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蠡測
不管如何,之後這每日帶書上學就成了傅清溪的常态。只可惜,最開始幾日還拿出來瞧瞧,後來随着未完成的讀書計劃越來越多,常是那那書如何拿去的,便又如何拿回來了。只第二日仍帶着去,大約是如此作為可讓自己心裏覺着自己是有志讀書的吧。
她如此行事,自然衆人都看在眼裏。
這回越芃同越萦說話,便提起她來,越芃笑道:“我說你也夠坑人的,還真給人列了那麽一張單子。你不曉得她性子呆?眼看着是當真了,真在那裏天天看呢!聽說連覺都睡不整了,好不可憐相兒的。”
越萦一牽嘴角:“她呆?你還真是小瞧她了。”
越芃一愣,說道;“你總不會要告訴我說,那是個扮豬吃虎的?再不能的。随便換哪個有些脾氣的,也沒法同柳彥姝一塊兒處這麽些日子。連璇玑錦都整端掇弄了去,也真是敢下手。”
越萦看着遠處,嘆道:“才說你小瞧她了。你當她是傻的?老實告訴你,若不是柳彥姝,她還拿不到那個嘉獎呢。”
越芃不解,越萦才道:“這回為了璇玑錦,真是平白多了多少投文。這情景,咱們是一早就料到的,才選了合作投文。她呢?更聰明了。攀着柳彥姝,搭上了王家,叫王家使勁,給弄了個名次。你只看着她把璇玑錦給了柳彥姝,卻不知道她那千金令還是靠着人家柳彥姝才得的呢。”
越芃聽着皺起了眉頭,越萦接着道:“你看她平時不聲不響的。可是咱們家學才開了幾日,她就同俞家三姑娘走得那般近了。這回得中的文,不消說,其中自然多半都是俞正楠的功勞。可誰叫人家有交情了呢?中間又有來往的,她還曉得讨好人,專給人抄了書去。俞正楠就把她的名字也捎帶上了。
“你這麽算算,她這兩個嘉獎,實在沒多少她自己使勁地方,全是取的小巧。這樣人物,你還能光看她木木呆呆的樣子,就當她是個簡單人兒?”
越芃良久不語,忽然道:“你怎麽知道她走的王家的門路?再說了,她的投文若沒有兩分實學,王家也不能貼那個人情。”
越萦嗤笑道:“實學?那文都是教習寫的,挂個她的名兒罷了,要什麽實學。”
越芃笑道:“那就更不通了。若是這般,他們直用柳彥姝的不就成了,何必還用她的?要知道,就算璇玑緞歸了誰,那名號嘉獎總還是要落在投了文的人身上,誰有這麽讨好人的?”
越萦道:“所以才說她只是面上憨。若不是她開口求的,怎麽能輪到她?還一個,柳彥姝學了點什麽!若說她中選了,未免叫人看出端倪。你細想想去,這兩個人攀附權勢自來是有一套的。”
越芃想起上回老太爺壽宴上的壽禮來,心裏也有些疑心上了,再細想傅清溪日常所謂,似乎真有些藏拙的意思在。
她道:“這回她倒信了你的話了,真心照着你給開的單子看起書來,這倒心實。”
越萦道:“可不止從我這兒要了書單,還從你那兒學了安排一日時辰的法子呢,真是下了勁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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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芃笑道:“我可沒有哄人,我說的那法子是再好沒有的,我自己也恨不得那麽幹呢。”
越萦看看她道:“你這話什麽意思?難道我給她列的書單是假的?那單子拿出去憑給誰看,都說不出二話來的。”
越芃笑道:“要不說你厲害呢!”
兩人相視而笑。
待越芃走了,越萦自書架上取下書來,亦用心翻看起來。
要說她給傅清溪寫的書單,都是數術一道上最為經典的著述,自然都是實打實的好書。至于說傅清溪合不合看,看不看得明白,看完了能學到幾分真谛,那就不是她要操心的了。橫豎她推薦的那些書,都是再對沒有的。
初時看傅清溪使憨勁兒,她也暗暗發笑。後來同王常英解除了誤會,曉得那回柳彥姝所言不盡不實,大有挑撥離間之意,兩人便說開了。王常英為了向她示好,也說了一件王常安的密事,就是這次千金宴上動用王家人情助傅清溪入選的事兒。她才驚覺自己小看了傅清溪。這會兒又有些害怕傅清溪果真從苦讀中得着了什麽好處,到時候超過了自己,自己倒成笑話了。如此思來想去,越發不安了,索性叫人也去書樓裏借了書來看,只是方才不曾在越芃跟前露出來罷了。
越芃想着越萦所言傅清溪種種,比照着自己常日印象,卻是越想越覺着傅清溪不簡單。
正這時候,越芃的大丫頭知書進來道:“奴婢剛同幾個小丫頭說話,聽說如今三姑娘也從書樓大院裏借了許多書出來,不比傅姑娘借得少。”
越芃輕輕皺了皺眉頭,知書又道;“還有聽說三姑娘正要預備做個什麽東西投文,是個幾家書院附學一同辦的。小丫頭們也說不到十分清楚。”
越芃眉頭越發皺的緊了,一會兒道:“去看看二爺和三爺在沒在家。”
一會兒丫頭來回,果然今日越栐謙同越栐賢都沒出門。自從上回“禁足”之後,他兩個就不時往外頭去,神神秘秘的,也不曉得弄些什麽。三太太看得心裏發愁,只想趕緊給他們尋個地方附學去,只是一時半會兒沒有合适的。
越芃換了身衣裳,叫人帶上幾樣點心果子,就去後頭看兩位兄弟。
越芃同他們雖隔母,卻也還算親近。
越栐謙同越栐賢正說什麽,聽外頭報:“二姑娘來了。”
兩人便歇了話頭。越芃進來了,越栐賢起身,越栐謙坐在那兒笑道:“二妹妹怎麽有空看我們來?”
越芃最知道越栐謙的,機靈又好惡作劇,若同他撒謊叫他看出來了,那才有的受了。便笑道:“我整日在家裏呆着,不是在學裏就是在院子裏,外頭的事兒竟分毫不知。聽說今天二哥和三弟都在家裏,我就尋來看看。看你們得不得空聊天,我也好聽點外頭的新鮮事。”
越栐謙笑道:“新鮮事兒自然多的是,只是不曉得二妹妹喜歡聽什麽。”
越芃正色道:“二哥,我不瞞你。如今我們雖在學裏上着學讀着書,實在不曉得究竟多少斤兩。是以很想知道知道,外頭那些附學書院們都是如何辦法,好曉得自己在這幾屆裏能算上中下哪個水準,也好為将來打算。”
越栐謙見她認真,倒不好戲谑了,便直接道:“你要問我們哪裏好玩,哪裏又有熱鬧看,我們知道的倒不少。你要問起讀書的事兒來,不是擠兌我們哥兒倆麽,我們可是叫書院活活趕出來的!”
越芃忙道:“二哥曉得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想多見見世面,攢點本事,考春考的時候也多分把握。”
越栐謙道:“得,你才像我娘親生的。”
越栐賢在一旁哈哈大笑起來。
越芃心裏嘆氣,面上還得笑着,越栐謙便道:“你要想打聽外頭書院的什麽事兒,我們真不知道。且書院的事兒也太多了,你就直說吧,你想知道什麽?我們明兒後兒還出去呢,順便替你問問。”
越芃忙道:“獨學而無友,則孤陋而寡聞。我就想看看還有沒有上次千金宴樣的,能投文争勝的地方。若能多參與幾回,也能比出自己的不足來。”
越栐謙點頭道:“成,我記着了,下回出去替你打聽打聽。”
越芃見他們倆還有什麽要忙活似的,也不多廢話,留下了點心果子便走了。
見她走遠了,越栐賢問越栐謙:“她這是幹嘛來了?”
越栐謙翻個白眼:“你沒聽見她說話啊?叫我們給她打聽打聽有什麽能投文出名的事兒呗。”
越栐賢努努嘴:“我哪兒知道她說這話就是這意思啊。她們這些人說話,我總聽不太明白,費死勁了!尤其她同娘那兒說話,那叫一個累!我聽着都累!”
越栐謙道:“所以往後你就娶個不識字兒的就成了,這些讀書認字的都一肚子心眼子,是夠煩人的。”
越栐賢道:“那咱們還幫不幫她打聽?”
越栐謙道:“打聽啊!”
越栐賢又皺眉了:“你不是也挺煩她的嚒,怎麽還幫她打聽這些東西。”
越栐謙道:“傻了不是?我覺着女人都挺煩的。不過再怎麽煩,她也是咱們三房的不是?!再說了,她愛争就争去呗,她得了嘉獎出了名兒,人家總會誇是娘教的好。娘有面兒了,高興了,咱們日子不也好過嚒,對吧?”
越栐賢點頭:“有道理,這事兒還得這麽算!”
就這麽着,沒過半個月,越芃同越萦又入選了文琪書院等幾個書院的附學聯辦的文會佳作集。這個雖比不得千金宴,卻是正經書院附學站臺的,與春考又近了一步。
消息傳來,老太太自是歡喜,又把衣裳頭面擺件拿出來嘉獎二人,大太太同三太太也各有添增。四太太就說越芝:“你看看,你的姐姐們都什麽樣兒!你怎麽就不開竅呢!”
越苓護着自家姐姐:“娘,你這話說得偏了啊。二姐姐三姐姐參加的這個什麽文會,我們連聽都沒聽說。姐姐若是參加了,未必就不入選呢!”
四太太給她一腦崩兒:“胡攪蠻纏就屬你了!”
越芝笑着把越苓拉回來看她額頭,四太太搖頭:“看看,看看,你們就這麽相互護着吧!”
大太太不由得掃了一眼越苭,只見越苭木着張臉,眼底全是不屑,心裏不由生嘆。
只有傅清溪越發心灰意冷起來,眼看着二姐姐同三姐姐教給自己的法子是沒錯的,你看人家自己不就又得嘉獎了。可偏偏自己沒定心沒根性,堅持不了兩天就敗下陣來。或者自己就不是個會有出息的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