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番外二(謝瑩)
番外二(謝瑩)
番外二:
兩年後
我站在一棟破舊的居民樓下,時隔十年,我終于有了勇氣見我的父母,我在全國各地幫助別人時,也在幫助我自己。
在路途中,我見過很多和我父母一樣的人,他們也将孩子送到過所謂的治療機構,但有一部分人他們後悔了。
“當當當……”
老舊的房門吱呀一下打開,來人不再年輕,她的頭發全白了,佝偻的身軀,穿着不再鮮亮的衣服,讓我有一瞬間都不敢相認。
“瑩瑩,你回來了。”
母親眯起雙眼,在我面前辨別了很久,再認出我後,眼裏瞬間泛起了淚花,語氣裏帶着幾分不可置信。
聽到母親的驚呼,又有一個人走了出來,他帶着老花眼鏡,雙鬓斑白,臉上布滿了皺紋,胡子拉碴,跟我記憶中的那個人相差甚遠。
母親向前走了一步,想要抱住我,我卻下意識的向後退一步,我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設,才敢來見他,在見到他們的那一刻,我卻後悔了。我并不清楚,我是後悔來遲了,還是後悔來了,見到他們這個樣子,我的心還是忍不住刺痛。
在感到我的抗拒後,伸在半空中的手又緩緩的收了回去,但還是止不住的點頭:“回來就好,回來就好,來,進屋,進屋。”
我開始四下打量起家裏的裝飾,家具還是原來的家具,只是舊了不少,似乎并沒有多大的變化,牆上依舊殘留着我與姐姐幼時的塗鴉。
“媽,我……”
母親顫巍巍的轉過身,輕聲問道:“你剛剛叫什麽?”
我也猶豫了很久,還是選擇了媽媽這個稱呼,我逃離了十年,我以為再見到他們真的會像一個陌生人。數十年的養育之恩,我真的放不下,我想了無數個稱呼,可每一個稱呼我都叫不出口,最終還是選擇這個稱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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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兒,再叫我一聲好不好?就一聲”,母親舉母親舉起一根手指頭放在面前,她的眼睛裏滿含希冀。
“閨女,叫我一聲爸,行嗎?”
他們小心翼翼的樣子,讓我突然眼淚決堤:“爸,媽,媽……”
這一天是在眼淚中過去的,夜裏我躺在之前的房間裏,房間很幹淨,每天都有人打掃的樣子。
“當當當,瑩瑩,睡了嗎?我熱了牛奶。”
“沒有,進來吧。”
父親端着一杯牛奶走進了,輕輕的關上門,好像用力大的話,會把我驚走。
“你以前就有喝牛奶的習慣,不喝牛奶睡不着,你離開這些年,我和你媽一直備着呢,怕你回來晚上喝不上熱牛奶。”
我從父親手裏接過牛奶,兩三口便喝完了,雖然我已經很久不喝了,長大後,總覺得牛奶的腥味便大了很多:“我的房間你們一直在打掃。”
父親坐在床邊,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我,好像要把我現在的模樣刻在她的心裏:“我和你媽每天都打掃,你一回家就是幹幹淨淨的房間,但你放心,我們沒看過你的東西,我知道應該尊重你的隐私,對了,對了,你離開家後,陸陸續續有人給你寄東西,我都放在那個盒子裏面,沒有打開過。”
“有人給我寄東西。”
父親點了點頭:“一開始有人給你寄信,每月一封,大約是因為沒人回,就沒人寄了,不過兩年前,有一封來自監獄的信,當時我和你爸吓壞了,還以為是你怎麽了?我們想撕開看的,怕你生氣。”
“爸,這不是夢,我真的回來了。”
從一開始,父母就一直小心翼翼的,他們生怕只是一場空,一場夢,聽到我說這話,父親一直強忍的淚水終于流了下來:“你離開這,我和你媽做過好多次夢,夢到你回來了,可以醒來,空蕩蕩的家裏只有我們兩個人。”
我上前抱住我爸,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我知道,我應該說,我回來了以後不會走了,可我想到了姐姐,從來不嫌棄我是跟屁蟲的姐姐。
“爸,媽的身體不好,今天又這麽激動,去看看她吧,我趕了一路的車,有點累了。”
父親迅速用袖子擦幹臉上的淚:“怪我,怪我,沒想這麽多,你先休息,你先休息。”
門吱呀一聲關上,父親的身影也消失在我眼前,我走到書桌前,從角落的箱子裏拿出了幾封信。
最上面的一份是來自監獄的,我打開上面寫着地址,C城柏鄉賀水區雲岚小區A棟306。那裏離這說近不近,說遠不遠,但很巧的是,我曾去過那裏。
我拿着這封信在窗前站了一夜,我怎麽也睡不着。
父母一醒來,就連忙來到了我的房間,他們穿着昨天的衣服,頭發淩亂,眼睛紅腫:“真回來了,真回來了,不是做夢,不是做夢。”
母親握着父親的手,激動的又落下了眼淚。
“爸媽,我真的回來了,做飯吧,我餓了,昨天都沒有好好吃東西。”
吹了一晚的風,好像把心也吹平靜了,我在上鎖的抽屜裏,找到了我與姐姐的合照,姐姐他們應該被原諒,我現在是不是背叛了你?
餐桌上一片寂靜,除了吃飯的咀嚼聲,碗筷的碰撞聲就沒有別的聲音了。從進家門到現在,他們似乎只說過終于回來了,我們之間除了激動時的安慰,似乎沒有什麽別的話題可聊了。
“爸媽,我要去一個地方,下午就走,走之前我想問你們一個問題。”
我放下手裏的碗筷,擡起頭:“你們知道姐姐所經歷過的事嗎?你們…後悔嗎?”
父母的動作一下頓住了,母親開始默默的流淚,過了很久,最終還是父親改了口:“我們知道所有流程,但羅醫生告訴我們芩芩還小,這個病好治,不會經歷……”
“不會經歷什麽,□□嗎?說來說去你們真的知道姐姐會經歷什麽,是嗎?”
父親低下了頭,緩緩的張開口:“是”聲音很輕,如果周圍有一絲嘈雜的聲音,我可能都聽不到。
明知是這個結果,可是從他們嘴裏聽到肯定的答案,心裏還是忍不住的揪痛,他們什麽都知道,卻還是将他們的女兒推進了火坑。
母親安靜了很久,卻還是小聲開了口:“可是我們這是在救她,我們也沒有想到後來的事,這個病得治,不治會毀了她的。”
“所以到現在你們還認為自己是正确的,你們并不後悔,是嗎?”
他們誰也沒有開口,我們靜靜的坐着,聽着指針嘀嗒嘀嗒的轉動,他們沒有後悔。
我站起身收拾好碗筷,打掃幹淨廚房,背着我的行囊,再一次離開了家。
“我要是先離開了,紙上寫着我的電話。”
我開了兩個小時的車,下午七點鐘來到了許南曾經的家。
“您好,請問a棟306怎麽走?”
“你看到後面那棟樓嗎?那就是a棟。”
“好,謝謝。”
“當當當”
門是一個中年男人打開的,她看起來40多歲的模樣:“請問您姓許嗎?”
中年男人上下打量了我一眼,眼裏帶着些警惕:“是,我姓許,您是?”
“你認識許南嗎?”
男人聽到我說這句話,皺起了眉頭,瞬間就要關門:“許南先生去世了,兩年前自殺身亡。”
男人關門的動作一愣,随即又很快反應過來:“不好意思,我并不是什麽許南。”
我用力抵着門,靜靜的看着他:“您真的不認識嗎?他是您的兒子。”
“爸爸,這道題我不會,你過來給我講一講。”房間內傳了一聲少年的叫聲。
“不好意思,我的兒子在叫我,請你松開門,不然我叫保安了。”
我慢慢的放下手,笑了笑:“原來是有了新孩子,難怪,他離開的時候嘴角帶着笑,比起這裏,他去的地方有人愛他。”
門迅速的關上:“老公,誰呀?”
“不認識,推銷的。”
高檔小區的房子,隔音也不怎麽樣。
許南,你走的毫無留戀,是不是也知道他們有了新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