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搬家

第14章 搬家

微弱燈光懸在頭頂,洗手間內,水從盆裏溢出。

單手撐在旁側欄杆上,直至嘩啦啦的聲響在耳邊持續良久,錦棠才回過神。

擡手,關掉水龍頭。

沉沉吸了口氣,微躬下身,錦棠捂住臉。

她在想趙倚婷的話。

京城紀家,那是她在財經日報才見過的字眼。

鐘鳴鼎食,銀屏金屋。

趙倚婷說,她可以去問江少珩,這事圈裏都傳開了,壓根算不上什麽秘密。

“錦棠,江少珩不過是玩玩,男人最後娶的都是對自己事業有幫助的,扪心自問,你能給他帶來什麽?”

洗手間潮濕陰涼,她一個沒站穩,靠在旁邊的白瓷牆面。

幾顆水珠打濕後背,讓人慢慢清醒。

江少珩只說,讓她跟着自己。

她從來沒細細想這話是什麽意思。

但生在鳴鐘列鼎之家的公子哥,會有幾分真心實意呢。

蘇煙寧從一開始就提醒過她,別太期盼感情這個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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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晨時分,她穿着薄睡衣在陽臺吹風。

夏夜蟬鳴不止,褪去白日焦金流石的燥意。

兩小時前,沈悠宜給她發消息,說是自己已經到家了。

今夜,宿舍就她一個人。

形單影只,錦棠裹緊了身上的睡衣。

幾分鐘後,手心傳來細細密密的震動,以為是沈悠宜的消息,她擡起屏幕,有些驚訝于上面顯示的名字備注。

是蘇煙寧。

就在今夜兩個人剛剛交換過聯系方式。

【蘇煙寧】:後天我生日,有時間嗎,讓江少珩帶你一起來呗。

【錦棠】:你怎麽不去問他?

明明,江少珩看起來更像是那個會忙的人。

【蘇煙寧】:哦,因為我只關心你會不會來。

她和那位少爺又不熟。

蘇煙寧沒幾個朋友,在第一眼見到錦棠時,就有說不出的喜歡。

她管這個叫美女之間的吸引力。

【錦棠】:最近博物館不忙,晚上可以。

【蘇煙寧】:那就說好了啊。

頓了幾秒,面對亮起的屏幕,錦棠在猶豫中删删改改敲字。

最後,按下發送。

【錦棠】:我能問你件事嗎?

【蘇煙寧】:可以啊。

又是遲疑一陣。

咬咬下唇,她的心跳聲快而沉,呼之欲出。

【錦棠】:你知道江少珩他有婚約的事嗎?

趙倚婷可能胡亂編排,但蘇煙寧應該不會騙她。

雙手交疊,屏幕的亮光被她捂在胸口,震動随着情緒起伏,突兀又驚心。

琥珀色的眼眸沾上明亮,水光暈成個圓點。

蘇煙寧說,知道。

一顆心,沉沉落地。

【蘇煙寧】:确實有這麽件事,但具體的,我也不清楚。

楚聿白提過兩句,但她對江少珩這個人的事并不上心。

聽過就忘,如若今天沒說起來,蘇煙寧早把這篇揭過了。

錦棠的掌心發熱,微微顫着敲了“謝謝”兩個字。

而後,她收到蘇煙寧很長一段語音,似乎在外面,風聲貫耳。

“錦棠,江少珩他擁有很多,如果可以,我希望你沒有那麽喜歡他。”

直至很久之後,錦棠才明白今時今日這句意會不明的話。

自己大概是他所擁有的最微不足道的一個。

飛蛾撲火,俟河之清。

……

淩晨,江宅蝴蝶主樓。

燈火璀璨,恢宏的中式裝潢,胡桃楸木樓梯順沿複式二樓,木板被擦得泛着油光。

江老爺子在主位落座,手裏撥弄着一串小葉紫檀佛珠。

顆顆分明,悶沉的輕撞聲在寂靜空氣中無限放大。

一邊,江少珩單手搭在桌沿,長腿交疊,微閉着雙眼。

老人指腹隔絕下一顆珠子,偏過頭望向他,“聽說,你最近跟博物館一個講解員走得挺近。”

老爺子手眼通天,更何況,他一開始沒打算瞞着。

聞聲,當事人低低抛出個“嗯”字。

“有點分寸……”

話只說了一半,老管家從屋外進來,引着一衆人。

“齊少爺回來了。”

跨過門檻,齊肆在近處停住腳步,鞠躬開口:“江爺爺,小叔。”

身後,站着他的父母。

齊肆算是江家旁支,之所以能叫江少珩一句小叔,是因着那會江老爺子為着好名聲,把他們家這一支收到自己膝下。

這些年,日子是好過不少。

但他終究不姓江。

“難為你們,還特意從國外回來給我祝壽。”江老爺子笑笑,示意他們旁邊落座。

“我們在國外都記挂着您呢。”說這話的人是齊雅蘊,她坐在江少珩斜對面,打量着笑道:“我們剛走那會,少珩才大學畢業。”

“多謝嫂子惦記。”

江少珩揚眉,指尖在桌面上有規律地叩着,沒什麽情緒起伏。

對面,江景林始終沉默,聽着旁邊妻子出聲:“齊肆一直是養在你身邊的,怎麽就沒熏陶到半點,看着呆頭呆腦的。”

齊肆不語,抿嘴站在一邊。

主樓內,整點鐘聲敲響。

老爺子熬不住,招呼管家扶自己回房間。

周遭衆人,紛紛起身。

“你們聊,我是年紀大了,熬不動。”

老人始終躬身,每一步都緩慢遲鈍,背影融入濃液。

主位空了,他們也沒再多留,齊雅蘊揉着太陽穴,緩解旅途疲憊,緩緩開口:“那我們也回了,還得倒倒時差。”

“慢走。”

目送一家三口消失在視線範圍內,江少珩重新落座。

一直站在身後的韓助理上前,微微俯身,話落在他耳邊,“這些天一直都是禾瑤小姐陪着老爺子。”

眼眸微沉,江少珩擺擺手,示意他回去。

然而,韓助理剛走兩步,就被叫住,“對了。”

“您說。”

“你明天去接錦棠。”

一怔,他問了聲:“您不親自去接錦小姐嗎?”

屋外,風聲陣陣,撞破寂寥夜晚。

頗有種暴風雨前的寧靜。

“不了。”

看來,老洋房得熱鬧一陣。

……

芒種,京城太陽毒得要命。

一大早,宿舍樓的電閘又跳了,屋裏空調停止工作,錦棠是被熱醒的。

睜眼摸到桌邊的手機,剛過六點。

她沒了睡意,接了杯涼白開往嘴裏灌,緩解燥熱。

拿旁邊紙巾擦額頭上細細密密的汗珠,坐回床沿,她盯着眼前的紙盒發呆。

她答應過江少珩要搬,但是婚約這件事像是堵在她的喉嚨口,總會有這樣那樣的顧慮。

兩小時後,她收到了韓助理的電話。

說是來接她。

錦棠讓他把車停在宿舍樓外的水泥路上,那是片綠蔭,冬暖夏涼。

撥開窗簾,銀白色卡宴車停在視線範圍內。

錦棠開始折衣服。

她記得江少珩曾經說過,沒有別人。

那錦棠信一次。

約莫四十分鐘,她才下樓。

頂着烈日,她的手上是沉重的紙箱,見狀,韓助理接過去。

“我來吧,您先上車。”

錦棠點頭致謝,“麻煩了。”

空調的冷氣撲面而來,她拿出手機,猶豫着要不要給江少珩發條消息。

躊躇不定,想到韓助理說他似乎在忙,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蜿蜒山路,前排人安安靜靜開車。

錦棠眼見着老洋房距離自己越來越近。

與先前不同的是,這次,車子直接停在杳霭苑門前。

“少爺吩咐過,您可以挑一個自己喜歡的房間,整理好東西您四處逛逛,晚上他回來陪您。”

杳霭苑裏裏外外有十多間空房,錦棠選了第一次住的那間客卧。

二樓走廊的左手邊。

她的東西不多,但來來回回折騰下來,身心俱疲。

躺倒在軟床,錦棠扯着腳下的被子,還是側在一邊。

不知幾時,窗外傳來陣嘈雜,她睜眼那會,天色昏沉。

晚的連夕陽都褪色了。

推開卧室陽臺門,她微眯着睡眼,企圖找聲音來源。

是右邊的老戲臺。

動土翻新,二樓茶樓看臺都被掀了,像是打算重蓋。

錦棠赤着腳,打算折回去穿鞋。

還沒走出陽臺,一擡眸,對上了江少珩的目光。

他抱着雙臂,輕靠在門框邊。

四目相對,她甚至忘記自己還沒穿鞋這件事。

“那個,我睡覺不喜歡關門。”

江少珩起身,笑道:“是個好習慣。”

欲言又止,錦棠沒說,是因為小時候弟弟睡覺會哭會鬧,她得起來照顧。

怕聽不到隔壁的聲音,她一直都會開門睡覺。

踮着腳,錦棠低頭穿鞋,聽見江少珩問她:“怎麽選這間?”

“我不太挑。”

杳霭苑這邊,又或是整個老洋房,奢靡豪華。

神霄绛闕,像宮殿。

她住哪都是一樣的。

江少珩徑直走過來,緩緩揚起的語調,“不挑?”

“嗯。”

眼前的人微俯下身,離自己越來越近。

他的領帶垂下,落在錦棠眼前,嗓音略帶絲沉,萦繞在她耳畔,“那今晚,去我房間睡?”

只一瞬間,她的臉燙得要命。

進退都不是,她站在遠處。

清清嗓,慢慢別開視線,輕咬了下嘴唇,“你的房間……在哪?”

錦棠超前邁了一步。

“樓上。”

簡簡單單兩個字,他抛過來時,目光不移。

伸手,江少珩拉近他們之間的距離,指腹挑起她的下巴,慢慢厮磨。

錦棠的臉比他的骨節處還要熱。

空氣迅速升溫,錦棠甚至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聲音像是誘哄,他問:“想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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