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熱吻

第11章 熱吻

薄霧冥冥,今晚恰好是滿月。

伸手,錦棠觸碰到臉側火辣的疼,獨行踽踽,周邊黑色樹影疊在她裙擺。

站牌下,她在等四十六路末班車。

廣告牌的燈落在身側,只有她一個人坐在長椅上。

卷着涼意的風拂過她臉頰,淚痕被吹幹。

錦棠還是有些委屈的。

哪怕一直很明白,但在那一巴掌落到臉上時,她還是會難過。

止不住的。

雙手捂住臉,耳畔邊,傳來公交車的一陣急剎進站聲。

紅色數字闖進視野,錦棠吸吸鼻子,別過額前碎發,她的腿有些發軟發麻。

在第一排尋了個位置坐下。

車上,攏共沒有多少人。

掌心的手機一直震動,沒完沒了。

錦棠看了眼屏幕,是她媽發來的微信消息。

本能逃避,她熄屏,把手機翻過去。

車窗半開,急而猛的風灌進來,錦棠微閉雙眼,擡手撐住腦袋。

一小時後,她看見斯裏蘭卡的光。

撥雲見霧的輝煌。

此時此刻,江少珩會做什麽,是感受私人公館的燈紅酒綠,還是處于杳霭苑的深海微光中。

她不得而知。

涼風輕起,沿着蜿蜒的柏油路,錦棠走得很慢。

擡眸,天光寺的燈塔在叢林中明滅,一川風月。

她不想回宿舍。

博物館前,暗光落在腳邊,滿地碎金。

錦棠的視線聚在遠處的蝴蝶樓,把包拎在身側,慢慢仰頭。

稍微一動,臉頰泛起陣痛。

她爸真是下了狠手。

黑夜的手機屏幕亮的更突兀,錦媽在問她回沒回宿舍。

一連好幾個電話撥過來。

最後一條是微信收款消息,很淡的黃色邊框。

退出這個惹人心煩的界面,有那麽一瞬間,錦棠想把手機扔進這片深山中。

神差鬼使般的,她眼前老洋房越來越近。

隔着落鎖的歐式門,杳霭苑的燈不眠不休。

錦棠在猶豫着,要不要給江少珩撥這通電話,躊躇良久,她的指尖頓在屏幕上。

月地雲階,老洋房外一片靜谧。

一夕千念,此時此刻,她真的很想見到這個人。

或許是天光寺靈驗并不是空穴來風,在山腳下,神都能聽到她的祈願。

腳邊,亮起一道光。

那輛黑色邁巴赫穩穩停在她身側,車窗緩慢降下。

江少珩的目光投過來。

深邃中帶了絲意外,他慢慢開口:“錦棠?”

她似乎有些狼狽,也或是靜靜深夜,讓她身上的破碎感更重。

“先上車。”

杳霭苑這個地方,讓人神往。

乜乜些些,剛才那一巴掌讓太陽穴蔓延上陣昏沉。

下沉式客廳的軟沙發,錦棠接過管家遞來的溫開水,沒喝,她攥在掌心裏。

江少珩去陽臺接了個電話,透明玻璃上,只有個淺顯背影,寬肩窄腰。

錦棠盯着懸在頭頂的神仙魚發呆,光點明亮,她的眼睛有些疲憊感。

耳邊,沉穩的腳步聲響起。

沒等錦棠回過頭,下一秒,溫熱指尖慢慢劃過她下巴,輕挑起。

嘴唇輕抿,他幽黑的眼眸裏閃過絲不悅,微微躬身,兩人近在遲尺的距離。

他問錦棠:“臉怎麽了?”

江少珩的指腹很熱,勾在她下巴,很癢。

“沒事。”錦棠默不作聲別開。

脫離江少珩的禁锢,錦棠往旁邊位置挪了挪。

“跟我說實話。”

沒有落座,居高臨下的優勢,江少珩的視線停在她身上,企圖尋找點蛛絲馬跡。

她的聲音裏帶了些顫抖,“我爸打的。”

垂下頭,她盡量藏匿自己的眼淚,然而裙子上還是沾了濕潤。

她沒擡手去擦,任由朦胧的光漸漸模糊視野。

一瞬間寂靜,錦棠忽然覺得有些冷。

蔚藍色的光線落在客廳,細微的水流聲忽然在耳邊放大環繞。

黑色的人影遮住明亮,錦棠揚起下巴,一雙濕漉漉的眼睛。

視線交疊,她甚至能聽到自己微弱的呼吸聲。

目窕心與,錦棠直接落入一個溫暖懷抱。

被動的,被環得很緊,把她揉進懷裏的力氣。

緩緩擡手,錦棠只抓住了他的腰側衣角,很輕,只是微扯着。

“江少珩。”

她的聲音淺淺,剛好是兩個人能聽到的分貝。

男人禁扣住她的細腰,尾音沉沉,“嗯?”

“我想跟着你。”

與其在相親中麻木周旋,錦棠更願意自己選擇。

哪怕,會是場一枕黃粱的泡影。

懷裏漸漸沒了溫度,江少珩雙臂撐在沙發椅背上,把人圈在一方小空地。

他的嗓音喑啞,目光不移,“不後悔?”

“嗯……”

只半個音節,她的話被封在突如其來的吻裏。

色授魂與,目光的灼灼暖意都停在對方身上。

在軟唇上厮磨,交換彼此溫熱氣息,濃夜和意亂情迷怎麽都相得益彰。

生澀回應,錦棠不适應掠奪呼吸的游戲。

她被壓在軟沙發上,細長的手臂圈住眼前人的脖頸,慢慢傾倒。

江少珩順着她一縷秀發把玩,盯上眼前人有些紅腫的嘴唇。

“錦棠,搬來杳霭苑吧。”

……

次日清晨,生物鐘叫醒錦棠。

距離上班還有半小時,老洋房到新館左右不過幾分鐘路程。

昨夜,江少珩把那根玉簪子放到她手心裏。

溫涼的觸感,錦棠慢慢合攏掌心。

江少珩在藏室裏吻她。

像對待藝術珍品,慢慢汲取她的溫度,最後,錦棠坐在他腿上喘氣。

腦海湧現的場景讓她耳尖泛紅,扶着欄杆下樓,一擡眸,就撞上了他的目光。

江少珩手裏端着份文件,雙腿交疊,眼皮漫不經心地掀起。

“我得去博物館了。”

合上手機敞着的文件,江少珩挑挑眉道:“先吃飯。”

“來不及……”

她話只說了一半。

“待會我送你。”他的音調淡淡,先錦棠一步走到餐桌前。

幫她拉開椅子。

幾分鐘後,揪着面前的軟面包,錦棠開口問他:“你有沒有別的車?”

那輛邁巴赫真的太顯眼招搖。

往博物館門前一停,錦棠就成了所有人的八卦對象。

江少珩沉思半秒,問她:“喜歡什麽樣的?”

“沒有那麽貴的。”

而後,她又主動解釋,“你在我們館裏很有名。”

準确來說,是他的車更有名些。

錦棠垂下頭,聲音越來越弱,“同事看了,難免會有閑言碎語。”

他大概一輩子不會有這種煩惱。

在山頂的人永遠聽不到擠在下面的芸芸衆生呼喊什麽。

像是提起點性質,江少珩笑着看她:“她們都說我什麽?”

“嗯……有錢,是我們接觸不到的人。”她細細地回憶,似乎能概括江少珩的詞了了。

因為,她沒過這樣的生活。

“那你呢?”

“我?”

“嗯,你覺得我是什麽樣的人?”

江少珩俯身往桌沿靠近,雙手交疊搭在面上,他的眼裏藏了幾分淺淺的笑。

靜等着眼前人出聲。

“我沒想過。”如果真要一個答案,她也會選擇那些表面的詞草草應付。

江少珩讓她慢慢想。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再次擡頭看表,已經快到打卡時間。

錦棠着急起身,最後還是坐上了那輛拉風的車。

在距離博物館正廳幾米的林蔭路邊,江少珩停了車。

樹影婆娑,漸漸落下斑駁輪廓。

她抽掉安全帶,作勢離開。

關門,跑了兩步,她聽見後面傳來陣男音,回眸時,車窗降下一半,“錦棠。”

“周末就搬過來吧。”

昨天,她含糊應了聲好。

現如今,在短短幾秒內,錦棠腦海裏沒有确切的答案。

只極輕地應了聲“嗯”。

從這邊跑到新館門口,勉強趕上了打卡時間。

往日,這個點沒什麽人。

今天挺反常。

館長帶着趙倚婷來的,就等在文物櫃跟前,像是刻意在等她。

腳步聲響起,眼前兩個人一起望向她。

“館長,倚婷姐。”禮貌打過招呼,錦棠停在這兩個人面前。

館內,氛圍冷光燈還沒開,四下昏暗。

眼見着,兩個人的身影輪廓都沒那麽清晰。

因着跑了兩步,她有些喘意,呼吸聲在三個人之間環繞。

館長先是關心了她一句:“這臉怎麽了?”

擡手輕碰了一下,錦棠應聲:“沒事,不小心碰了一下。”

今早她照過鏡子,腫得不算厲害,得仔細瞧才能發現。

“不影響工作就行,上午你跟倚婷交接一下,以後新館的講解她來負責。”

錦棠又被重新調回主廳,原因不明。

當初,這邊像是塊燙手山芋,誰都不願意調過來。

左右不過是份工作,在哪裏都一樣。

錦棠把這些天整理的資料遞到趙倚婷手裏,囑咐她:“這邊的東西雜,別弄混……”

“我比你早來博物館好幾年,還需要你來提醒?”趙倚婷抱着雙臂,冷聲笑了下。

算不上太友好。

反手就收走了她的資料。

收拾好制服和擴音器,錦棠跟着館長回正廳。

斑駁石子路面,沒什麽樹蔭。

院內,往日正盛的杜鵑隐隐有凋謝的跡象,垂着沉沉腦袋。

館長走在前面,還是沒忍住折回來提醒她:“錦棠,你應該知道趙倚婷的男朋友家裏很有錢。”

似乎和幾個分館負責人也有些交集。

“旅游季那次講解,就是館裏在給她機會,你不應該去搶她的風頭。”

哪怕,她只是在正常完成本職工作。

錦棠隐約記得,趙倚婷曾經想給她介紹男朋友,那會,她們還是能坐在一起聊天的關系。

或許,有些人希望你過得好,但一定不能比她好。

現如今,新館開張最忙的那幾天已經過了,趙倚婷就是順手接過來吃紅利。

錦棠聽得明白。

平時在館裏,大家都賣趙倚婷幾分面子。

職場這些事,看着複雜,但彎彎繞繞下來,又是簡單四個字能概括的,人情世故。

不發一言,她跟在館長身後進入正廳。

趙倚婷之前負責的那片展區挺清閑,告示牌寫得詳細明白,大多數游客喜歡自己看。

重新調回,沈悠宜旋上擴音器的按鈕,來衣帽間找她。

“昨晚又住在朋友家啊?”

這半年,錦棠第一次提到朋友這個詞。

“嗯。”疊着換下來的衣服,錦棠擡眸看過來,頓了幾秒,還是開口:“悠宜,我可能得從宿舍搬出去了。”

沈悠宜驚了,眼睛瞪大,“搬去哪啊,你要每天爬山上班?”

“我知道了,是不是趙倚婷找你事?”

聽沈悠宜說,昨天晚上去市裏聚餐,趙倚婷的言語裏并不友善。

錦棠搖搖頭,“跟她沒關系。”

但是她就認定了是趙倚婷搗鬼,憤憤不平地開口:“人不行怪路不平,男朋友那麽有錢,怎麽不把博物館買下來送她。”

“自己講解說得爛,嫉妒別人有能力,可別出來丢人現眼了。”

錦棠倒是沒多在意這個。

于她而言,待在新館和正廳沒區別,工資不會少半分。

趙倚婷想出風頭,那就讓給她。

在出衣帽間前,錦棠扶正腰間擴音器,最後看了眼手機。

還是家裏的消息,錦媽關心她的臉。

只有簡單一句,剩下的話都在說她弟弟上學的事。

錦棠忽然就想到很小那會,自己對這個家還有絲幻想。

她弟弟還沒出生,母親的日子也難熬。

她抱着自己,傷心地哭了幾回,嘴裏喃喃念着:“為什麽你是個女孩。”

“天生沒人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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