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上界,劍宗,月明峰。

九十九道天雷已經悉數劈下,眼看着雷雲散去,天空放晴,圍觀的劍宗內門弟子們不禁露出一絲喜色。

“成了!成了!長老的天劫過了!”

“太好了!”

為了這場天劫,劍宗出動了四位化神期高手為衛景珂護法。歷經九十九道雷劫,終于開雲見日。

劍宗掌門也不禁露出笑臉。從此之後,劍宗便多出一位飛升老祖作為後盾,承其庇佑,劍宗今後就要在上界中橫着走了!

“掌門,是不是有點不對勁?”站在掌門身邊的元嬰高手忍不住說道。

“嗯?”

“這是雲開霧散了,雷劫也消失無蹤了。衛長老應該開始證道了,可……”元嬰高手指了指空中,雷劫都渡完了,怎麽什麽動靜都沒有?

掌門也沒看出來是怎麽回事。

是啊,該證道了。

前人有書,劫過飛升,彩雲現世。應是山河震動,萬物蘇生的絕景,可這怎麽……什麽動靜都沒有?

不止掌門陷入疑惑,就連空中那四位護法長老也覺得納悶,在他們眼中,此刻的衛景珂身體浮在空中,雙眼緊閉,不知道在做什麽。

此時只有衛景珂知道發生了什麽。

她想證道,可天道不許。

她的靈海之中,乍起一道驚雷——

“你劫數未全。前塵未了。”

衛景珂渡劫巅峰的實力,此刻九十九道天雷劫被她全數接下,修為已是半步飛升。她與天道,也不過咫尺距離。

可天道卻告訴她,劫數未全,不能飛升。

“請天君明示。”衛景珂問得謙虛。

天道卻知道,這女人不好對付。

區區千年,她就能從區區凡人之軀修到渡劫巅峰,甚至連天雷大劫也奈何不得她。

飛升已是定數,這也是天命所歸。

但……前塵未了盡,衛景珂就成不了仙。

飛升前這最後一劫,也是命數。

天道言:“朱雀城。”

衛景珂面露不渝,“朱雀城早在數百年前就已不複存在,敢問天君,我這未了前塵該去哪裏找?”

說實話,衛景珂覺得天道在刻意為難她。

朱雀城是她凡世故地,但朱雀城早已在數百年前就被他國吞并覆滅。

“回去找。”

随着天道話音落下,衛景珂猛地一睜眼。

突然周身的一切都開始發生變化。景物好似以她為中心後退,但衛景珂卻無力阻止。

時空輪轉,日月回溯。

這就是天道的力量。

而年歲倒退,她的修為居然也像漏了氣般,開始萎縮幹癟。

從半步飛升到大乘,到化神元嬰。眼看着自己靈識海中的小神人被逐漸壓縮成一個小球,衛景珂還沒來得及質問,身體突然開始下墜!

誇張的失重感讓衛景珂極為不适。

不知在空中飛了多久——

只感覺靈魂一震。

她終于有了知覺。

“皇女殿下,皇女殿下?”

衛景珂倏地睜開眼。

古色古香的屋子,繡着山景的屏風……她早已不在月明峰。

萦繞在寝房裏的熏香一點點将她包圍,拉扯着她的心一點點下沉。

“殿下,您終于醒了!”

衛景珂偏頭,梳着丫鬟發髻的女子站在她的床榻邊,臉上的喜色不似作假。

“今日是獵場開山的日子,您得快些起身了,再遲怕是要趕不上了。”丫鬟趕緊端來托盤,熨燙好的赤金外袍整齊地擺放在裏面。

皇女,殿下。

朱雀城……

衛景珂默默握緊了拳,她感覺不到自己的丹田靈海了,血肉裏也只有稀薄的靈力在緩慢流動。

天道,竟然真的把她送回了一千年前!

“殿下?”

“知道了,衣服留下,你先下去。”

丫鬟有點納悶,她是殿下的貼身侍女,平時也是她服侍殿下起身的,但今日怎麽……

“……是。”不敢問出心裏疑惑,丫鬟垂首退下。

衛景珂起身換好衣裳。

赤金的袍子,這顏色倒是她一直喜歡的。

她環視一周,這間寝房陌生又熟悉。模糊的記憶大概能讓她判斷出自己現在的處境。

她是朱雀國的大皇女,二十歲時出宮,受父皇賞賜了‘皇女府’。

皇女府裏的寝房便是按照她自己的喜好擺設的。

她既然出現在這裏,說明現在的自己至少也是二十幾歲的年紀了。

天道不會無的放矢,既然把她送回朱雀城,那就說明,她的劫一定在這裏。

回到朱雀城,衛景珂也确實想起,她還有仇未報。

二十五歲那年,她被人算計遭人暗殺,幾乎氣絕。幸得上界的劍宗前輩相救,才免于一死。可惜傷得太重,醒來就失去了記憶,根本想不起自己朱雀城大皇女這層身份,又因為天賦不錯被劍宗前輩看中,就跟着那位劍宗前輩去了上界。

這一別便是永遠。

後來她修為精進,記憶也恢複了,但那時朱雀國已經被滅,故人皆逝。她也一心修道,沒想過再去報什麽仇,‘朱雀國’三個字就變成了壓在腦海最深處的記憶。

而說起她未報的仇……

朱雀國衛家這一代子嗣稀薄,成年的只有她和衛景瑜。兩人相差四歲,并非同母所出。

衛景瑜表面對她這個大皇姐尊敬有加,但心裏恐怕恨不得她去死。

現在想來,從小到大那些暗殺,恐怕跟她那位好皇弟脫不了幹系。

但衛景珂不解的是,天道讓她回來了結前塵,難道只是為了讓她報仇?

衛景瑜區區凡界蝼蟻,值得天道将她送回千年前來親自處置?

罷了,且行且看吧。

……

二月初八,朱雀皇室攜衆臣及其家眷前往周明山舉行春祭。由國師主持,祈求今年朱雀國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春祭開始之前,會先舉行為期三日的狩獵活動。

根據朱雀國的傳統,所得獵物要悉數供奉給春祭。

天下尚武,以實力為尊,所以春獵不僅僅是為了春祭,也是皇家選擇優秀武者培養的方式之一。

每年青年武者們也會不遺餘力地展示自己的實力,盡可能地獲得更多的獵物。

“不知道今年會是哪位小将拔得頭籌……”

“周明山獵場從來都是危機四伏,大型兇獸可不好捕獲。”

“去年的頭名可是大皇女殿下!”

“聽說大皇女已突破六階武者,今日春獵恐怕無人可與其争鋒了。”

聽着這些話,二皇子衛景瑜心裏并不舒服。

他只是四階武者,天賦尚算優秀,可怎麽都比不上衛景珂。

衛景瑜看了看天色,然後上前一步道:“父皇,皇姐向來守時,怎麽這時了還不見皇姐出現,要不差人去看看……”

雖然還沒到開獵的時候,但群臣攜家眷都到了,衛景珂這大皇女卻還在路上耽擱。思及此,皇帝臉上也露出一絲不滿,“來人,去問問景珂是怎麽回事?”

正這時——

“大皇女殿下到——”侍臣一聲呼喝。

在場所有人全部回頭。

只見一道赤金色的身影由遠至近,她身姿筆直,大步流星。

靴子無聲地落在地面,衣擺随着步伐輕晃,墨黑的長發被紮成高高的馬尾,緋紅發帶随風微揚,一雙秀麗的美目裏暗藏鋒芒。

雖是皇女,卻也是六階武者,殺人見血是常事,所以衛景珂極少穿繁複的衣裙,總是一身武服。

許多人面面相觑,難掩驚豔。

不管見幾次,也總會被大皇女殿下的風姿所震懾。

尤其今日的大皇女,周身居然有一種讓在場衆人都跪地拜服的氣勢。

如此一見,同樣身為天家人,二皇子殿下豈止是稍遜幾分?

衛景瑜不禁握緊了拳。

不少人對他投來的目光裏意味深長,但他又不是傻子。

衛景珂一出場,他的風頭瞬間被壓了幹淨!

“兒臣參見父皇。”衛景珂低頭拱手。

以武為尊的朱雀國,只要武者等級高,甚至是可以免去跪禮的。

“景珂來了,”皇帝似笑非笑,“今日有些晚啊,連朕都早到了半刻,你怎麽比朕還來得遲些?”

這話是笑着說的,仿佛只是尋常地一句問,但又似乎帶着些許指責。

衛景珂不疾不徐地站直身體,道:“只怪兒臣貪杯,昨日喝多了些,故今日來晚了。”

“罷了,朕記得去年景珂便是春獵的魁首,今年可有信心啊?”

衛景珂:“定不負父皇期望。”

衛景瑜這邊是連拳都捏緊了。

他當然知道父皇為什麽不苛責大皇姐,今日的獵場,六階的衛景珂可是皇家的顏面。

可惡!

“去年皇姐獵獲了五階赤眼熊方得了春獵頭名,今年皇姐的實力已突破六階武者,恐怕六階異獸也不是皇姐的對手了。”衛景瑜故作溫和地笑道。

六階,那可是獵場深處的異獸了。就算大皇姐是六階,要對上同為六階的異獸也不一定能完好無損地拿下。

二皇子這話說的,是在給大皇女挖坑啊。聽得出意思的人都暗自垂了垂頭。

其中也有臣子不忿,但皇帝卻相當果斷道:“你大皇姐确實從未讓朕失望過。”

言語間,竟是等着看衛景珂抓住六階異獸的意思了。

“大皇女乃我朱雀國年紀最小的六階武者,相信這次大皇女必定凱旋,帶着六階異獸為我朱雀春祭獻上祈福!”國師也跟着應和。

“臣等也相信大皇女必定捕捉六階異獸歸來!”

“臣等也……”

一時間,附和的人居然不少。

衛景瑜見此景象居然不惱,反而壓低聲音,對他身側的衛景珂說道,“皇姐,可不能讓父皇失望啊。”

一邊說着,心裏卻在冷笑,六階異獸,真有那麽好捕獲就好了!

半晌,沒得到回應。本來想看衛景珂騎虎難下的模樣,但一偏頭,卻見她一點反應也沒有。

這讓衛景瑜感覺自己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頓時蹙了眉,難不成她真覺得自己真能獵到六階異獸?六階異獸可只在周明山獵場深處出現。

罷了。

她若是真去了,自己才該高興呢!

衛景珂沒理他,反而覺得有點聒噪。

衛景瑜這點把戲,現在看來,實在簡單得可笑。

聯合幾個臣子在皇帝面前吹捧她,為了皇家的顏面和父皇的期望,她也不能拒絕,必定要去獵場深處尋一尋那異獸。

可六階是那麽好獵的?別說六階的實力,就是七階的武者,對上六階的異獸也不敢托大。

一旦出事,旁人也只會嘲笑她不自量力。

而且這深處,藏着的恐怕不止是異獸帶來的兇險。

衛景珂瞥了衛景瑜一眼,她還沒開始報‘上輩子’的仇,這衛景瑜倒是又算計到她頭上了。

“好!”皇帝一拍桌,“既然人都到齊了,就開始吧!朱雀國的兒郎們,帶上你們的武器,進周明山獵場吧!朕在別宮等你們的好消息!”

“是!”

衛景珂與其他人一樣,聞言轉身就走,都是往獵場的方向。

沒走出多遠,衛景珂就被人叫住——

“大師姐!”

她回頭,一個年輕的少年拿着武器朝她沖過來,笑眯眯地,“大師姐,等等我!”

衛景珂:……

“大師姐?你怎麽用這樣的眼神看我,不認得我了?”沈朔奇怪地問。

對方是在叫她。

衛景珂卻要想好久才能把眼前這張娃娃臉與那久遠的記憶對上號。

“……沈朔。”

安定王府的世子,她師傅安定王的嫡子。

沈朔籲出一口氣,“還以為你魔怔了呢!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衛景珂眼神變得有點怪。

這沈朔,當真放肆。

不過她居然也沒有很生氣,久遠的記憶告訴她,她和沈朔之間的相處本就應該是這樣的。沈朔雖然是安定王的兒子,但卻比衛景瑜更像她的弟弟。

“大師姐剛才怎麽沒拒絕,六階可不好獵。”沈朔其實是有點疑惑的,衛景瑜給的坑太明顯了,可師姐怎麽就跳進去了?

“那個場面,容不得我拒絕。”再加上她那位父皇興許也記恨着她來晚了這事,這六階兇獸,她獵也得獵,不獵也得獵。

沈朔點點頭,“也是,那我與師姐同行吧,六階異獸兇險,我跟你去也是一份助力。”

“不用了。”

沈朔:?

衛景珂看向那獵場,往北邊走就是深處。

區區六階,她還不放在眼裏。

沈朔疑惑:“師姐,好像有哪裏不同了,卻又說不出來。”

“朔兒,我們也快進去吧。”

聞聲,沈朔回頭,面目溫婉恬靜的女孩站在面前。

頭回見姐姐穿着幹練武服,沈朔還愣了愣。

随後他笑道:“姐,那你跟住我。這獵場兇險,千萬小心。”

沈沛莞爾:“放心,我帶了侍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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