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不是婆母,是夫人

第14章 不是婆母,是夫人

臨近除夕,天氣變得愈發寒冷,柳朝朝每日起來,發現外頭的院子裏都結上了厚厚的白霜。

只看一眼就覺得冷極了。

這般天寒地凍,裴铮卻要早早的起來去上朝,他醒來之後,朝朝就不怎麽睡得着,總是睜開眼睛偷偷的看他,每一回都被裴铮蓋住眼睛哄着,“天色還早,你再睡一會兒。”

這般昏暗的燈光,也不知道裴铮是怎麽發現她醒過來的。

她在府中并沒有什麽事情要做,裴铮吩咐她好好休息,朝朝便不會拒絕,她迷迷糊糊的又睡了一會兒,知道春荷一臉緊張的跑進來說夫人要見她。

柳朝朝的睡意頓時煙消雲散。

緊張的不知所措:夫人為什麽要見我?

春荷也不清楚阮氏好端端的為什麽要見柳姨娘,但阮氏的決定并不是他們能夠置喙的,春荷能做的就是陪着柳朝朝去見阮氏。

盡量的從中周旋。

柳朝朝是妾,穿衣打扮自有規格,即便如今裴铮尚未娶妻,她也不能僭越。

她在春荷的陪同下,頭一回走出川舒苑,才知道外頭如今是怎樣的一番景象,頭一回來的時候,她滿心的疑慮,也沒來得及好好的看看這宅子,如今的心境倒是不一樣了,但柳朝朝依舊沒能好好的看這座宅院。

她随着春荷來到正院,自有小丫鬟領着柳朝朝進屋。

這時候,柳朝朝才頭一回見到阮氏,她曾經很想見一見自己的這位婆母,只不過一直不能得償所願,如今見着了,她卻什麽都想不到,心中唯有緊張。

沒有人教過她見到阮氏應該做些什麽,柳朝朝不懂,便跟着春荷一塊兒跪下,所有的說辭都由春荷代勞。

阮氏随意的看了一眼,只見地上跪着個纖弱的姑娘,她穿着翠綠色的衣裳,打扮的簡簡單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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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氏召見柳朝朝,并非是把人喊過來磋磨的,不過是想看一眼,想知道她究竟有什麽過人之處。

這會兒見了之後,也并未覺得有什麽不一樣,不過是有一張漂亮的臉蛋,“起來說話吧。”

柳朝朝得了準話,默默的起身站在一旁。

阮氏命她坐下,柳朝朝雖然緊張,但勝在聽話,阮氏說什麽,她便做什麽,并無半點推诿。

這倒是出乎阮氏的意料之外。

雖然還是有些小家子氣,倒是個有靈性的,“還未來得及謝過你,救了亭曈的性命。”

朝朝不清楚阮氏口中的亭曈到底是誰,只不過聽着阮氏說的話,她就把事情猜測了個大概。

夫人口中的亭曈,大概就是裴铮。

朝朝并不知道那是裴铮的字,只是不太明白,為什麽他明明就有兩個名字,卻不喜歡自己喊他阿陽。

朝朝對着阮氏比劃了幾下,瞥見阮氏緊鎖的眉頭,才想起她是看不懂的,氣氛一時之間有些尴尬,倒是春荷壯着膽子出聲,“回夫人的話,姨娘說,任何人都不會見死不救的,您不用特意謝她。”

阮氏看了眼柳朝朝,只覺得這一次的談話恐不能太順利,她們說了不少的場面話和客套話,柳朝朝也比劃了不少,只是她看不懂,只能由旁人轉述。

阮氏知曉柳朝朝是聽得懂的,便屏退了左右,只留下了柳朝朝一人。

柳朝朝的臉稍稍白了白,有點兒緊張。

“不用緊張,不過是有些話要同你交代。”阮氏的聲音并不冷漠,但也沒什麽溫度,不過是一個當家主母吩咐妾室的态度。

柳朝朝輕輕的點了點頭,模樣很是認真。

阮氏看着她這般模樣,想起了裴铮和自己說過的話,心中略過了淡淡的憐惜,可這憐惜也只是一瞬。

“你該知道,裴铮究竟是什麽身份……”

誰都不知道阮氏到底要同柳朝朝說什麽,即便是一直陪在阮氏身邊的張嬷嬷也不清楚。

春荷跟在張嬷嬷的身邊緊張的小臉煞白,明明害怕着張嬷嬷,依舊壯着膽子同她搭話,“嬷嬷,可,可是我們姨娘做錯了什麽?”

張嬷嬷看着面前忠心的丫鬟,倒是沒有為難她,略略的提點了幾句,“夫人不過是有些話要交代姨娘。”

張嬷嬷并沒有說太多,實則阮氏也沒有說太多,很快柳朝朝就從屋裏走了出來,同張嬷嬷打過招呼之後,帶着春荷回了川舒苑。

她越走越快,仿佛身後有什麽洪水猛獸再追她,只有躲回住處,才算是安心。

春荷一路上有許多的話想要問她,但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機會。

一直到回了住處,春荷才鼓起勇氣問了出來,“姨娘,夫人可有為難您?”

柳朝朝望着春荷那關切的模樣,緩緩的搖了搖頭,阮氏并沒有為難她,只不過告誡她不可恃寵而驕,不可仗着裴铮的寵愛,而讓他做出什麽荒唐事。

至于這荒唐事是什麽,柳朝朝想了想,也想明白了。

不過是幾句話而已,當真算不上是什麽為難。

不過柳朝朝覺得有些累,也不知道要怎麽回應春荷,只能給自己找起借口來:夫人只是讓我好好的照顧世子爺。

柳朝朝的話讓春荷微微一愣,她是個聰明的侍女,朝朝的手勢看起來差不多,其實也有些細微的差別,比如,她說起世子爺的時候,總是不一樣的。

她從不會稱呼裴铮為世子爺。

這是頭一次。

春荷不知為什麽,覺得心裏難受極了,“姨娘,您還好嗎?”

柳朝朝并不知道這些細微的差別被春荷發現了,她看着春荷的臉色有些不對勁,還很細心的安慰了她一番:夫人當真沒有為難我,她感謝我救了世子爺,還一直說世子爺如今可以好好的,多虧了我。

誰知柳朝朝越說,春荷就越難受。

朝朝有點兒苦惱,并不知道自己到底哪裏做錯了:春荷,你怎麽了?

春荷瞥見柳朝朝擔憂的眼神,立馬擦了擦自己的眼淚,只說是有些想家了。

柳朝朝并不理解這好端端的怎麽能想家:春荷,你是在找借口哄我嗎?

春荷有時候覺得,主子單純是一件好事,可有時候也會很苦惱,譬如現在。

“奴婢沒有騙您,奴婢是真的想家了,奴婢家中有個長姐,當年待我也是極好的,姨娘這般關心奴婢,所以才……”春荷的話半真半假,她哄柳朝朝是真,可覺得柳朝朝親切,也是真。

她永遠都記得剛來伺候柳朝朝的那一日,新主子瞧着她指頭上的凍瘡,關切的問她疼不疼。

不過一件小事,卻讓春荷記了許久。

柳朝朝見狀便告訴她,自己也很想家。

這番話倒是勾起了春荷的好奇心,“奴婢聽說姨娘的家,是在江南,不知江南的風光如何?”

柳朝朝其實也不太知道江南風光如何,若想家這話被裴铮聽見,他一定又會奇怪那個破破爛爛的泥瓦房究竟有什麽好想的。

她印象中的家,的确不是什麽很好的地方,但柳朝朝就是懷念。

她其實想不出什麽很好的風光,但春荷問她,柳朝朝總是要說的:很漂亮,很漂亮的地方。

柳朝朝翻來覆去,絞盡腦汁也只能說出這些來,她心中有點兒愧疚,但是春荷的眼睛卻亮亮的,“姨娘的家鄉一定是很漂亮的地方。”

“姨娘不要想家,春荷會一直陪着您的。”

柳朝朝看着春荷,鼻尖微微的開始發酸,她不能說話,只能沖着春荷笑,溫軟的同她表示感謝。

春荷故作輕松的問她想要吃些什麽,“姨娘且在等一等,等到過了除夕,奴婢就能自己給您做吃食了。”

柳朝朝這才知道,這幾日進進出出的那些工匠們,是在修建小廚房。

“世子爺允了奴婢,日後可以用它。”春荷很高興的告訴柳朝朝,她會做些什麽菜,“不知道府中會不會請揚州的廚子來,若是有機會,奴婢定會去學些江南的菜式。”

柳朝朝只覺得眼眶有點兒熱熱的。

主仆倆誰都很有默契的沒有在提起阮氏,只是關起門來過自己的小日子。

春荷一門心思只想柳朝朝可以過得好些,在心中暗暗發誓,一定會好好的照顧柳朝朝。

而柳朝朝卻不知道自己這日子到底怎麽過才算是好的,她很努力的想要說服自己,并沒有什麽不一樣。

可還有很多人,很多事會來提醒柳朝朝,一切都是不一樣的。

為妻時,所有人見她和裴铮在一塊兒,只會說一句他們感情和睦。

為妾時,她連見裴铮一面都變成了奢侈。

見得多了,便要背上一個魅惑的名頭。

可這日子,才剛剛的開始。

餘生還有很長很長的路。

正院裏的那個婦人,并不是她的婆母,而是夫人。

柳朝朝看着繡藍裏的荷包,忽然不知道要怎麽繡下去,而後她便以繡工不精為借口,将那個荷包藏了起來,另尋了花樣給裴铮繡荷包。

偏偏裴铮根本不在意這些,及時發現這荷包并非是柳朝朝先前廢寝忘食做的那一個,也只是提了一句。

她找了借口敷衍過去,裴铮也只是随意的點頭,“你若是喜歡,我讓府中的采買再送些好看的絲線和布料來,只是不能晚上點燈做,白日裏照樣有時間。”

柳朝朝歡歡喜喜的答應下來,裴铮不在的時候,她有大把大把的時間,可以做自己的事情。

但這悠閑也沒有持續很久,臘八之後,天上飄起了鵝毛大雪,裴铮有了朝假,成日在府中辦公。

兩人見面的日子又多了不少,裴铮在書房辦公時,朝朝就在住處待着,但福財時常會過來請她過去,用的理由也讓朝朝無法拒絕,“柳姨娘,世子爺說書房的燈更亮一些。”

朝朝其實很願意和裴铮在一處的,哪怕什麽話都不說,只要見到他,自己就會很開心,但她也很擔心,這是不是不合規矩。

她還想着阮氏先前的吩咐,明明也想過要規勸,但她一見到裴铮,就把什麽都給忘記了。

後果自然是可想而知的,阮氏犯不着親自訓斥她,派張嬷嬷過來就已足夠。

裴铮雖有朝假,但并非成日待在府中,總有顧及不到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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