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022
二十分鐘後，衆人收拾妥當，在一樓餐廳集合。
外面不知何時下起飄揚大雪，世間萬物，都被雪花覆蓋，山與樹林的邊緣都被模糊。
小木屋的一面窗戶對着寂靜的深山，在這樣特殊的環境中，不管是誰，都變得安靜。大家圍坐在一起，許久，楊妮才長嘆一聲，道：“導演可真會選，平時也很少有機會到這種地方來。”
這裏太冷，別說他們平時都挺忙的，根本沒時間這樣與世隔絕。就算騰出時間出去玩，也肯定是朝着春暖花開去，誰會跑到這裏來挨凍。
節目組的人斷斷續續到了。
杜知行跟衆人說：“一會兒會開播，給你們準備了火鍋，一邊吃一邊聊聊準備拍什麽吧。”
幾人面面相觑，他們都是演員，對拍攝并不陌生，但自己拍片，卻是頭一遭。
其中也就楊妮和嚴濤有當導演拍攝的經歷，一瞬間，所有人目光全都望向兩人。
“呃……這……”嚴濤忽然有種天降大任于斯人的感覺，一下被噎住，半晌沒說出話來。
還是楊妮為他解了圍：“先讨論一下劇本吧，反正劇組的人都在這裏，有關拍攝的東西不知道，可以直接問導演，但估計劇本上還得我們自己來。”
“說到有道理。”其他人紛紛應道。
于是問題又回到了一開始，他們要拍一個什麽樣的故事。
但經過了前幾天的相處，這群人熟悉起來，沒有一開始那麽尴尬，話題也打開了。
主題已經定下，只剩具體的情節。這可難倒了這群演員，大家坐下之後互相問問，誰也不是文學專業的，編故事……編可以，但編得好看，就很難了。
有些事情永遠都只是看上去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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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六個人，每人都需要有一個角色，光是讓這六個角色産生，就耗盡力氣。還要讓這六個角色産生關聯，讓劇情有趣，讓所有人都參與到劇情中去……簡直是一團亂麻。
衆人的讨論從一開始的一兩句話，到後來七嘴八舌，互相之間都插不上話。
杜知行去準備了個火鍋的功夫，回來他們就快打起來了。看他們各抒己見的模樣，杜知行唇角露出一抹微笑，只有這種時候，嘉賓才會忘記咖位之別，像個普通人一樣表達甚至争論自己的想法。
他安排日常直播的用意就在于此，真人秀和綜藝，就是想給觀衆看他們平時看不到的明星模樣。
杜知行可不想錯過這難得的節目亮點，馬上安排工作人員準備直播。
十分鐘後，直播間打開。粉絲們奔走相告，短短十分鐘，直播間的人氣就破了百萬。
但很快大家發現，這群嘉賓們沒有一個人來跟鏡頭打招呼，他們好像根本不知道開播，正圍着一張桌子，一堆火鍋食材，讨論得熱切。
【他們在聊什麽？我好像聽懂了，又好像沒聽懂。】
【好亂啊！六個人聊出了六千只鴨子的感覺】
【我還以為嚴濤性格很內斂呢，你看他都快跟禹都打起來了】
【禹都才不想跟他打架呢，明明就是嚴濤一個人在單方面說，禹都都不理他】
【禹都：你好煩，我只想跟小竹弟弟說話，你別過來了！】
觀衆們聽了一會兒，終于弄明白他們在讨論什麽，好像是跟接下來的拍攝內容有關的。
這對觀衆來說，也是新鮮的體驗，往日在電視或網絡上看到的東西，都是成品，節目組放個拍攝花絮就已經是格外開恩了，劇本早期制作過程，他們完全接觸不到。
看着看着，觀衆就覺得……這場面有點眼熟啊。
【感覺好像我給甲方遞方案的時候啊，方案A太普通，否決，方案B太出挑，否決，方案C……】
【別說了別說了，已經開始痛苦了】
【想到我給甲方修了一萬遍的商稿】
杜知行派人跟他們說，直播開了，但大家都在激情讨論，沒人顧得上鏡頭。更何況也在鏡頭底下，習慣了，開不開直播也無所謂。
他們甚至連火鍋都忽略了。
闕聞竹一開始還說兩句，到後面發現自己經驗淺，除了在劇情上提提意見，其他的幾乎插不進去話。他索性不吭聲了，拿起公筷，給他們下菜。
火鍋的香氣慢慢飄散出來，衆人的讨論速度也緩慢下來。
這種長時間直播的節奏本來就很慢，沒有主題，更沒有辦法擁有節目剪輯後的跌宕起伏。
杜知行一開始決定要用這種方式來錄節目時，是有不少人反對的。他們覺得現在的人根本沒有那麽多時間，耗費那麽多時間看一場慢節奏的直播，最後的結果就是節目只收獲粉絲效應。直播效果也許很不錯，但都是各個明星自家的粉絲撐場子，這對一個節目來說，顯然是有損路人緣的。
可真正開播後，他們才發現，也并非只有沖突和矛盾才能抓住路人的目光，簡單溫馨的日常，有時候更讓人上頭。
比如此時，嘉賓們都在集中注意力讨論自己的話題，并未關注觀衆，但觀衆也從這慢節奏的直播中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上班好無聊，偷偷在耳機裏放直播，聽着他們聊天，感覺都沒那麽累了】
【我在家打掃衛生，把直播間背景音當BGM】
【一邊畫圖一邊看】
【我在工作的時候，他們也在工作，有種很奇妙的感覺，仿佛我們終于在一個世界裏了】
看到彈幕這些言論，杜知行露出一抹微笑，他吩咐身旁的助理：“給他們的火鍋加點湯，光讨論不吃東西，鍋都燒幹了。”
一直等到助理拎着水壺去加湯時，衆人才注意到他們讨論得太入神了。衆人紛紛拿起筷子，準備涮菜，結果一擡頭，發現闕聞竹把一切都準備好了，正坐在禹都身邊沖他們笑。
小孩兒沐浴在雪原格外晴朗的陽光之下，連笑容都是那麽明媚。楊妮忍不住笑道：“小小年紀，這麽賢惠，以後誰這麽有福氣，能做你的女朋友呀。”
她原本只是随口一說，誰料說完，闕聞竹不可抑制地往禹都那邊看了一眼——女朋友是不可能會有了，但別的……
禹都正在跟嚴濤低頭不知說什麽，并未看到闕聞竹的目光。楊妮卻把這一切收入眼中，頓時覺得驚訝。
這兩個人……
一頓飯拖拖拉拉吃了兩個多小時，故事才讨論了個開頭。杜知行派人去給他們把火鍋撤了，桌子擦幹淨，又給每人發了紙筆，方便他們頭腦風暴。
面前沒了吃的，工作氛圍更加濃郁，他們開始仔細的順起整個劇本。
雖然沒有人是專業編劇，但都是老演員了，對劇情和角色的直覺放在那裏，要求和眼界也在那裏，想要寫出一個六人都滿意的故事，還是很難的。
杜知行嘴上說着不幫忙，下午過去一半，也被強行拉入讨論陣營，還被迫給自己的編劇朋友打了電話，方便他們取經。
這群人亂七八糟什麽想法都有，把編劇問得頭疼不已。一開始還客客氣氣的，後來直接不裝了，誰再說些亂七八糟的，直接怼回去。尤其是給他打電話的杜知行，更是遭到了編劇的無情嫌棄，不管說什麽，總是要被怼的，感覺好像要把以前兩人合作時積攢的怨氣，一股腦發洩出來。
彈幕上一片嘲笑的聲音。
【導演沒想到，加班加到自己頭上了】
【本來是想坑一坑嘉賓，結果沒想到嘉賓太努力，把他給卷了】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導演的編劇朋友好會罵人呀，不愧是寫劇本的】
【編劇今日金句：“把你的靈光一閃收回去，觀衆看完都被你閃死了。”】
【“上次拍電視劇的時候不是挺會改劇本的嗎？改呀，加角色呀，加鏡頭呀，讓主角內心熱切沸騰如岩漿被封印在寒冰之下，讓他的感情如煙花般轟然迸發一瞬間成就永恒啊。”笑死，這是私人恩怨吧？】
【杜知行：早知道爛家裏了，拍什麽綜藝。】
杜知行頭大如鬥，第一次覺得給嘉賓設置困難，就是給自己設置困難。
天漸漸黑了，第二頓飯又開始了，大概是全劇組都被借調讨論劇本了，晚飯也沒人準備。中午還是豐盛的火鍋，到了晚上就成了簡陋的盒飯。
一邊吃一邊讨論，弄到深夜，好不容易把劇本和分鏡定了。
明天他們就要開始拍攝了，實在來不及再改，杜知行感覺自己要被掏空了，最後一拍板幫他們決定：“先這樣吧，剩下的一邊拍一邊改！”
他們又不是真的要拍什麽史詩級大片，這些演員怎麽這麽認真？
說完以後，就見禹都似笑非笑望過來，杜知行感覺自己內心的退堂鼓好像被看了個幹淨，忍不住輕咳一聲，道：“都……都十一點了，明天還要早起，我這不是擔心你們的身體嘛，舟車勞頓的……”
他看了一眼鏡頭，道：“觀衆也看了一天了，都累了，早點休息吧。”
說着，招呼助理将直播關掉。
【別呀導演，我們還沒準備睡覺！】
【大膽點！嘉賓都沒說要休息，你關什麽直播，繼續壓榨他們！！】
杜知行滿頭大汗，直接忽略掉這些聲音，強行關閉直播。
鏡頭關上那一瞬間，他竟然有種松了一口氣的感覺。
嘉賓們也都累趴在桌子上，尤其是闕聞竹，白天挨凍，泡個溫泉還差點暈過去，體力早已消耗殆盡，這會兒蔫蔫兒的窩在哪兒，已經很長時間沒說話了。
禹都對杜知行壓榨他們的行為有些不滿，今天下午故意把杜知行也拉來一起讨論，就是打算給他點顏色看看。原本不想這麽快放過他，一回頭，看到闕聞竹變成一棵蔫竹子，心裏的壞主意瞬間消失，當即改變主意，起身道：“是有點晚了，大家早點休息吧。”
嚴濤和焦玉明都沒什麽意見，跟着一起站起來。反倒是兩個女生，似笑非笑地看了闕聞竹一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