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004
陽光從窗簾縫隙照射進來，落在床頭。
深埋在被褥中的少年輕微動了一下頭，他似乎不太滿意這陽光照射，往柔軟的枕頭中又埋了埋。烏黑的頭發被蹭成蓬松的卷毛。
但這也沒什麽用，随着陽光角度傾斜，更加明烈的光線落在他的眼皮上，曬得他不得不睜開眼。
闕聞竹清醒後，有很長一段時間都不知道自己是誰，更別提他在哪兒，怎麽來的……
他遲鈍地從床上爬起來，看着這全然陌生的房間，茫然地眨了眨眼。
宿醉的頭還有點疼，他揉揉腦門，終于後知後覺想起來點什麽……昨天去跟吳老板他們喝酒，喝到一半經紀人走了，他就放飛喝醉了……對！喝醉了！
然後他去上廁所，在洗手臺旁遇到一個醉鬼，非要拉着他去見什麽人，後來他就……禹都！！是禹都！！
天吶。
闕聞竹呆滞後不可思議地捂住自己的臉，白皙的小臉蛋越來越紅，越來越紅……
不可思議！！昨天居然是禹都把他給帶走了……禹都那時候說了些什麽？闕聞竹努力回憶，也想不起只言片語，只記得一些畫面：比如什麽他被醉酒男人拉扯，是禹都把他給救下來，禹都還送他回包廂……不知道跟吳老板他們說了些什麽，他就跟禹都走了。
還有還有……回酒店以後……
闕聞竹的臉更紅。
他沒忘記，自己當時醉得亂七八糟，好像還私自闖入了禹都的浴室，洗了澡。洗完澡出來……他還爬上了禹都的床！！！
完了！他都想起來了。
他想起自己拉着禹都的衣服不肯讓他走，還從床上跌落下去……當時的他，沒穿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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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自己後來好像還拿着手機，強行要求人加自己的微信，關鍵是，禹都還真加了！！
闕聞竹想起自己昨夜幹的一系列糟心事，整個人都不好了，顫顫巍巍從枕頭底下摸出手機，發現手機界面還停留在微信聊天框上，上頭備注“禹都”兩個字，讓他的心再次顫了顫。
“……”這可怎麽辦。
從小被家人寵着慣着，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少爺，頭一次生出了想死的心。
喂，地球有沒有縫啊？讓我鑽一鑽。
闕聞竹捧着手機半天，都沒想好怎麽面對這個局面。他還想着以後跟禹都有來往呢，這一下子鬧得……人家怕不是以後都繞着他走。
怎麽辦怎麽辦啊！
闕聞竹在心裏打滾發瘋，最後還是一狠心撈起手機，開始給禹都打字。
“禹先生，謝謝您昨天帶我離開酒吧，但是我昨天喝醉了，想必做了很多不好的事情，很抱歉，我不是有意的……真的是喝多了……”
打到一半，闕聞竹哭喪着臉删除，把手機仍在一旁，心想，要不擺爛算了。
可臉埋進被子許久，又覺得不行，小臉通紅地把手機從被褥中拎出來，又開始打字……反複打了很久的小作文，終于一狠心發了過去。
發完後也不敢看手機，把手機往旁邊一扔，人鑽進被子裏。
過去許久，他似乎聽到微信的回複聲。
趕忙紅着臉爬起來看，果然是禹都回複了。
“沒關系，房費我已付清，你醒來後可以自行離開。”
很公式化的回複，不過分冷漠，也沒有任何惹人遐想的地方。
仿佛昨天的事不存在一般。
看到這條回複的闕聞竹猶如被冷水澆了一頭。
果然，小透明跟男神是沒前途的！說不定人家早對自己避而遠之的……闕聞竹沮喪地放下手機，跟海豹一樣搓搓臉，算了，昨天那只是場意外，喝酒誤事罷了！
他還是得打起精神來。
往好處想，他至少還留了聯系方式，沒拉黑自己，肯回複自己，回複速度還不算慢……這不挺好的嘛。
闕聞竹又重新打起精神，從床上爬起來，去旁邊櫃子裏翻能穿的衣服。
禹都這人做事真是穩妥，不光收留了他，還留了一套嶄新的衣服在衣櫃裏。甚至連內衣都有，是寬松的均碼。
但闕聞竹有種感覺，這些東西不是禹都本人準備的，是出自他經紀人或者助理之手。
禹都準備的是一套休閑服，闕聞竹穿上後，像是還在上高中的學生，一派清純之氣。弄得闕聞竹覺得禹都的助理審美品味跟他哥差不多。
換上衣服，手機就響了，接通以後，經紀人尖銳的嗓音傳來：“你在什麽地方？我之前給你發那麽多信息，你怎麽不回？！吳老板說你昨天跟着一個陌生人走了，你去哪兒了？”
闕聞竹被罵得脖子一縮：“不是陌生人……”
他一頓，最終還是沒有把禹都的身份說出來。
自己的經紀人心思不純，要知道他跟禹都認識，肯定會做出一些騷操作。
想了想，還是憋了回去：“是一個朋友。”
“朋友？”王庭的聲音陡然拔高：“什麽朋友？我認識嗎？”
闕聞竹根本不想回答他這個問題，哼哼唧唧半天，只跟王庭說：“沒什麽朋友……就是一個普通朋友。”
王庭越聽越不對勁，當下道：“你呆在原地別動！我去接你！”
闕聞竹無語地放下電話，老實在酒店等着。
半個多小時後，王庭到了。闕聞竹收拾東西下樓，去前臺一問，說是房費已經結清，他放心離開就是，闕聞竹有點郁悶，抱着塑料袋裹着的自己的衣物出了門。
剛一出門就見到經紀人艱難地從車上擠下來，踉跄兩步，快步來到闕聞竹身邊，恨鐵不成鋼地罵着：“你怎麽會在酒店？你跟什麽人過來的？昨天晚上你跟誰在一起？你們做了什麽？”
這一連串問題出來，闕聞竹臉又紅了。
好丢人啊，這酒店門口人來人往，經紀人還喊得這麽大聲。
他推了王庭一下：“別說了，快上車。”
王庭吹鼻子瞪眼：“你還說……”
話沒說完，被闕聞竹推進車內。
上了車，王庭還在喋喋不休：“我讓你去陪吳總，你把自己陪進酒店，還是跟個莫名其妙的人在一起！你知道他是什麽人嗎？你陪人家……人家願意捧你嗎？別到時候竹籃打水一場空！白讓人家給……給……”
大概是後面的用詞太粗鄙，王庭“給”了半天，也沒給出來。
闕聞竹卻越聽越煩，好似他是什麽功能單一的物件一樣，不是給這人睡，就是給那人睡。
而且，禹都也不是什麽莫名其妙的人。
他昨天都那樣……那樣了，人也沒說趁亂下手。
闕聞竹不大高興地反駁了一句：“他不是那樣的人。”
王庭一下被噎住，這才回過味來：“感情你是心甘情願跟人家走的……”
闕聞竹忍不住了：“你腦子裏都是些什麽？我昨天喝醉了，小李沒趕得及去酒吧接我，我一朋友看到我喝醉，帶我去他暫住的酒店睡了一晚……我倆分開房間睡的！”
王庭仍舊是半信半疑，目光落在車窗外的酒店大門上，狐疑道：“你的朋友，能住得進這種地方？”
這五星級酒店，一晚上就要四位數。
闕聞竹有這樣厲害的朋友，還能跟他們公司簽約半年都不出道？
闕聞竹心說，我不光有這樣厲害的朋友，我家裏還有好幾家這樣的連鎖酒店呢，說出來吓死你！
心裏終歸是不高興，縮在後排角落，不說話了。
跟闕聞竹相處半年，王庭也知道這孩子小脾氣多，便不理他了，獨自一人狐疑，昨天到底誰跟闕聞竹過的夜。
車一路往前開，卻沒送闕聞竹回家，而是去了公司。
昨天吳老板喝得很高興，想必是準備跟他簽合同了。
進娛樂圈半年，闕聞竹對這個圈子的幻想早已煙消雲散，聚光燈下光鮮亮麗，但看不到的角落，是更多默默無名的普通人。
不是所有作品都會從開機到上映一路宣傳，有些片子，甚至連黑粉都沒有。默默無聞的開機，默默無聞的開拍，默默無聞的開播，再默默無聞的下架。
很多劇的選角都沒有那麽慎重，劇組也跟鬧着玩一樣，拍了還不知道什麽時候能上。
闕聞竹知道吳老板投資的這部作品應該也是如此，合同簽得也随意。
可到了公司，拿出來的合同卻跟想象中不太一樣。闕聞竹反複翻着合同看了好幾遍：“我沒看錯的話，這是個男三吧……”
王庭站在旁邊，雙眼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看闕聞竹。
闕聞竹再傻也察覺出問題了，把合同放回桌上：“這好像不是我們昨天談的那份。”
王庭僵住，片刻後，幹笑兩聲：“這……這不都差不多嘛，這個劇組的制作比吳老板那大多了，靠譜，肯定能上映！”
闕聞竹皺眉：“劇本呢？拿來我看看。”
王庭趕忙把劇本交給他。
闕聞竹翻了翻，發現是個青春校園偶像劇，偶像就偶像吧，還是個大雷劇，各種情節臺詞，雷得他幾次想把劇本放下。不過給他的角色還勉強能看，在劇中是屬于白月光的類型，話少，基本都在回憶中。
倒也不是不行，可跟男主角比起來，差遠了。
吳老板雖然無心潛規則小男生，但闕聞竹可是陪對方喝了一晚上才換來這麽一個機會，好歹讓他去面試一下啊……這麽草率就簽了另外一份合同，真的合适嗎？
闕聞竹問：“為什麽忽然更改合同？”
他們這家娛樂公司不大，也沒幾個成名的明星，和多少資源……要是有這樣的機會，早就跟他說了，何必要等到現在。
闕聞竹眼神清澈，一直盯着王庭不放。王庭呆滞了一會兒，輕咳一聲，道：“這……這不是因為……你之前那個角色……恩……被謝沉嘉看上了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