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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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闕聞竹臉上明顯露出茫然。
禹都覺得要跟闕聞竹說這件事，就好像杜知行帶着一群人來這深林雪原錄像一樣。雪原原本純淨，可只要人走過，便會留下痕跡。人的目的也許不壞，對浩瀚雪原來說，也造不成什麽真正的影響，第二天又一場大雪落下，便能覆蓋得不留痕跡。
只有走在雪原上的人，總是誠惶誠恐，擔心自己是否破壞了這雪原的純淨。
可話已經開頭，不說不行。
禹都還在醞釀時，闕聞竹走到他床對面，自己的床上坐下，道：“CP嘛，我知道，有時候我還去微博上看別人的CP呢！”
他說着，露出純淨的笑容：“所以CP怎麽了？”
禹都頓了一下，意識到這小孩兒可能跟他想象中不一樣，他輕咳一聲，道：“現在都流行這樣，觀衆們也喜歡，咱們的直播已經開了有段日子了……我們住在一個房間，昨天又一起行動……導演，就找我聊了聊。”
“啊？”闕聞竹雖然知道炒CP這件事情存在，卻不知道它跟自己有什麽關系。
然而仔細一想，他忽然意識到什麽，臉一下子紅了，整個人往床鋪深處坐了坐，慌張道：“這……禹哥，我沒想過……對不起！”
是他在鏡頭前表現得跟禹都太親近了吧？有人誤會了吧？
可禹都的咖位，完全不是他能蹭的……他也沒想過要蹭禹都的熱度。他來這個圈子，單純就只是想體驗生活，想做自己的事，沒什麽功利心，可這話說出來，誰會相信？禹都一定也誤會了……
看着小孩兒慌張的表情，禹都心裏也跟着着急，連忙道：“我并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你知道這件事嗎？就是……既然參加了直播，就有可能會發生這種事。”
他看着闕聞竹的臉色，飛快地組織着語言：“也許你以後會在網絡上看到各種各樣的傳聞，但是你知道，拍節目就是這樣，會有各種各樣的人誤會，但是這都只是節目效果而已，你……”
禹都亂七八糟說了一大堆，都沒有說到重點。
可見他這個人自己可能也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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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闕聞竹很聰明。
他看上去很天真，很純淨……好像個什麽都沒接觸過的孩子。但其實很聰明，對話語中隐含的情緒也很敏感。
禹都這一大堆連自己都不知道是什麽意思的話，他聽懂了。
闕聞竹的臉從羞怯不好意思的紅，逐漸褪色到與雪原一樣的白。他明白禹都的意思了，闕聞竹看着禹都，小聲說：“禹哥，我不會誤會的，我知道……你只把我當成後輩。”
禹都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這孩子眼底的受傷肉眼可見。禹都想為自己辯解一兩句，也好讓闕聞竹的臉色不那麽難看：“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
闕聞竹卻打斷他的話，小孩兒低下頭，避開他的目光：“我知道禹哥不介意，也知道很多都是節目效果，是我們必須做的。但這對禹哥來說是不太好的吧？我以後會注意的……抱歉，讓你和導演擔心了。”
“我……”禹都的話卡在喉嚨裏，他開始後悔，為什麽要多此一舉，跟闕聞竹聊這個。
闕聞竹這時已經重新擡起頭，眼神和笑容依舊清澈，可仔細看，能看到眼底深處有零星波光：“至于我們，禹哥把我當朋友的，對嗎？”
他認真地問，問到禹都不得不點頭說是。
得到肯定後，闕聞竹又笑了一下：“我就知道，禹哥對我這麽好，肯定是把我當晚輩照顧了，我明白的，我都明白。”
說着，他忽然起身：“啊，我突然想起有些東西忘在樓下了，我去拿。”
話說到一半，就急匆匆跑了，這很不禮貌，可這個時刻，誰也沒有心思計較“禮貌”二字。闕聞竹幾乎是逃一般從房間離開，禹都緊接着跟着站起來，卻又邁不開步子。
看着那扇被闕聞竹輕輕關上的門，禹都只覺得好像有什麽重要的東西，被這道門狠狠割斷了。
而另外一邊，闕聞竹慌亂中下了樓。
大家都休息了，讨論室沒人，機器也停擺了。
房間很安靜，沒開燈。闕聞竹就在這黑暗環境中走進去，随便找了把椅子坐下。
拿出手機，打開微信，發現哥哥發來數條消息。
【楓：拍攝得怎麽樣了？還順利嗎？】
【楓：有沒有認識什麽新朋友啊？】
【楓：我看你的直播了，那個叫禹都的演員好像對你很照顧，節目結束以後，記得跟人家道謝。】
【楓：你居然選了小鹿做角色……哈哈哈，真的有點像，不過我覺得有種動物更适合你。】
後面就沒有了。
闕聽楓也很忙，以前跟闕聞竹聊天時，就經常突然消失。這次估計也是一樣，被拉去開會了。
闕聞竹看了一眼他最晚回複的時間，是一個小時前，那時候他們剛剛停止拍攝。
這會兒應該忙完了吧，闕聞竹試着發了條消息。
【竹：什麽動物？】
闕聽楓居然在，他很快回複。
【楓：矮鹿。】
天真的闕聞竹茫然地想，矮鹿不是鹿嗎？他熟練地打開百度，輸入“矮鹿”兩個字，結果搜到的內容卻讓他小臉氣得通紅，立刻調回微信界面，激情輸出。
【竹：你才是狍子！你們全家都是狍子！！】
【楓：那可不是。】
闕聞竹：“……”
完了，忘了他們是一家人了。
從小到大，跟闕聽楓耍嘴炮，就沒贏過！他的這個哥哥看上去風輕雲淡，儒雅随和，實際上……尖牙利嘴！八百個心眼子！
【竹：為了說我傻，居然屈尊連自己都罵了！不愧是你，哥！我這就把你說的話轉發給爸爸！】
【楓：诶诶诶，別別別……都多大了，還動不動告狀。】
【楓：我這不是關心你嘛，在那邊過得怎麽樣？】
【竹：挺好的，就是有點冷。】
【楓：拍攝結束了？怎麽不休息？】
【竹：睡不着，出來走走。】
這條信息剛發過去，闕聽楓的電話就打了過來。闕聞竹一陣手忙腳亂，左右看看，發現桌子上放着不知道誰的耳機，便默念一句“得罪”，然後将耳機挪用了。
“喂？”那頭傳來闕聽楓略顯低沉的聲音：“怎麽這麽長時間才接？”
“哥。”闕聞竹難免埋怨：“我在房間外面，連個耳機都沒有，怎麽忽然給我打電話？”
“跟哥哥打電話還要耳機？我就那麽拿不出手嗎？”闕聽楓一邊說着，那頭一邊傳來翻閱紙張的聲音。
闕聞竹道：“你還在公司？”
“恩，剛開完會。”闕聽楓道：“等着吃夜宵呢，給你打個電話消磨一下時間。”
闕聞竹立刻坐直了身子：“怎麽這個點還在公司？你都不休息的嘛？”
拍攝結束就十點多了，這會兒又過去了很久。
闕聽楓随意道：“家裏你又指望不上，我不努力點，難不成讓老爸八十歲還返聘工作嗎？別操心我了，說說你，遇到什麽事兒了？怎麽睡不着？”
闕聽楓這麽一說，闕聞竹就覺得很愧疚，聲音也跟着低了不少：“沒什麽，就……就是拍攝太興奮了，睡不着而已。”
換做平時，也許他就将自己今天遇到的事情，禹都說的話，都告訴哥哥了。
可今天卻忽然覺得，這些事情都微不足道，不足以去打擾哥哥原本繁忙的工作和生活。
闕聽楓坐在明亮的大辦公室裏，背靠着高層建築下萬家燈火，聽到弟弟這一句“沒什麽”，忽然有些感慨。
感覺就像是從小依偎在自己庇護下的雛鳥，忽然展開自己的羽翼，飛向遠空，有了自己的生活和秘密。
倒也沒有十分傷感，只是覺得他長大了。
闕聽楓勾了勾唇，又問道：“那我聽傅文扉說，你好像有喜歡的人了？”
卻不知道，這兩個問題對闕聞竹來說，其實是同一個問題。
坐在桌邊的他臉瞬間染上些許熱意，扭扭捏捏問電話裏的哥哥：“他怎麽什麽都跟你說……”
說完，又想起禹都剛才說的那些話，瞬間又跟澆了冷水一樣，小聲嘀咕道：“人家又不喜歡我。”
“恩？”闕聽楓很意外，還真有喜歡的人了？他故意道：“誰不喜歡你？這世界上怎麽可能會有人不喜歡你？”
哥哥的語氣太理所當然，闕聞竹被逗笑：“開什麽玩笑，世界上人這麽多，幹嘛人家就非得喜歡我不可。”
闕聽楓笑着說：“這可是你自己說的。”
闕聞竹一時沒有回應。是啊，哥哥說得對，他又不是錢，怎麽能讓世界上所有人都喜歡他？禹都不喜歡他……也挺正常的。
可他還是覺得很沮喪，大概是頭一次面對如此明顯的挫折，不知道怎麽辦了。
闕聽楓從辦公桌後站起來，走到落地窗前，直視着外頭明亮的燈火。他眉頭深深皺起，對這件事十分不滿，居然有人敢傷他弟弟的心？要是讓他知道那個人是誰，他一定會直接拿錢把對方砸死。
那種，物理的，砸死。
但說話時，他的語氣仍舊是輕柔的，平和的，帶着一點漫不經心的調侃，仿佛不被喜歡這件事，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闕聞竹也被他的态度影響，原本是很沮喪，現在只是一般沮喪。
“到底是怎麽回事？”闕聽楓輕輕問：“趁着哥哥還有空，說給哥哥聽聽，說不定能借你一個肩膀哭鼻子。”
“誰要哭鼻子了……”闕聞竹黏黏糊糊的哼哼道：“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