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代價
代價
“哀家要把你，獻給九王爺。”
黛霜沒想到太後會冒出這麽個主意來，心裏的一番盤算進行得并不順利。
“可是母後，兒臣是皇帝的妃嫔。”
“這個哀家自然知道，不是要你在明面上與九王爺好。你們還沒見過吧？等他見了你，自然就移不開魂了。”
太後是想效仿王允用其義女貂蟬離間呂布與董卓之事嗎？黛霜心下想道。九王爺是為數不多的支持皇上的兄弟，太後想用自己離間他們。一旦踏入這渾水，想抽身怕是難了。
“怎麽了，你不願意？”太後沉了聲問道。
“沒有。”
“沒有就好，你準備一下吧，等安排好了哀家讓紫汐來通知你。”
“不過，可否等莫如淵傷好之後？他情況很不好，兒臣現在不太有心思做別的。”
太後微微勾唇。“那就等他能下床走路了，哀家再安排此事吧。”
小樣。想在哀家面前耍花樣？拖延時間麽，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既然她說了要投靠于自己，就再別想飛出這手掌心。
待出了慈寧宮，雨已經歇了一刻，路仍是濕的。紅藥趕忙迎上來扶住她，“姑娘，還好吧？”
黛霜倦怠着不想說話，靜了許久，才對她說：“去看看如淵哥哥。”
走了幾分鐘，黛霜忽一轉頭，往另一方向走去。紅藥道：“姑娘，是這邊。”黛霜卻把她拉過來，“剛才有人跟着呢。”
原來從她出了慈寧宮，太後便命人跟着她，眼下才剛走開一會兒。她說要去看莫如淵，不過是給跟着的那人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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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藥機警的看了看四周，問她：“姑娘真的要和太後結成一線？”剛才她站在門外，将她們的對話都聽去了。
“我是沒有辦法，借着這個事由向她示好，能拖延一時是一時，否則她遲早要對付我。”兩人說着已回到凝霜殿。
“姑娘如何打算呢？若和她虛與委蛇被發現了，以太後的性子，姑娘可要完蛋了。”
“太後現在如此強勢，我便只有兩個結果。我若與她一線，不過是她的棋子，用時得意，不用便棄。我若不與她一線，皇上如今局面，自身尚難保，更何況護住我。”黛霜道：“得把她從朝堂上弄下去，這個困境才能徹底解決。”
紅藥一驚，“姑娘……”
“我一個女子力弱，又失了娘家的依靠……可，如果是那位顧公子呢？他不是什麽事都知道麽。”
她在一顆海棠花樹下坐下來，說着自己的心事道：“入宮已經夠讓我心煩。若不是為了尹家，我何苦在這深宮裏虛度光陰？再來一個九王爺，呵……紅藥，你可知這世上，有時最将女子視作玩物和工具的，恰也是女子。”
紅藥點點頭，“算算時辰差不多了，正好一會兒要去找顧公子，不妨也問問他。”
黛霜也不記得今天是小年夜。
宮裏一年比一年冷清，皇上心情不好，暫停了所有的活動。黛霜和紅藥一路出宮，半路上下起雪來了。将手放到口前呵氣，還是覺得冷。
落星這次沒帶她們去畫舫，而是來到了一家酒樓。這酒樓抵觸偏僻，人少，她之前沒有來過。落星引着路，和老板打了個照面，帶她們到二樓雅間裏來。
黛霜一進去眼眶就紅了。尹澄坐在靠門的位置上，正擺弄着一個玩偶。過了數秒才擡起臉來，驚喜地朝她跑來。
“阿姐！”
“小澄！”她伸手把小孩子攬入懷裏。一旁的紅藥也很是驚訝，“小澄竟然在這裏。”
“公子答應了你幫忙找他，今天又正好是小年夜，請你們姐弟吃個飯。”落星在旁邊說。
“這可太感謝了，我……”
“阿姐，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尹澄擡着小臉，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盯着她，“阿爹不見了，好多嬷嬷也不見了，我就想出去找你們，然後迷路了，後來，後來……”
黛霜欣慰地揉揉他的腦袋。
“尹姑娘。”熟悉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她放開小弟，轉身看到那一襲勝雪白衣來了，忙盈盈行禮道：“顧公子。”
“令弟頑皮，說了好多好話才肯跟我來。”說着，上前對尹澄笑道：“怎樣？說帶你見你阿姐，沒騙你吧？”
“說話算話，你是好人。”小男孩眼睛亮晶晶的。
“诶，可不能這麽快給我下定論。我今兒幫了你，你覺得我是好人，若明兒害了你呢？”
“不管怎麽說，黛霜在此謝過。”她心裏着實感激，又想說點什麽，落星在一邊招呼道：“都坐下吃飯吧，時間也不早了。”
外頭樓下忽傳來蹬蹬的腳步聲，連同呼嘯的北風一起，叫她心裏升起了不祥的預感。走到窗邊一看，怔住了。
整整齊齊的一隊衛兵，一個個手執長矛。看這陣仗，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尹黛霜是什麽朝廷欽犯呢。
太後的人。
看來凝霜殿裏的人，是該全部好好清理一遍了。
顧子獨走過來，也朝窗下看了一眼，便對另兩人說：“你們帶尹小公子到屏風後邊去。”
黛霜看向他。那她呢？這些人就是來抓她的，她也應該躲起來吧？
卻聽他說：“你不必躲。”
官兵很快就上樓來了，屋外的動靜越來越響，“啪”地一下，門被踢開了。
黛霜忽然被他整個人壓在榻上——進來時她完全沒注意到屋內竟還有個軟塌。
眼前這陌生男子睥睨着她，目光從上至下，由烏黑的發絲滑到細軟的腰間，一瞬間全不似之前那溫潤如玉的模樣。
她心下一驚，伸手正欲推開他，卻見他微微勾起唇角，“噓”地一聲，微濕的氣息噴在她頸上。
“我等奉命……”為首官兵的大嗓門在這一刻忽然剎了車，黑溜溜的眼珠難以置信地盯住這一幅畫面。
男人的身體與她貼得越來越近，黛霜不敢叫，正要閉上眼睛，卻看到他微微挑了面，朝門口的那隊官兵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
一隊兵爺魂都吓掉了一半。
“打……打擾大人了。我等……這就告退。”
相爺多年不近女色，卻原來在外頭已經有了！
他的手仍停放在她的香肩處。女子的體香近距離襲來，讓他渾身都舒暢無比，熱血翻湧。
黛霜驚魂未定，推開他從榻上坐起來，正要起身下去，他拉住她的手，“他們還沒走遠呢。”
她這才又坐下來，青絲淩亂。
長這麽大，這還是她第一次和一個陌生男子距離如此近。便是和皇上，也沒有過。
“我忽然想到要你什麽了。”
黛霜錯愕地看着他。面前這個男子，此刻的眼神變得很犀利。
難道是自己看錯了？他也和別的男人一樣，垂涎她的美色？
眼前的姑娘眼眶微紅，眸中似噙了細碎晶瑩的淚花，單薄的身子微微顫抖着，如風中的一片花瓣，饒是鐵石心腸的人都會心生憐惜。可顧子獨顯然不打算安慰她，反而笑意愈濃，“你知道我做生意的規矩。問一個問題或者辦一件事，就要付出一個代價。”
“昨夜解答你的問題是一件，幫你找到尹澄又是一件，剛才幫你擋那些官兵也是一件。現在我先要你幫我一個忙，其他的代價讓你先欠着，我以後慢慢要。”
黛霜咬着唇，手指在袖內攥成一團，“公子想讓我做什麽？”
顧子獨湊近道：“實不相瞞，我有一桃花煩人得緊，想請你幫我擋一擋。”
黛霜微微睜大眼睛，“你要我幫你……擋桃花？”
“這可不行。”紅藥從屏風後出來。她原以為這顧公子是個正經人，卻沒想到他會以這種方式幫她姑娘阻攔官兵。“姑娘本來出宮一次就不方便，怎麽幫你擋桃花？”
“這很簡單，你按我說的做就好。”他說着，又恢複了之前謙謙君子的樣子，“剛才一時情急出此下策，冒犯你了，賠個不是。”
黛霜沒料着他又忽然道歉。說起來也是為了幫自己。她若不依不饒，反是不近情理了。
“無事。”她起身，與他拉開了距離。“還要感謝公子幫我找到小澄。”
“我說過，你不用謝我。”他拉她入席，“我幫你這些事都是有代價的。”
黛霜這下心裏打鼓了。這人剛才那般不正經，似乎和昨日見的不一樣。他生得這般英俊，但保不準知人知面不知心。太後脅迫她的事可還要繼續問他解決之法？
“你不想委身在皇上和九王爺之間，我有辦法。”她正想着，他忽然開口說道，吓她一跳。
這個人果然是無所不曉，怎麽連這都知道了？他是能看穿她內心在想什麽嗎？
“皇上和太後之間早晚有一戰，到時尹姑娘的榮寵可就真的到頭了，不如早做打算。”顧子獨說着喝了口酒，目光忽悠遠地望向窗外。“dang争洶湧，國力日損，牝雞司晨，何人之過？”
黛霜舉箸的纖手一滞。
對方此言憂心的是大楚的将來。不像她，只有心力憂心自己和家人的小命。
“不知是什麽辦法，還請公子賜教。”
他放下酒杯，笑容明澈起來，“今夜之後，太後就會放棄将你獻給九王爺的計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