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讪笑
讪笑
嬸子急匆匆走了，金媽媽沉着臉。
奶奶打量着金曼群，小心翼翼地觑着。
“就這樣吧，娃能幹，從小就勤快。”
奶奶遞了臺階，金媽媽順着下來，說了句“翅膀硬了，就知道胡咧咧。為啥不給大人說。這麽大的事。”
話裏話外的意思就是，大人都是為了你好，一個人在外邊多不安全啊，藏着掖着想幹嘛。
緊接着，果然這話一層一層地就來了。
奶奶也說“是啊，你媽操心的，連飯都沒吃。把錢給你媽媽，明個讓你媽跟你一塊去，然後叫上些人，你銘銘哥在呢，半大的小夥子，開個三輪車，比這自行車裝的多。”
金媽媽想了想，點了點頭，順着話說了。
“錢媽幫你收着，等開學的時候，給你交學費。你生活費不要錢嗎？”
說着說着，她也不看金曼群的臉色，自個把自個說服了之後就安安靜靜地開始數錢，一張一張反反複複，零零碎碎的錢她反反複複地數着。
金曼群看着她，透過眼前人，看到了未來。
在另一重時空之中，她也是這樣數着谌矞家給的錢。那個時候已經看不清楚的金曼群能聽見沙沙的響聲還有唾沫的聲音。還有父親、弟弟吞咽口水的聲音。
這樣的痛楚又一次侵襲而來，比當時來得更綿長。
“諾，給你50塊。等掙錢了，開學給你買一身衣服。”
金曼群默默地接過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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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比清楚地意識到自己的處境，賺到錢了，未必有自己的份，但是賺不到錢，一定有吃不完的苦楚。
“怎麽了。本錢也是我給的。按道理這錢也是我的。”
金曼群沒說話，回了房間。
房間裏的臺燈不知所蹤，房間裏的風扇也不知所蹤。
她嘲諷地笑了笑。
擺爛的資格，她沒有。便是未來眼睛會失明，她必須，也只能用盡全力在失明之前獲得足夠的資源。想通之後，她閉上眼睛，睡覺了。
天還沒亮，她就醒來，收拾好之後，打開燈，開始背書。分班分科考試文科的話考政治歷史地理，還有就是語文數學英語。具體的內容是高一上下冊的全部。上一輩子，糊裏糊塗的，并不曉得這一次考試的意義，去了重點班。
一中有實驗班、重點班、普通班。
老師發來的短信之中劃定了考試的範圍，也給出了班級分類的方法。前六十名在文科的一班二班。六十一到兩百四十在三四五班，屬于重點班。
翻看着書本，背書，背了兩篇文言文，一篇英語作文，六十個單詞。
金媽媽醒來了。
“昨天你睡得早，我昨天去你大伯家，你哥哥跟我們今天一起去。”
金曼群點了點頭，抓緊時間看了會政治。
這樣記憶類型的東西，曾經背過很多遍的，一點一點在記憶之中複蘇。
一個小時後，幾個人坐在了三輪摩托上。
“銘銘現在大學讀得怎麽樣？”
金曼群也好奇地看着這個大哥。
她回憶了一下，上輩子這個哥哥大學休學重新再考了一次，換了計算機專業，畢業之後賺了三年的錢然後遇上了裁員。後來自己做一點小生意。
“嗳，這專業，真是絕了。”
“你學啥的？”金媽媽問
“給排水。環境專業。”
金媽媽一臉迷茫，但還是問“将來弄啥？”
銘銘哥一臉無奈“不知道。将來賣襪子。我覺得挺有前途的。”
金曼群“......”
“哥你說得對。”
對，對個屁。對于村裏的人來說，考上大學就不得了啦，金銘銘更是金家這一輩第一個大學生。
金曼群注視着大哥的背部，看着已經流汗了。
“哥，将來可以在網上開網店，然後應該還可以直播賣貨，就跟以前小時候看得電視賣貨一樣。”
金銘銘想了想，點了點頭“我在H市上學，昨天二娘來尋我，我也有了這個想法，那邊的批發市場，工廠很多很多，我以前沒注意過這些。等開學了我就去看看，有沒有什麽機會。”
金曼群眼前一亮，有了一種終于遇到正常人的想法。
金媽媽又開始憂慮“群群，那老板好說話不。”
金曼群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生意人，不管這個，不用管對方好不好說話，我們是買貨的，她賺錢啊。我們是他們的客戶。”
金銘銘聽了忍不住笑“二娘，群群這麽能幹？會做生意了，真不錯。哥要跟你學。”
金曼群哼了一聲。
“哥，那你是小看我了。我兩天掙了好多錢呢。”
這事，顯然這個哥哥是曉得的。
“知道知道，昨天晚上就知道了，将來肯定能成為咱縣上的首富！”
金曼群大言不慚“不，我是我們市的首富！”
這話自然是沒有人相信的。
批發市場到了的時候，除了那一家新開火鍋店的門口，其他位置早就被占滿了。
金媽媽憂慮“這往哪裏停？收費不？”
金曼群看見了那家店的老板，自來熟地沖那個老板打招呼。
那個老板瞧見了，一點一點挪過來。
“小姑娘，今天來幹啥？社會實踐？”
金媽媽瞧見兩人似乎認識，眉毛揪在了一起“我這娃，沒給您添麻煩吧。”
這話一出來，場面一下就尬住了。
老板哽了一下，擺了擺手。
“老板，我們來進貨，能借用一下這個位置嗎？最多兩小時，您收費也行。”
“十點之前可以，十點之後我這邊要開門做生意。”
“謝謝老板。”
金媽媽嗫喏了一下，不再做聲。
金哥哥了然“老板，怎麽稱呼？我妹妹之前來這發傳單還是端盤子？”
老板笑着說“發傳單。前幾天我本來雇的人，結果這姑娘竄進來，還以為我不知道。”
金曼群傻眼了。
“老板你知道啊！”
老板無奈“這都是前天定下的人，當時報個數。我當時以為你離家出走，要賺點錢吃飯。”
“不過妹子真是我的財神，那個小區當時正好有一群學生，拿着傳單就過來了，今天他們又約了一起來。”
金曼群扯了個鬼臉“那就好。老板您先忙。”
幾人默不作聲地往批發市場走。
金媽媽看了看這個地方，只覺得這輩子沒見過這麽多衣裳，眼花缭亂的。
“你咋尋的這個地方？天吶。”
幾個人走到了那家批發襪子的店。老板娘翹着二郎腿躺在椅子上。
“喲，熟人啊。襪子賣的不錯？”
“掙了點辛苦錢。”金曼群回答
“還行”金媽媽說。
話音落下之後，兩人對視一眼。
就這一句話，老板娘就失去了興趣。
“買多少自己看。”
金媽媽扯了扯金曼群的胳膊“我是不是說錯話了。”
金曼群扯開她的手“看貨。”
“哥，咱今天進貨進多少。”
金銘銘給了一個準确的數字。“三千塊的。”
“老板你先裝貨，我們中午吃完飯來拿”
金銘銘拿着個本本，幾個人繞着批發城上上下下轉了一個上午。
金銘銘嘆了口氣“還是本錢少，不過本錢少也能掙錢。”
“糟了，老板那邊的車還沒挪走。”金媽媽驚恐道。
金銘銘指着火鍋店說“沒事，中午了，我們去吃個自助，我請客。”
金媽媽連忙說“我請，我請，不能讓娃娃出錢。”
一人二十塊，自助。
火鍋升起來之後。
老板也在，看見幾個人進來笑了笑。
金媽媽忍不住問“你兩個打啥主意，我咋聽不懂呢？”
金銘銘就算了起來，這裏邊有多少單品，進價大概是多少。有多少人進貨。
這種絲襪到處都有，但村裏買的話要等趕集，而且質量明顯不大好。
目前算是最适合他們初期賣的。
“我倒是想知道，群群怎麽知道找這種襪子，真聰明。”
金銘銘好整以暇，等着這個聰明妹妹的答案。
金曼群無語“錢就夠買襪子啊。”
金媽媽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金曼群無奈“本錢還是在這家店打工掙了四十多快，再加上我媽給的幾塊錢。”
這時候旁邊的隔座飄來了一些對話。
“我媽媽讓我去他們劇團打工，我天，誰能想，我還是個小孩子就要打工了。暑期社會實踐把人能整死。”
“我媽媽讓我拿着二胡去找人流多的地方拉二胡。”
“哇，酷啊，流浪藝術家。我覺得很不錯，不過我們要找一個涼快的地方。不如這樣，我舅舅開的商場要開業了，到時候我讓他留一個位置，在大堂布置一個舞臺，我去跳舞，你拉二胡......”
金銘銘側目，瞥了一眼。
金曼群只覺得——這世界未免也太小了。到哪裏都能遇到小矞和他的青梅竹馬們。
緊接着那邊就開始給舅舅打電話了。
小女生撒了個嬌，就要到了一處商場的最佳的展示位。
下館子，誰能不開心。
付錢的時候付了七十。餐具也是要收費的。
金媽媽嘀咕了一句“啊，群群，早知道我就和你用一個餐具了。”
旁邊的大小姐聽到了這句話，撇了撇嘴，和朋友說着悄悄話。
金曼群目不斜視附和道“對，早知道就只用一個餐具了。”
老板忍不住打量着她“你這丫頭。”
金曼群打趣道“老板下回我來，我帶自己的碗。”金媽媽後知後覺知道自己說了什麽話，讪笑着拉着女兒走。金銘銘加了老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