛柯牽起她戴着手镯的那只手,指尖輕觸,“這只手镯,是時硯奶奶的。”

覃晴一愣,視線落到手镯上,她當時離開的時候,帶的東西不多,這個手镯也沒再被她放起來,而是戴到了手上。

“你應該也知道,從小到大,時家人裏面對時硯好的,就只有時硯的爺爺奶奶,後來他爺爺奶奶去世,這只手镯,是時硯奶奶去世前一直戴着的,也是去世時,親手交到時硯手上的。”

她這些年戴着這只手镯,也能感覺到這只手镯的價值,她戴着這只手镯,時常有人來問她,從哪兒買的,種水看起來好好啊,一點雜質也沒有。

此時聽到洛柯這樣說,覃晴心口泛酸,抿唇壓下那份想哭的沖動。

“還好你今年回來早。”洛柯突然出聲說了句沒頭沒尾的話。

覃晴疑惑,“什麽意思啊?”

洛柯手機回了條消息,聞言開口:“時硯這幾年在裕陵,每到過年前幾天他就走,一直到年後才回來。”

“你也不知道他去哪兒了嗎?”

洛柯搖頭,把手機揣回口袋裏,回了句:“不知道。”

覃晴嘆了口氣。

他們真的錯過了太多。

Advertisement

回去後,覃晴沒有回自己家,而是從口袋裏掏.出昨天時硯給她的鑰匙,去了時硯家。

走進去,他正在書房,戴着一副無框眼睛,儒雅地坐在電腦前,指尖搭在鼠标上,一下一下若有似無地虛敲在上面。

穿着一件休閑白衛衣,但領口有些大,誘人的鎖骨在他轉過來的一瞬間,落入覃晴的眼底,白皙的皮膚,鎖骨處仿佛有魔力般,在引着她。

覃晴朝他走過去,手腕搭在椅背上,指尖輕觸他的肩膀,“時硯,這些年過年的時候,你都去哪兒了?”

時硯今天待在家裏選了一天的圖,面對一整天的電腦,他單手摘下眼睛,放到桌面上,眼睛還有些微酸。

他坐在椅子上,往旁邊轉了一下,覃晴的力都靠在椅子上,一下子沒跟住,人倒在時硯身上,時硯身上扶住她的後腰。

覃晴雙手在他頸後交叉,被迫自願坐到他的腿上。

“幹嘛?”覃晴如願碰到了他的鎖骨,一雙眼睛直勾勾盯着看。

時硯低頭看着懷裏的人,“這些年,為什麽連孤兒院也不回?”

覃晴愣住,笑容挂在嘴角,他的話是問題,也是回答。

這些年,他過年的時候都去了孤兒院,而每一年都沒有等到她。

覃晴陷入回憶,她走的那年太匆忙,一切都來不及打算。

現在讓她想,她也想不起太多了,只記得,當時不太想活下去了,但時硯救了她,肯定是想讓她活下去,所以她一直堅持,哪怕難受到極點,也不談生死。

直到,她去看了那場演唱會,完成了曾經想着一定要完成的夢想,她想,或許時硯想讓她活下去,但也不想讓她不開心着活下去吧。

所以覃晴去了承源,她不敢回孤兒院,不敢讓老人知道覃歲和覃年的去世,不敢讓老人看見她現在這幅瘦可見骨的模樣。

院長的年紀太大了,受不了這樣的刺激的,這太令她擔心了。

覃晴低下身去,整個人都陷進時硯的懷裏,“時硯,你覺不覺得我很自私,說不跟所有人聯系了,就不聯系了,這些年,也不回來看看。”

時硯摟住覃晴,她真的太輕了,不是說去拳館當了小師妹嗎,怎麽現在整個人都落在他身上,卻感覺不到多少重量呢。

“這些年,你也不開心吧,委屈我們晴晴了,本來應該像太陽一樣,熱烈,結果卻成了現在這樣,讓我們晴晴不幸福了。”

覃晴扯着他的領口,逼着他們對視,又委屈道:“時硯,你能不能不要對我那麽好啊。”

你對我好到,讓我覺得在這個世界上如果沒有了你,我連活都活不下去了。

時硯指尖劃過她的眼下,問她,“今年要不要回孤兒院看看?”

覃晴點點頭。

她在這個世界上活下去的理由找到了,未來她都會好好活下去,不會再像曾經一樣了。

“你沒跟院長說我爸媽…”

“覃晴。”時硯神色嚴肅,“院長不是小孩子,當年的事情在網上引起了多大的轟動,你能不知道嗎?”

是啊,院長是老人,不是小孩,從始至終不願意接受現實的人,都是她。

“回去看看吧,這些年,院長也不好受。”

覃晴鼻尖酸澀,可她又有什麽好難過的呢,因為她的自私,害了好多人遺憾了好多年。

“好。”覃晴應下。

時硯把她臉龐的碎發撩到耳後,強.迫她擡頭看他的眼睛,“晴晴,往前走吧。”

他當年把她從校園欺淩的囚牢中拯救出來,不是為了讓她再被困進另一個囚牢中的。

是為了讓她的青春能夠像大多數人一樣,熾熱陽光,熱烈燦爛。

是為了能夠時刻看見她像寒假在家時,那樣明媚肆意的笑容,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愁容滿面。

覃晴沒說話,整個人卸了力氣,趴在時硯的身上,把頭埋進他的脖頸中。

時硯就這樣抱着她,椅子重新轉回電腦前,繼續選圖。

過了不知多久,他聽見一陣平緩的呼吸聲,側頭一看,懷中的人已然熟睡。

時硯輕笑出聲,屋裏暖氣開得很足,她額前冒了些細汗。

時硯輕輕抱她起身,可覃晴睡眠淺,稍微一動,她就醒了。

剛睡醒的迷糊感,在睜眼看見時硯的那一刻安心下來,閉上眼睛,在他領口處蹭了蹭腦袋,繼續睡了。

時硯彎着唇,把她放到床上,給她蓋上了條毛毯。

第二天早醒來,覃晴睜開眼,看見灰蒙蒙的天花板,就知道她昨晚睡在了時硯家。

掀開毛毯,踩上拖鞋,打開卧室門,走出去,時硯正躺在沙發上熟睡。

身上蓋着和她一般樣式的毯子,眼睫垂在冷白的眼下皮膚,歲月靜好。

客廳的窗簾沒有拉上,他大概是快醒了,感覺到陽光照進來,胳膊擡起,帶着幾分懶散,搭到眼皮上。

或許是察覺到了覃晴的視線,沒一會兒,胳膊又落下,睜開眼睛,擡了下頭,看見了站在沙發不遠處的覃晴。

時硯從沙發上坐起來,揉了揉眼,“醒了?”剛睡醒的聲線,還帶着沙啞和倦意。

覃晴點點頭,轉身朝廚房走去,時硯冰箱裏的東西很全,早上也沒什麽胃口,幹脆做個清湯面吃一點好了。

這樣想着,時硯也從沙發上起身走來,“想吃什麽?”說完,就拿起廚房門口挂着的圍裙,穿到了身上。

覃晴從冰箱裏拿出幾顆小油菜放到桌上,随口答道:“清湯面吧。”

“好。”時硯從櫥櫃裏面拿出煮面的鍋來,接上水。

看着時硯在做飯了,覃晴走出廚房,“我先回去洗漱洗漱,一會兒再過來吃飯。”

時硯正在往鍋裏下面,聽到她的話,“嗯”了聲,又轉頭補充道:“我訂了今天下午回凜瓊的票,你也收拾一下要帶東西吧。”

覃晴點點頭。

她剛從承源回來也沒多久,行李箱的東西也基本都沒怎麽動,收拾起來也不麻煩。

過了會兒,時硯家門被打開,覃晴走進來。

她換了身裙子,米黃.色的長裙,秀發用同色絲巾綁成側麻花撩到前面來,腳上踏着一雙白色短靴,整個人顯得秀氣又文靜。

這樣溫柔的穿搭,穿在她的身上,不再讓她整個人看起來都出奇的瘦弱,反倒多了幾分知性和柔和。

胳膊上還搭着一件正紅色大衣外套,三枚白色牛角扣立在上面,大衣顏色頗有過年的韻味。

覃晴還化了個淡妝,所有多用了些時間,相比之下,時硯已經換好衣服,煮好面,坐在餐桌前等着她來了。

時硯頗愛簡色,大多都是黑白兩色,只偶爾摻雜這一件灰色。

他坐在椅子上,長腿搭在另一只腿上,黑色西裝褲穿在他的腿上,不難讓人想出下面一雙修長的腿,上身高領白色毛衣讓這一身顯得更加簡約,下巴隐隐藏在高領之中,卻在擡頭瞬間,又顯露出來。

覃晴把胳膊上的大衣放到沙發上,坐到餐座前,時硯已經盛好了兩碗面條放在了桌上,大概也是剛盛出不久,上面還呼呼冒着熱氣。

“收拾好了?”時硯拿起一雙筷子遞給覃晴,又給自己拿了一雙。

覃晴接過筷子,往嘴裏塞了口面條,一下子燙到了舌尖,有些口齒不清地答道:“收拾好了,本來也沒有什麽用收拾的,就護膚品化妝品什麽的,再裝回去,再裝兩件衣服就可以了。”

“還記得露露嗎?”時硯開口。

覃晴拿着筷子的手一頓,當然記得,那個患有白血病的小女孩…

“她?”

“她很好。”時硯邊吃面條,邊回答:“現在也生活的很好,前兩年還開始學鋼琴了。”

聞言,覃晴才松了一口氣,那就好。

“所以,晴晴,小孩子都懂的道理,人要往前走,不能一直被困在原地。”

覃晴捏緊了手中的筷子,又驀然松開,連肩膀都往下松了幾分,“那你呢?那些年,你不也一直被天煞孤星四個字所困嗎?”

話說完,覃晴才驚然發覺她說了多麽紮人的話,擡眼去看時硯,卻發現他面色并無變化,安然無恙地吃着碗裏的面。

“對不起。”覃晴悶聲道歉,往嘴裏猛塞了口面,口中酸澀。

時硯的面很快吃完,放下筷子,“所以後來有人跟我說,我還年輕,要是被這些困住了一生,太不值當,現在我跟你說,要往前走,不要執着于曾經。”

父母的離去對覃晴的打擊太大,覃晴受不了,可以理解,可她被困太久了,從一開始出不來,到現在她完全沒有意識出來。

時間太久了,她被困太久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