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把柄
把柄
拉開簾子,光線漸明。她走上前去,逐漸看清了那男子的臉,有些驚訝。那一雙清秀的眉目,不是莫如淵又是誰?
“如淵哥哥,怎麽是你?你傷養好了嗎?”
“霜妹妹,”莫如淵從窗口跳了進來,“你放心,沒人發現我。”
他落地的這下眉頭一蹙,黛霜上前扶住他,疑道:“打了那麽多板子,不好生養着,跑我這裏來做什麽?”
他不答她的話,只是眼睛水汪汪地盯住她,“我不知你答應了他們什麽保下我,現在問也無用了。霜妹妹,你在宮裏并不快樂。皇帝喜歡你但是沒法保護你,我要帶你走。”
黛霜一頭霧水,“什麽?”
“其實當初你進宮的時我便想阻止。父親發現了我的意圖,把我關在屋內,等我逃出來時,木已成舟……
我此番過來是有準備的,所有的事我都料理好了。只要你同意,我現在就帶你離開這個地方。
你我小時候就有婚約。若不是皇帝一紙诏令,你早就該是我的娘子。我對你的心從來沒有變,你願不願意和我走?”
“所有事都料理好了?”她蹙眉看着他,“那莫伯父呢?雨清呢?”
“他們不必多慮。你知道,大家一直看好我和你在一起。”
“可我現在是皇上的貴妃。我和你走了,從此就是亡命天涯。朝廷不會放過,你想過這種膽戰心驚的日子嗎?
還有,我父親還在監獄裏。尹家才剛出了事,我不能再在這個節骨眼上出問題。”
才剛和皇上鬧了不愉快,連着兩天溜出宮去的大膽之舉也驚動了太後,她正琢磨着隔段時間出宮看望小弟這件事得緩一緩,誰想又……
“尹家的局面沒有什麽挽回的辦法了。我之前也上書為令尊申辯,可現在這個朝廷就是烏煙瘴氣,dang同伐異,再在這個漩渦裏待下去,我都不知道哪天會身首異處……你也是一樣。霜妹妹,我們一起走掉,你說不定能免受家族的牽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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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霜嘆了口氣,“你想得太天真了。
如淵哥哥,我不是不相信你對我的心意,只是如今局面,不動方是上策。你一個侍郎家的公子帶着我一個貴妃從宮裏跑掉,沒人會善罷甘休的。到時尹家、莫家都要受到牽連。我不想因為自己厭倦這個深宮,因為一己之私,連累到家人。”
“當初你便是這麽說!”莫如淵看着她,“那時皇上忽然下令要你入宮,你是不願意的,可是你為了尹家,還是入宮了。青春歲月就這麽葬送在這裏,陪着一個不愛的人。為了尹家你就願意把一輩子都搭進來嗎?”
“每個人想要的東西都不一樣。在你而言,或許自由和所愛是最重要的。但對我而言,能保護自己和家人是最重要的,我願意為此付出一切。你不能用自己珍視之物來推判我所珍視之物。”
她說着,把窗戶重新推開,“你快走吧,不要讓任何人發現你來過凝霜殿,不然我也保不住你。”
“你當真這麽想?”莫如淵并不甘心,“你願意一輩子老死在深宮裏,夾在皇上和太後之間過這提心吊膽的日子嗎?
霜妹妹,對不起了。”
黛霜忽覺眼前一黑,即刻暈了過去。莫如淵把她抱起,從窗戶跳出了凝霜殿。
皇宮的路他是熟悉的,這是他小時候玩耍的地方。那時當今的皇上還是太子,他是太子伴讀。
霜妹妹,為了你以後的幸福,我不能看着你在深宮裏這麽消磨下去。你就當是睡了一覺,做了一個夢,等你醒來,一切的煩惱就都沒有了。
一切都按照他事先安排好的進行着,他們出了皇宮大門,上了馬車。
“快些走,但也別太快,別引人注意。”莫如淵抱着黛霜上了馬車,把她安置好了,對車夫說道。
馬蹄蹬蹬,細雪沙沙,靜默如塵。走了約莫半個時辰,車停下,莫如淵抱着黛霜下了馬車,原地卻空無一人。
“人呢?”他四顧疑惑,便沖車夫道:“人怎麽還沒來?”
他有些急,沖車夫大步走去,“問你呢,人什麽時候到?”
耳邊卻傳來一個冷峻的聲音,“莫公子要帶着貴妃娘娘去哪裏?”
車夫走了下來,一張陌生的臉映入視線,他心中陡然一涼。
退了步問道:“你是誰?”
對方沉凝了片刻,空氣裏安靜得針落可聞。
“你是誰!我莫家的人呢?”
“莫公子稍安勿躁。我若是想揭發你,就該送你們原路回皇宮。”
“你想怎麽樣?”
對方看了看四周。莫如淵随之看去,發現周圍的樹林裏有人。
“莫公子,你現在是帶不走她了。如果你非要帶走她也不是不可以,除非……”
“除非什麽?”
“除非你願意她和你一起死在這裏。樹林裏都是我的人,你大可拿她的命冒險。”
“我與閣下無冤無仇,你為何如此?!”
“或者,我也可以抓了你們去聖上那裏告發,到時你和她也都活不了。
不過,我也有本事把她安全地送回皇宮,就當什麽事也沒有發生過,不過你得帶上她,去見我的主人。”
*
玉知微早就差人沏了一壺好茶靜候來客。
莫如淵進來的時候,看到屋子正中坐着一身着銀邊貂裘的男子,玉冠束發,眉目疏闊,目若朗星,器宇軒昂。不是玉相又是誰?
“相國大人?”饒是莫如淵也愣怔了一下,才擡步走過去。
怎麽想也沒料到竟然是他。他讓人攔下自己,到底想幹什麽?方才進屋前,他那手下把黛霜帶去了另一屋子安置,讓自己單獨來見玉知微。
“如淵,別來無恙啊。”玉知微鳳眸微睐。
說起來,玉知微今年二十有二,莫如淵只小他一歲,可一個已經是丞相,另一個還是貴公子心性。
莫如淵一肚子的無名火上來了。
“別急,坐下來喝杯茶吧。嗯?”玉知微一副悠然舒适的樣子,叫莫如淵愈發覺得不适。
“我沒時間和您敘舊。”
玉知微笑道:“生什麽氣呢?我攔你是在救你啊。”
“救我?”
“與其讓太後的人把你們攔下,還不如我來,至少令尊于我曾有半師之誼,我跟你莫家是有情分在的。你以為自己準備得萬無一失?我可告訴你,太後的人就在你們必經之路上守着。”
玉知微現場亂編,那語氣卻真到不行,絲毫沒有胡說的痕跡,騙騙莫如淵卻是綽綽有餘。
“竟是這樣?”莫如淵心口一冷。
玉知微悠悠道:“宮牆內外,還有本相不知道的事麽?”
莫如淵火氣稍緩,沉了片刻,拜了一拜道:“多謝了。”
“令尊近來可好?”
“老樣子吧。”
“你舅舅呢?”
“舅舅?”
莫恒年輕時是士林中頗有賢名的公子,如今年紀大了,也慢慢淡出朝堂。但莫家還有一個依靠,便是何家。莫如淵的舅舅何思俨,乃是京城禦林軍統領。
“何統領近來可好?”
不知為何,莫如淵覺得他語氣裏有一絲森冷的味道,并不似真心問好,遂反問: “有什麽不好的?”
玉知微卻來了一句:“可惜很快就要不好了。”
莫如淵起身,“你說什麽?”
“如淵啊,何、莫兩家的命,如今可都握在你手裏呢。”他把玩着茶盞,用最漫不經心的語氣說着最割人心的話。
莫如淵聞言急道:“玉相擅長官場那一套拿捏人心的把戲,我可不擅長。有話你就直說。”
玉知微觑了他一眼,“你先坐下,坐下。”
“如今朝局,帝後早晚有一戰,成王敗寇。何家與莫家都身在局中,若一直态度不明,怕是最後誰贏了都撈不着好吧。”
莫如淵冷笑,“玉相這話說得就奇怪了。要說最心意不明的人,不是你嗎?”
“你怎知我心意不明?”
一句話琳琅落地,驚住的是莫如淵。
玉知微兩邊不靠又權勢大,深得皇上的信任,太後也不敢動他,常年都是兩dang争取的目标,這是滿朝皆知的事情,竟然是個假象?
也對,是他把他想得簡單了。
好容易回過神來,他問道: “那你是投靠了皇帝,還是太後?”
玉知微擺了擺手,“都不是。”他起身,悠悠道:
“這兩個人我都不喜歡。皇帝性情軟弱,林氏宗族中也沒有合适的皇帝人選。太後牝雞司晨,擾亂朝政,純是因自己對權勢的貪戀,無一點為家國着想的。再這麽下去,不等北邊的大渝打來,咱們就自己把自己弄死了。”
他這番話倒是說得沒錯。
“所以呢,呵,玉相是有什麽辦法嗎?”
“如淵弟看我如何?”玉知微雙手平攤,轉身向他,笑得成竹在胸。
“改朝換代,自命為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