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

第 2 章

梁宇——鴻壹傳媒的執行總裁。為人冷若冰霜,做事雷厲風行。整個集團上下,除了董事長戚鴻闾以外,無人不懼他,外號“冷面俏閻王”。

俏是真的俏,但人也是真的兇。

所以當他西裝筆挺地出現在編劇部時,在場人禮貌尊稱了句“梁總”後集體低着頭噤若寒蟬,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荊離來鴻壹的時間不算長,對梁總的名聲卻是多有耳聞,除了幾次大會上遠遠見過梁宇外,這還是第一次與真人如此近距離。

近到她聽見梁宇的聲音從她頭頂上傳來,“剛才說話的人是你?”

荊離點了點頭。

“你是柯教授的學生?”

一連兩問,語氣平淡,無波無瀾。還好,還好。

可是荊離卻感受到同事們朝她投來了擔憂且同情的目光。她舔了舔有些幹澀的嘴唇,輕聲道:“是的,梁總。”

僅僅四個字,尾音都在抖動。

荊離內心嘆息了聲,成為社畜後她的心理素質并沒有提升多少。這種低氣壓的氛圍下,心髒狂跳,耳朵到臉持續升溫加熱。

她緊張的甚至不敢正視梁總裁。

真丢人啊。

俏閻王俏閻王,又不是真的閻王,吓不死人的。荊離默然半晌後,緩慢擡眸。

“……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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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嘞?

除了夏晶晶以外,所有人都往會議室的方向走了過去。

“咦什麽咦?”夏晶晶語帶嫌棄,“瞧把你給慫的!愣着幹什麽呀,開會去啊!”

“……”

荊離撇了撇嘴,也不知道誰剛才頭低得更低。沒有計較夏晶晶的挖苦,随着她一起往會議室走去。

等她二人進去後,會議室已經坐滿了人,只空了一個位子。梁總來得突然,開會更是突然。她們編劇部的會議室從來不可能多椅子,能不缺就很難得了。平日裏大家熟悉,也就比較随意,站着靠着哪怕是躺着都無妨。

現在梁總裁大駕光臨了,所有人都規規矩矩坐好,屏氣凝神,就等着聽領導發表講話。

荊離和夏晶晶兩人最後來,衆人的視線自然投向了門口的她們。夏晶晶瞥了眼荊離,不是商量,只是通知,意思是說,“我先坐咯,你看着辦吧。”

荊離沒跟她争,微微低着頭,尴尬道:“我……我去外面拿個椅子。”

“不用。”是俏閻王的聲音,“別耽誤時間,你站着聽。”

“……”

荊離閉了閉眼,收回了踏出去的半只腳,緩慢落地,圓鼓鼓的臉漲得通紅。頭低久了,黑框眼鏡的鼻托已經耷拉到鼻尖上,但她沒有往上推,其實是沒敢。

此時,她感受到自己的身體特別是頭顱在控制不住地顫抖着。為了使這種窘迫不被人一眼看出來,荊離很努力地轉移心理壓力。然而在梁宇面前,她就像是個大考失誤被班主任當着全班面狠狠呵斥的學生。梁宇給她的壓迫感太強,強到讓她刻意隐藏的懦弱與自卑無所遁形。

“好。”

無人在意她聲如蚊蚋的回複。

“那個誰……你往邊上站站,擋着多媒體了。”梁宇的助理陳逍說道。

站着都遭人嫌棄。荊離心頭的失落與難堪更加重了,她低着頭沉默地往邊角走了走。

好慘。

編劇部的同事們不忍心看了,就連一向看不慣荊離的夏晶晶心頭都生出了一絲憐憫。

“噔、噔、噔……”梁宇敲了敲桌子。

這三聲敲響仿佛招魂鈴,丢了魂失了魄的衆人一下子魂歸各體,整齊劃一地将目光看向坐在主位上的總裁。

趁着這個空隙,荊離推了推快要掉下來的眼鏡。視線是沒那麽模糊了,心頭上的陰郁卻絲毫不減。

她知道,梁總的到來一定是因為柯教授的事。

果不其然。

會議室沉寂了五秒後,梁宇面沉如水,嗓音很淡,說道:“長話短說,兩件事情。第一件,何編,從現在開始,柯爾儒手上的兩部電影劇本由你全權接手。你一直以來都是跟着他一起做的,除了他以外,你對這兩個項目的劇本最熟悉。所以,明日下班前向我彙報最新情況。”

這個安排是在何編的意料之中,她點了點頭,“好的,梁……”話音未落,梁宇打斷道:“我提醒你一句,幹不來的話就趁早說,別耽誤進程。”

這是提醒嗎?!

這難道不是施壓嗎?

可即便是何編這樣在鴻壹多年的老員工,面對嚴厲的梁宇時,也不敢過多反駁,“是,梁總。”

“第二件……”梁宇頓了頓,語氣較之剛才更為嚴肅和冰冷。他緩緩起身,骨節分明的手按壓在紅木會議桌上,視線在每個人的臉上都停留了兩秒,最終看向了站在邊角的荊離。

荊離恍然,她總算明白為什麽一開始的時候同事們就很擔憂她,原來是在這等着呢。

梁宇道:“所有人必須嚴格要求自己,遵紀守法。鴻壹不接受任何涉嫌違法失德的人,即便是涉嫌都不行。”

說到這兒,荊離的呼吸都淺了。

但是還沒完。

“身為鴻壹一份子的前提,是你給鴻壹帶來價值,而不是讓鴻壹跟着你遭受輿論的攻擊。經濟損失、名譽損失,你們……賠得起嗎?”

梁宇的話如一塊巨大的石頭砸在了會議室每一個員工的心上。每個人的表情都很沉重,浮于表面的沉重。或許是怨公司利益至上不近人情,也或許是覺得沒有規矩不成方圓。總之,沒有人敢有異議。

荊離倒是想說兩句,只是擡眼對上梁總的視線後,微微張開的嘴巴卻發不出聲音了。

是她太懦弱,還是梁宇的氣場太強,荊離分不清了。

她甚至淺淺“嗯”了一聲。

她在內心狠狠鄙視了自己。

梁宇說完便大步流星地離開了編劇部。一時間,吐氣聲此起彼伏,夏晶晶雙手抱胸靠在座椅上,嘀咕了句,“簡直就是劫後餘生啊!”經她這麽一吐槽,倒讓剛才還死氣沉沉的會議室又活了過來,也不知是為了緩和情緒,還是覺得事情發生不到自己頭上沒必要那麽恐慌,衆人開始有說有笑。

當然,也有不想笑的——

何編和荊離。

何編沒什麽氣力地說了句“先去忙了”便出了會議室。

荊離卻是什麽也不想說,連招呼也沒打,回到了自己的工位。

她打開電腦微信,盯着與柯老師的聊天頁面。明明剛才還在為柯教授忙活,轉眼間就發生了這樣的事。

聽着會議室裏的笑聲,荊離覺得今天的鴻壹比她第一天進來時還要陌生。她若有所思地往會議室方向看了幾眼……

轉正的喜悅随之消失得一幹二淨。

杵着下巴糾結了幾秒後荊離撥通了柯教授的電話,意料之中無人接聽。

“唉……”她嘆了口氣。老師,現在也很苦惱吧……

雖然覺得這個時候說什麽都沒用,但還是希望老師知道,有人是支持和相信他的。荊離想了想又給柯爾儒發了文字信息,大約半小時後,收到了回複:

【謝謝,不用擔心,一切交給警方處理。你在公司好好工作,祝賀轉正。】

看了老師的回複,荊離的眼淚沒忍住流了下來。她選擇相信警方,相信法律,更相信自己的老師。

真相雖遲,但也一定會來。

她不再去想這件事,也不再去看網上的評論,她像是屏蔽了周遭的一切紛擾,專心投入了工作中。

夏晶晶回到工位後,見荊離手速飛快地打着字,臉上全無之前的擔憂與緊張,她感到很疑惑。

內心啧啧了兩聲後,湊到了荊離的耳邊問道:“喂,你這是怎麽了?跟個沒事人兒似的?”

荊離用眼角瞄了她一下,沒心思搭她的話。

可夏晶晶卻在一旁驚呼道:“哇……你哭了啊?你真的哭了啊?你哭完好歹洗個臉吧?你看看你這樣子……”

“你有完沒完?!”荊離“唰”的一下站起身來,臉色和語氣一樣冷淡,“我哭不哭洗不洗臉跟你有什麽關系?你若看不慣可以把眼睛閉上。還有,你很閑,但不代表我也閑。煩請你不要再影響我工作。”

“你……”夏晶晶一天吃了兩次癟,還都是荊離給的,這讓她怎麽能忍?直接不顧場後地怒罵道:“你憑什麽這麽跟我說話,你以為你轉正了不起了是吧?你不會覺得還有人能……”

“我沒覺得。”荊離沒讓她說完就打斷了,“但我是真心覺得你很閑。現在,我要換個地方去工作,請你別黏上來,謝謝。”

荊離抱着筆記本電腦往茶水間方向走。

夏晶晶怒火攻心,當然不讓她得逞,又是拉又是拽的。好在終于有同事熱鬧看夠了,出聲道:“哎呀行了,鬧什麽呢?待會兒傳到梁總那邊去,咱們都別想好過。不過荊離你也是的,柯教授的事你很擔心很生氣可以理解,但也不能拿同事出氣啊。”

“我……我拿同事出氣?!”荊離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睜眼說瞎話的人竟是平日裏對她諸多照顧的小組長。

明明他就站在一邊看熱鬧,目睹了事情的全部,卻偏偏說成是她找夏晶晶出氣。

荊離心裏又委屈又難過。

可小組長劉誠聯并沒有在意荊離臉上失望的情緒,轉頭又對夏晶晶說道,“晶晶你也有責任,荊離現在心情不好,你要是想安慰她也要換個方式。收收你那性子好吧。大家都是同事,互相多擔待一點。”

夏晶晶愛惹事但不代表不怕事,聽到組長說到梁總時她就有些慌了。現在有人給了臺階,她肯定是要下的,但是下臺階她也要下出她的姿态來,“組長說得是,我會注意的。總不好跟晚輩太計較。”

這一唱一和的,到頭來全成了她的錯。

行啊。

惹不起,就躲呗。

荊離冷笑了聲,拿着電腦繞過了假惺惺的倆人去了茶水間。一路上,倒是有很多同事用目光送了她一程,只是那些目光讓她覺得膈應又冷漠。

而事實證明,這種感覺并不是她的錯覺。

自那天以後,她再去公司,算是體會了什麽叫“上班如上墳。”

她再甜美的笑容也換不來多好的臉色了。

特別是夏晶晶,以前是一天陰陽怪氣她十句,現在是直接翻了十倍多。荊離有時候也忍不住跟她嗆幾句,只是每次都以她妥協退讓結束争吵。

然而有一天,兩人徹底撕破臉了。

那日是周一,部門例行會議。

夏晶晶不知道抽得哪門子瘋,在會議室上對荊離諷刺道:“擠不出笑容就別擠了,總是裝我都替你累。”

夏晶晶說完這句話,荊離就蒙了。她甚至覺得當時的自己得了面癱。不會哭,也不會笑,全無表情。

腦海中只有一句話,越過時光的長廊反複刺痛着她——

“假皮囊,遲早會被拆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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