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漩渦
第23章 漩渦
空蕩的走廊, 每一步都有回音。
錦棠擡起的手在空中慢慢僵住,微仰下巴,她的觸及到聲音來源。
下意識地, 擺擺手拒絕。
目光一怔,耳邊還有江少珩淺淺呼吸聲。
氣氛微妙,又不可言喻。
“錦棠。”
轉過身, 她背對着長廊的微弱燈光,聽見那邊的男音響起,不明情緒。
江少珩說, 結束了給他打電話。
忙音落在耳邊,錦棠重新站在光下, 眼前的韓晨文背靠牆壁。
“不好意思啊, 剛才接了個電話。”
眼前人笑笑,直起身道:“沒事,地方是他們提前幾天訂的, 不知道你受不了辣味。”
錦棠輕輕捂住鼻子, 說了句沒關系。
點餐時候,韓晨文幫她要了瓶柳橙汁。
他們這家店的口味正, 菜式多, 大多數是甜辣的。
錦棠盯着一份紅糖糍粑夾。
一桌人,沒開車的喝了點酒, 調侃着韓晨文。
“要我說, 咱們這一批裏就小韓還沒有女朋友了吧, 館裏要是有單身的女孩,小錦老師幫忙介紹介紹。”
聞言, 韓晨文撓撓頭,紅着臉望向錦棠這邊, “他們就這樣,我不急。”
“怎麽就不急,你條件也不差,這年紀該考慮結婚了。”
畢業就催婚,像是上天派給每個老一輩的固定任務。
但韓晨文的條件确實不錯。
來的路上,沈悠宜跟他簡單聊了幾句,父母都是體制內,家裏早就給他買了婚房,在市中心,足足一百多平。
旁邊,戴着眼鏡的男人問她:“小錦有男朋友了嗎?”
幾道目光同時落到她身上。
韓晨文的雙臂放在桌邊,像也在等個答案。
出聲的不是錦棠,旁邊的沈悠宜放下端着的玻璃杯,笑道:“您就別操心了,我們棠棠這麽漂亮,肯定有男朋友。”
下一秒,桌上倒了個茶杯,滾燙的熱水灑在面上。
“小韓,快擦擦。”
目光被吸引,只見韓晨文微低着頭,從眼前盒子裏抽了幾張紙,默不作聲地擦着桌面。
整晚,他沒再多說什麽。
幾個人喝了整箱啤酒,沒盡興,說是要去旁邊KTV開第二場。
錦棠用指尖敲亮屏幕,彼時,已經十點多了。
“我就不去了。”錦棠笑着推辭,“明天還得上班。”
旁邊,沈悠宜也順着她的話說。
韓晨文提議送兩個人回去,“太晚了,你們兩個女生不安全。”
他的目光在錦棠身上逗留。
“我男朋友來接我。”
她給江少珩發了地址,得到了一個“好”字的回複。
聞聲,沈悠宜自動選擇不當情侶間的電燈泡,“那我就麻煩韓老師了。”
一行人,從店門走出去。
對面的林蔭道旁,停了輛黑色的邁巴赫。
是錦棠第一次見到的那輛。
車門旁,靠着的男人在抽煙,零星的火光燃在指尖,忽暗忽明。
“錦老師,你男朋友如果沒來的話,就先……”
韓晨文掏出車鑰匙攥在掌心裏,說出的話被打斷。
“到了,他在等我呢。”移過目光,錦棠禮貌跟他們告別。
沈悠宜上次去杳霭苑沒見到江少珩本人,這次算是從頭到腳瞧了個真切。
拉着錦棠小聲感嘆道:“有錢就算了,長成這樣讓別人怎麽活!”
那輛熟悉的邁巴赫尤為吸睛,是她們經常讨論的目标。
隔着一段距離,江少珩似乎是看見了她,起身,掐滅了手裏燃了半截的煙。
在燈火通明處等她。
夏夜的風帶着暖意,樹影搖晃,斑駁的暗光落下。
他的襯衫被吹動。
三兩步走過去,錦棠把包拎在腿前,左右是偶爾駛過的汽車。
喧嚣聲不絕于耳,她伸手別了別自己耳邊的碎發。
“我以為今天你會很忙。”
江老爺子過壽,這是大日子。
眼前人的目光深邃,在錦棠身上停了很久,而後,才緩緩啓唇:“你同事?”
“嗯,新來的幾個文物修複師。”
他的視線在韓晨文身上留了片刻,随後,拉開車門。
錦棠有些驚訝:“今天韓助理沒來嗎?”
江少珩很少親自開車。
“嗯。”
“嫂子的肩膀好點了嗎?”她始終還是記挂這件事。
齊雅蘊一直對她很好。
“她好得很。”
不知道為什麽,錦棠總覺得他這話裏,帶了些別的意味,又不能直接去問。
畢竟,是江家的事。
她怎麽都是外人。
幾秒後,錦棠坐到他旁邊,沒有想象中地調轉車頭。
江少珩踩下油門,一直往前開,這不是回老洋房的路。
“我們要去哪?”握住旁邊的車門把手,錦棠看向他。
江少珩說了句“京郊”,随後,車內恢複安靜,錦棠有種錯覺,他的心情似乎并不好。
窗外,兩側的樹影不停從眼前劃過,錦棠感受到車速一陣陣加快。
京郊的夜,幾乎沒什麽車。
濂珠江一過,是幾幢私人別墅,四周,連絲燈光都沒有。
錦棠第一次來這邊,被那個很大的落地窗吸引。
在蘇煙寧生日那會,她跟江少珩提過一句,喜歡那扇明亮的落地窗。
京郊這幢別墅和杳霭苑不同,複式三層,窗戶從上蔓延到下,采光極好。
夜色濃郁,晚來風吹動衣角。
跟在江少珩身後,入眼,玄關的陳設只有黑白兩色。
客廳放了架三角鋼琴,金色的英文篆刻在右側邊,很長的一行。
脫了鞋子,她踩在鵝絨地毯上。
身後的關門聲響過一秒,還沒轉身,她落入個溫暖懷抱。
江少珩的手從後面環住她的腰。
猝不及防,兩個人的呼吸聲重疊在一起。
幾日的思念堆疊,江少珩順着她的衣角往裏探。
滾燙炙熱的掌心貼在腰間,錦棠低低出聲:“別在這。”
江少珩的腦海中浮現錦棠和所謂同事同框的畫面,眼神黯淡了幾分。
“錦棠。”
“嗯?”
她的話裏都帶着淩亂的氣息,全身升溫。
江少珩的嗓音沉沉,如數落在她耳邊:“你乖乖的,就待在我身邊。”
轉過身,還沒等她開口,江少珩的身影籠下來,他的吻帶了絲占有和掠奪。
把人抵在玄關牆上,唇齒糾纏。
錦棠的呼吸被強占,被動又生硬回應這個熱烈的吻。
她細長的胳膊交疊挂在江少珩的脖頸上,像是找到了個支點,拖起虛浮的身軀。
搖搖欲墜,呼吸越來越急。
幾分鐘後,他的單臂攔住所有去路,撐在牆邊。
貼合着她的唇,說每一個字都有輕輕劃蹭,讓人心癢難耐。
“不喜歡這,喜歡落地窗?”
她望向窗外時,眼裏會沾上淡淡水光,琥珀色的瞳孔通透明亮。
“別……”
她的話被一個打橫抱起的動作終止,而後,柔和的月光落在身側。
錦棠落入一片幹淨的地帶。
她沒穿鞋,被放在軟沙發上,一直起身,就看到江少珩在松領帶。
簡單兩下,喉結處的扣子也松了。
錦棠後撤,側目,眼裏是窗外的孤單夜景。
采光好的像在禮堂裏。
“這會被人看到。”
幾秒後,薄紗似的簾子降下來,這像是定制的。
“現在不會了。”
臨了,她的聲音被吞并,在溫涼的夜色中,沉溺下墜。
……
翌日清晨,她在二樓卧室睜眼。
光線落到視線中,錦棠擡手擋住,昨晚,江少珩抱她回房間也沒消磨荒唐又旖旎的欲色。
他抓着錦棠的腳踝,兩個人的體溫交融。
他的聲音帶着幾分熱氣,萦繞在她耳邊,“錦棠。”
“喜歡我嗎?”
在那種境遇下,問這樣的問題,是件很犯規的事。
她斷斷續續的喜歡兩個字用了全部力氣,啞信明顯。
“一直跟着我,好不好?”江少珩吻她,在兩個人最動情的那一刻。
擡手,她感受到自己耳邊汗涔涔的熱意,嗓子很幹,“好。”
彼時,面對浴室的鏡子,她身上大大小小的紅色痕跡顯眼。
江少珩像是故意的。
前幾次,他從來沒有去吻過這些地方,從上至下,像是特定占有。
怎麽都洗不掉。
不出意外,錦棠又跟館長請了次假。
赤着腳從樓梯下來,她以為和之前一樣,江少珩會不知所蹤。
直到看見眼前沙發上坐着的男人,他換了件襯衫,喉結旁邊有隐隐約約的紅色抓痕。
是昨晚把人撞疼了,錦棠伸手撓的。
錦棠盯着那抹突兀的紅,出神頓住腳步。
“來吃早餐。”
這棟別墅沒有管家,一開始,錦棠以為這是江少珩不常來這邊的原因。
後來才明白,這完全是給她建的宮殿。
又或是,金絲籠子。
簡單的牛奶三明治,江少珩坐在她對面,把原本拿在手裏的文件往旁邊放。
“聽老管家說,你很喜歡藏書樓裏文物遺跡的書。”
錦棠雙手捧着杯子,點點頭:“嗯,我大學就是學這個專業的。”
“讀了研?”
“沒有。”錦棠微微垂眸,低聲開口,“家裏不太支持,就去博物館工作了。”
她描繪得風輕雲淡。
至少,她不想在江少珩面前去揭開那些往事。
空氣裏,凝滞了一秒。
江少珩問她,想不想繼續回去讀書。
“你也剛畢業,很多人這個年紀才剛剛讀研。”
江少珩是在國外拿到金融碩士才回來接手家裏産業的。
其實,錦棠很心動。
但現如今,實在不是個去讀書的好時機,她欠了蘇煙寧很多錢。
現實往往并不遂人願。
“不了,已經工作這麽久,我也習慣這種生活節奏了。”
她移開視線,盡量讓自己顯得沒有那麽失落。
她伸手去蘸盤子裏的甜果醬。
“錦棠,我只問你想不想。”
這話一出,她得動作明顯頓住,她無法壓抑住自己的想法,還是輕輕“嗯”了一下。
江少珩:“那就做自己喜歡的。”
他讓錦棠好好考慮。
吃過早飯後,江少珩回了書房。
他接到了韓助理的電話,盯着桌面的幾份文件,他輕“喂”了聲。
“少爺,咱們杳霭苑确實有監控器。”
并不驚訝,江少珩交疊着雙腿,默不作聲,等着那邊的人繼續說下去。
“另外,我問了那天在老戲臺旁邊的管家,樓上看臺似乎有人經過。”
齊雅蘊這事,來得蹊跷。
偏偏在江氏內部整頓的幾天,江少珩并不在杳霭苑,她想從錦棠身上下手。
江家人的手段,多不勝數。
齊雅蘊當初能狠心把唯一的親生兒子留在老爺子身邊,就注定是個敢舍一切的狠角色。
現如今,不過是在錦棠這兒博點同情,她做得出來。
“你讓人繼續盯着。”江少珩微眯眼,身體靠在椅背上。
“錦小姐那邊……”
江家這場明争暗鬥,本不應該把錦棠卷進去。
一開始,江少珩就知道,齊雅蘊是有意接近。
在錦棠第一次來杳霭苑那會,或者更早,齊肆就已經看出了端倪。
他畢竟也是老爺子手裏帶出來的。
裝傻充愣這麽多年,也就是為了躲避家族內部的争鬥。
如果真的是不學無術,江景林那點産業早就被他敗光了,留不到今天。
錦棠本是個局外人。
可慢慢的,她真的成為了其中一環。
半推半就被齊雅蘊盯上,這些,都是江少珩默許的。
他或許真的對錦棠有喜歡,但終究不是第一位。
愛情這東西,不是必需品,他二十八年間都沒有,總歸,也算不上重要。
“你今天的話很多。”江少珩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語氣裏夾雜着不悅。
“對不起,少爺。”
韓助理頓了兩秒,才道:“我只是覺得錦小姐知道後,會怪您。”
她不過是無心入局。
在錯綜複雜的計謀面前,錦棠的存在,很渺小。
室內靜得出奇,微弱的電流聲在江少珩耳邊環繞。
他的嗓音很低,沒什麽溫度。
“她不會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