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梨花女子大學,每當休息日的下午,都會有很多漂亮的小姐姐們,帶着食物和美酒,鋪一塊餐布,躺在學校的大草坪上,嬉戲玩樂,今天卻有點與衆不同。
李夕顏眼睛都還沒睜開,耳邊就是一串起哄的聲音“罰酒!罰酒!罰酒!”塗着五顏六色指甲的手,拖着杯底,卡着她的脖子,帶着她的手把酒送到她嘴邊,高聲奸笑“快喝!到你了!”
昏昏沉沉的腦袋還在隐隐作痛,李夕顏搖頭避開嘴邊的酒杯,抓着酒杯的手沒力氣,紙杯翻轉,一杯酒直接灑在白襯衫上,一滴不剩。起哄的聲音一頓,四五個人哄堂大笑,卡着她脖子的人松開手笑倒在她身上“你這招沒用啊,還是要喝——”
擺脫了束縛的李夕顏,終于睜開了眼睛,藍的像水洗過一遍的天空出現在她的眼前,嬉鬧的笑聲在耳邊不停,眼前的一切卻讓李夕顏覺得陌生至極。不遠處的教學樓,四處坐在草坪上嬉鬧玩耍的姑娘們,面前這個剪着極短的妹妹頭,化着大煙熏妝的姑娘,一切的一切,都那麽陌生,腦袋卻越來越疼,疼的她忍不住抱着腦袋團起身體,低聲□□起來。
旁邊一個姑娘想要上前推她,嘴裏笑道“玩什麽呢這是,打算……”話還沒說完,手被拍開,身後的人拉住她“等下,她是不是剛才喝太多了,不會酒精中毒了吧?趕快……”
倒在李夕顏身上的柳楠晴翻了個大大的白眼,支起身體,仔細的打量身下的人“中毒個頭,一個小時,五個人一瓶燒酒還沒喝完,你能中毒啊!”嘴上說的硬氣,五個指頭都是深色系的手,卻動作很輕的想要拉開李夕顏的手“你別開玩笑啊,等下被我發現你就死定了……”
拽了兩下沒拽開,□□聲反而又大了一點,柳楠晴當機立斷指使朋友,指着四周的的姑娘“去問問有沒有學醫的,或者是學護理的,找過來,不知道她現在能不能動,看着像是腦袋疼,趕快打電話給校醫室,讓老師過來幫忙,還有你打電話叫救護車,以防萬一!”
幹脆又利落的女聲在耳邊變得虛幻,仿佛有人在李夕顏的耳朵裏塞了兩團棉花,聲音變的幾乎低不可聞,整個腦袋卻像被人拿着上百根細如毫毛的尖針,不停的再戳,疼的李夕顏恨不得昏過去,瞬間,整個世界一空,耳邊的聲音消失,她如願以償了。
昏過去的李夕顏手軟軟的耷拉在地上,渾身一動不動,身邊的妹子尖叫一聲,主人公卻在昏迷的時間裏,去圍觀或者是渡過了另一個李夕顏的人生,對的,另一個李夕顏。
李夕顏還沒有看到電腦屏保一樣的天空時,她也叫李夕顏,只是那個時候的李夕顏是大兔國剛剛從中傳畢業的實習生,兔國的李夕顏,憑借多年表面裝乖,私下小動作不斷的經驗,反抗更年期持續小二十年的母親,堅決拒絕母上大人要她繼續學油畫的想法。為了這,家庭矛盾升級,差點被她媽打死。
李媽媽非要女兒學油畫是一個特別狗血的故事,當年和小姐妹一起學油畫畢業,畢了業,李媽媽上位成為師母,小姐妹出國深造。哪成想,多年後,小姐妹學成歸國,師母的位置居然被她給搶了。
人家還有個萬金油的說法,我們是真愛,我和老師才是般配的,你個黃臉婆,也不看看自己,手都生了,你現在是不是連線條都畫不直了?當然,小姐妹的說法更文藝、更委婉、篇幅更多,時間拉鋸也更長。
李媽媽抱着三歲的李夕顏,把渣男和小姐妹弄的身敗名裂,對方工作和名氣皆丢,達成雙殺之後,以婚內出軌的名義把渣男的財産洗劫一空,飛了美國。一年之後,确定自己确實手生,撿起來沒個三五七八年達不到小姐妹的水平之後,李夕顏作為她生命的延續,就繼承了李媽媽油畫的文藝和複仇夢。
美國消費水平有點高,母女待到李夕顏十歲,基礎打好了,就回國過上了四處找名師的路子。李夕顏12歲的時候,房子突然就漲起來了,李媽媽準京城老戶口,自家在三環一套,婚房一套,渣男財産一套。本來有點癟下去的錢包,賣了一套房之後瞬間鼓了不少,渣男的房子在地鐵線上,正好趕上拆遷,這下拆遷款和分配房,直接變暴發戶了。
美國之行差點變成歐洲之行,法郎現在李媽媽也能揮霍大把了,李夕顏誓死反抗,搬出姥姥姥爺,以親情之名非要留下,堅決不去,死都不去,死不了更不去。李夕顏有記憶就在看畫冊,寫得了字,就拿起了畫筆,她對畫畫這件事煩透了。那時候小,她沒法反抗,現在她已經是12歲‘高齡’,還想讓她畫畫,妄想!
女兒和外孫女成天吵的你死我活,李姥姥皺紋都多了兩條,李老爺頭發都快給他撓禿了,本來就沒剩幾根。老兩口沒辦法,心一橫直接上手,姥爺去給女兒講道理,這孫女再鬧下去就成仇人了,咱們家就這一根獨苗!姥姥去給孫女講人情,講她那個雖然一家三口都說死了的爹其實沒死,但是那個渣男,壞的腳底流油,死了和沒死沒兩樣,你媽苦啊。
育兒紛争變成家庭倫理劇,李夕顏接受不了,爹什麽的,反正以前也沒有過,後來有沒有無所謂,但是她媽這是綁架!以自己所謂的上一代悲的悲劇,讓自己變的更悲劇,這是強權,這是壓迫,這是不對的!12歲高齡的李夕顏上了初中,正式進入中二期。
老兩口架沒勸成,矛盾加深,家裏面的氣氛更陰暗,李夕顏最後還是屈服了,李媽媽使了絕招,斷其糧草,一毛零花錢都不給,吃個零食都不行,在家只能喝水吃白飯,出門連白飯和涼白開都沒有。女兒的臉拉的有八尺長,老兩口想要私下補貼都被教訓一頓,一個暑假過去李夕顏屈服了。但是有個條件,就留在大首都,要是想要她出國,她吃一輩子白水配饅頭也不畫畫!
耗了那麽長時間的持久戰,李媽媽也撐不住,李夕顏除了畫畫她從小什麽都寵,幾乎想把李夕顏缺失的父愛用錢都補回來,現在看着女兒這樣,她自己一盆眼淚都哭完了。好歹是階段性勝利,留下就留下吧。
重新拿起畫筆的李夕顏明修棧道暗度成倉,初中成天把自家的各種零食、顏料啥的,拿到學校‘有償共享’,整整三年一塊一塊的湊到2873這個巨額數字。要知道畫畫要四處采風,她還跟了喜歡全國各地到處跑,想着踏遍全國所有深山荒野的老師,在學校的日子算算都可憐。
人家半夜躲被子裏讀小說,李夕顏半夜打着手電在被子裏背文言文注解,深怕自己未來就要被畫畫給毀了。而李媽媽從來不關心女兒的文化課,搞藝術的嗎,她自己小時候數學能過六十都是超常發揮,畫畫要專心!
手握巨款的李夕顏底氣十足的再次掀起家庭戰争,要不去讀普通高中,課餘時間跟着老師,要不大家一拍兩散,她繼續白水配饅頭,吃一輩子!這次有小金庫支撐,李夕顏也只撐了半年,因為計算失誤,李媽媽24小時盯着她,別說小金庫還在朋友家,就算她自己保管,她也沒地方用,眼看就要撐不住了,姥姥先發火了。
老太太中氣十足敲着擀面杖,一聲聲标準的國罵,把李媽媽罵的四處竄逃“從你回來就沒好事,這不是霍霍孩子嗎!長身體的時候,吃啥白水饅頭,看孩子瘦的,跟小雞仔似的!鬧什麽鬧,再鬧抽你!”
李媽媽當時就怼回去“當初不是您要我學畫的!”後面一句沒出口,要不然也不會碰到那個傻逼!
李姥姥更生氣,擀面杖差點就真打到了,老人氣在頭上口不擇言“那隔壁家王大媽送閨女去學的時候,不是你個死丫頭,死乞白賴非要去的!”
這句話出口,家庭戰争結束,渣男雖然是因為畫畫碰到的,但是傷李媽媽最深的,還是隔壁王大媽家的那個小姐妹,她們一起晃蕩的半輩子,比不過一個男人,我呸!被戳到痛腳的李媽媽妥協,李夕顏漁翁得利。
畫畫和文化課兼具,每天能睡到5個小時就算長,李夕顏身高卡在一米五九點九,到死都沒漲到一米六。拼死拼活熬過了高三,硬是以整個高三一年睡不到兩小時的戰績,幾乎抛棄從小就握着的畫筆。
李媽媽眼看着越來越有骨瘦如柴樣子的李夕顏,也不得不松口,眼看着女兒,從一個注定的藝術特長生,變成了要同百萬大軍共同奔赴高考的文科生。還運氣的超常發揮進入了一本線,進了中傳,聽着姥爺的話學了編劇。其實對當時的李夕顏來說,學什麽都無所謂,只要不學畫畫就行。
四年大學畢業,姥爺找人送進了省臺實習,這剛上班一個月,熬夜加班沒有,她就是一個負責叫外賣和打印的,要加什麽班。傷心、難過、意外統統沒有,确定人生從此和畫畫沒關系的李夕顏高興到飛起!可是,她就這麽穿越了?下個班,打個卡的功夫?怎麽穿越的?她連個跤都沒摔!
昏過去的李夕顏,看着另一個幾乎像她的甜蜜版人生的李夕顏,越看越覺得不妙,那姑娘的臉怎麽那麽眼熟呢?這人生怎麽能這麽順暢呢,哥哥比這個妹妹大8歲,什麽都寵妹妹,爸媽雖然有點重男輕女,但是對唯一的女兒,只要家裏能給,要啥基本給買。從小一路順風順水到大,連過馬路都沒有摔過的人生,李夕顏都看愣了。
就算是這樣,穿越也不是李夕顏想要的,開什麽玩笑,她幸幸苦苦奮戰那麽久,讓她一招回到解放前?就算這個小姐姐,有她夢寐以求的160的身高,還往上加了5厘米也不行,就算這個小姐姐家庭幸福美滿,小時候要啥有啥,有爸媽寵着,有哥哥愛護着,身邊還有一幫大長腿姐妹,那也不行!
李媽媽怎麽辦!姥姥姥爺怎麽辦!姥爺還給她買了街口的麻花,李媽媽陰陽怪氣的說,要等國慶帶她去買車,那麽大人了,連個車都沒有,說出去像什麽樣子。姥姥說小區門口的羊肉串好像又逃過了城管的追捕,等她回家他們偷摸去買一點回來嘗嘗,不給李媽媽吃,讓她成天唠叨地溝油、老鼠肉。她的麻花,她的車,她的羊肉串!
她不要穿越!不要穿越到一個物價眼看就要上天的地方!更何況這姑娘還在讀大學,83年生,硬生生老了十歲!她還在學法語!她中文都沒學好,學什麽法語!她不要上學!不要在這裏!不要穿越!
李夕顏滿腦子都是不願意的時候,身體極其快速的适應了新的靈魂,校醫還沒來,急救電話打出去還沒過三分鐘,她就睜開了眼睛。再次醒來的時候,草地還是那片草地,教學樓還是那個教學樓,天空卻變成了一張張人臉,各式各樣的發型在她面前展示個遍,從黑長直到小板寸。
一水鮮活透亮的妹子們把她圍的嚴嚴實實,又擔心又新奇的看着她。看得李夕顏覺得自己是動物園裏的觀賞動物,法語系李夕顏的大名一下出名了。三杯燒酒差點死掉的名聲,讓她之後受到不少學姐和老師們的‘關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