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離京
離京
“皇上病了？”她想着就問了一句。
“淋了大半夜的雨，怎麽可能不生病。不過你問這個做什麽？你是怎麽知道的？”
“剛才有兩個宮人過去，她們在說話，我聽見了。”
“你後悔了？”玉昭華饒有興味地看着她。
“怎麽會？”她反駁道，“我為什麽要後悔。”
“沒有就好，你要是後悔了啊，我這好人也就白做了。”他給她倒了杯熱茶，“喝吧。”
“謝謝。”
“皇上雖還病着沒醒，樓統領卻已經開始在宮裏暗中搜尋了。算算時間，晚上就會到我們這裏。”
黛霜立馬起身，“那你還不快送我出宮。”
“急什麽，我早就安排好了。再過一個時辰你就帶着侍女從偏門出去。所有接應的人都已待命，你放心好了。”
這是她第三次出逃。
第一次她不知情，被莫如淵帶出去，遇到了顧子獨，也就是玉知微相救。
第二次她主動要莫如淵幫她，因為對他的懼怕與惱恨。
第三次是他要娶她這一天，她不要做他的新娘，放下了金珠銀钏、珍寶花钿，就藏身在他眼皮子底下，卻叫他星夜大雨滿城尋人。
黛霜忽然想起，上一次她逃跑的時候，也是他親自前來抓她回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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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現在應該恨透她了吧。所以千萬不能再被他抓回去了，不然他一定會想方設法折磨她的。她想。
時間的雨點落入大地，被泥土吸收，被海水消融。
紅藥掀起珠簾進來，在她身邊坐下，“我們就要出宮了，你怎麽不開心呢？”
黛霜搖了搖頭，想說自己沒有不開心。然而她的神情騙不了人，更況是和她從小一起長大的丫鬟。
饒是那樣美的一雙眼睛裏，也染上了一絲哀凄，見者動容。紅藥一直看着她，忽然開口道：“姑娘，你不是在擔心皇上吧？”
她微微搖頭， “我只是覺得奇怪，他沒必要那樣的。”
“的确。照常理來說，他應該是龍顏震怒，然後……”
“也不知道父親怎麽樣了。這件事目前是被封鎖住了，也不知父親聽到的是什麽消息。他若真以為我做了皇後，怕不是會做出什麽傻事來。”
紅藥聽着嘆了口氣，“老爺也是疼姑娘的，就是太倔了。”
“罷了，先不說這些。時間快到了，我們走吧。”
玉昭華聞聲過來。
他拿了一個包裹給她，“裏頭裝了些衣食和銀兩，需要的時候可以應急。”
“謝謝。”
“只是謝謝嗎？好歹我幫了你這麽大忙，美人就不送我個什麽東西留作紀念？”
“這不可以。”黛霜道：“我的東西皇上都認得，要是到了你身上，你說他會怎麽想？”
玉昭華笑，“你是怕他吃醋嗎？”
“我是不想牽連到幫我的人。”黛霜淡淡道：“走了。”
“喂？喂！”他還想和她多說幾句話，卻見美人神情淡漠，帶着侍女說走就走，沒再多看他一眼。
自那夜後，雨就連着下了好久。
舒寒夜同莫雨清回了莫府，查問了被抓住的縱火犯，拿好證據，正欲行動，卻忽然聽說今上染了風寒，誰也見不了，只能暫将事情擱置。
莫府被燒得一片不剩，雨清沒了去處，打算先住幾日客棧，舒寒夜卻邀她去自己的京郊別院小住。
他的小院非常漂亮。奇花異草，芳香滿園，大多數都種的是她最喜歡的紫丁香。室內布置也很合她的口味，走進去有種熟悉親切之感。
她覺得有些訝異，站在屋內朝門外一看，正見他在屋外花叢裏沖自己笑。陽光恰照在他臉龐，有一種莫名的暖意。
“你先在這裏住下，有什麽需要随時告訴我。”他用最尋常的語氣和她說話，好像每日的吃飯飲水一樣自然。
莫雨清走了出去。
“這兒景致好，空氣也好，是個寶地。舒大人怎麽舍得讓給我住？”
“你可以理解為，因為我是個好人。”
莫雨清這時忽然想起了另一件事——明天就是臘月十五。
臘月十五，他的祭日。
“恐怕我今晚不能住在這兒了，明天有重要的事得辦，那地方離這裏有些遠。”
“是祭奠故人嗎？”他替她說出了口。
她狐疑地看着他，“您怎麽……什麽都知道？”
“猜的。”
雨清讪笑，“我不明白，這種事兒怎麽猜？”
“你的侍女已經采辦好祭品了，有什麽難猜呢。”他笑着說：“莫府被燒，宗世昌這幾天已經盯上了你，你一個人去人少的地方會有危險。要不我再陪你一次吧。”
“多謝大人好意，不必了。”
“我知道你武功好。”他說，“但對方若是人多，你一個姑娘家未必招架得住。”
“姑娘，我看這位大人也是好意。”豆蔻說道：“咱們最近的處境确實不太好。”
“我陪你去。”他不容她拒絕，站在那兒淺淺一笑。
這是雨清第一次帶外人去那裏。
以前每年都是她一個人來的，偶爾會帶上豆蔻一起。
“我能好奇那位故人同你是什麽關系嗎？”
她并沒有馬上回答。
應該怎樣說呢？是主仆，朋友，還是兄妹？
都是，都不是。
“抱歉，失言了。你如果不想說的話，”
“是我府上一個侍衛，十年前走的。他為保護我被歹人傷了臉，毀了容貌，後來就失蹤了。我們找到他的屍首是一個月後……”
“侍衛？”
“大人有所不知，這個侍衛哥哥對我家姑娘可好了。”豆蔻在旁邊說道。
他們找了個近處的客棧住下。翌日一早，他陪着她們上那孤山去。
山路不好走，碎石很多。她引着他道：“別從大道上走，我知道有一條更近的小路，碎石子少，容易上去。”說着思緒好像回到了很久以前的地方，“小時候我喜歡在這座山上亂跑，有一次崴腳，後來尋隐就幫我找了這條小路，上去玩很方便。”
“尋隐？”
“就是我要祭奠的這位故人。”
兩人說話間已經到了山頂。他又問：“為什麽選在孤山上給這位故人立碑？”
雨清默了默道：“他喜歡安靜。而且這裏是我們小時候經常玩鬧的地方，我想此地帶着舊時的記憶，他會喜歡。”
舒寒夜點點頭，和她一起走到墓前。
她将各種貢品擺了上去，又拿出一些路上采來的花朵，漂漂亮亮在上邊放了一圈。
有水果，有小食，還有一份栗子糕。
他看着她朝墳前祭拜，墓碑上的字還是新的，想來是每年都重新描寫過。
“莫姑娘重情重義，在下感念佩服，也遙敬這位兄弟一杯酒，聊表心意吧。”男人在她旁邊跪下，把杯中的酒灑在地上，潇灑走上一圈。
雨清看着他，這還是第一次，第一次有除自己之外的人來這裏祭奠他。
眼中有些晶瑩，她輕輕道了聲謝，他看着她鼻尖泛紅的模樣覺得心疼，半晌都忘了起身。
林中忽然傳來喊殺之聲。沒等憋回眼淚，已有殺手從天而降，步步死招。
“小心！”他一腳踹開一靠近她的黑衣人，“嗖”地一下拔出長劍。“你先走，這裏交給我！”
“我怎能自己先走？”雨清一雙美目圓睜，“豆蔻，你從小路先走。”
“姑娘，那你自己小心！”
兩人背貼在了一處，莫雨清朝他使了個眼色，舒寒夜即刻會意，朝西邊那幾人殺去。
“來者何人？報上名來！”
幾個殺手武藝高絕，卻不是他二人的對手。一會兒的功夫，雨清正要解決了最後一個，舒寒夜喝止道：“留個活口！”
她這才想到此事，将那人摔在地上，劍指着他的喉頭道：“說，誰派你來的？”
“是宗府的人，還是別處的人？”
“是，”那人倒地掙紮着，“是皇後娘娘派我來的！”
雨清冷笑，絕然不信，“你說什麽呢？”
“真的，真的是皇後娘娘派我來的！”
“你當我是傻子嗎？！”
“莫姑娘，我現在命在你手裏，怎麽敢騙你呀！我的确是從宮裏出來的，不信你看這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