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二日, 天色蒙蒙亮的時候,阿薇在辰軒的懷裏醒來了, 她身子一動,辰軒也迷糊着睜開了眼。
“還疼不疼?”兩人幾乎同時開口問對方。
辰軒揉了揉尾椎骨的位置, 忍着殘留的瘀痛, 笑道:“不疼了。”
“昨天我沒多想就踢你了, 對不起。”阿薇把頭抵着他的胸膛,有些羞澀, “我還有一點點疼……你會不會覺得我嬌氣啊?”
“不會。”聞着她發間的清香,他心裏一陣惬意, 雖然昨夜明顯沒有盡興, 跌下床後就沒再繼續了, 但內心卻意外滿足, “是我不好, 讓你遭罪了, 往後多來幾次, 你就曉得舒服了, 書上可寫了, 這事兒不光是我享受的。”
她嘟起了嘴,伸手戳了下他的小紅點,當然怪他不好,長小一些就不會撐得那麽疼了,再來幾次,還不得再疼幾次啊。可想到昨夜看的畫冊上, 女人的神情都奇奇怪怪的,那就是他說的享受嗎?也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能體會到。
循着他粉紅的圓暈打圈,好奇男人這裏也可以這麽粉嫩,大約是他膚色白皙的緣故吧,她忽而俏皮地問,“那我們現在算是真夫妻了嗎?”
他捉住她作怪的小手,“當然算。”
她這才滿意地點點頭。
兩人小聲地說着話,相互看對方都更為柔情了,又不自覺摟在一起親吻了好一陣,興奮與甜蜜徹底沖淡了早間朦胧的睡意,兩人喘着氣,知道暫不能做別的,于是早早起床了。
她昨夜沒見多少紅,可床單上還是有點點紅褐色的痕跡,辰軒的也染了一大片黏糊糊的,她後悔昨夜沒個準備,應該墊個東西在下面,現在只能把床單一起洗了。
又想到大早上就起來洗床單,真有些難為情,爺爺是過來人,一定會想到什麽,于是把床單掀了,先塞到箱子裏,打算晚些時候再洗。
回頭見辰軒已穿好那身粗布衣裳,她好奇問道:“你還打算一直穿這件了?來的時候穿的那件好衣裳還是幹淨的呢。”
辰軒一邊系着腰帶,一邊将那日成衣鋪裏買的衣服拿了出來,笑着遞給阿薇,“今天你穿新衣,我穿舊衣,這樣方便我找機會替你幹活兒。”
見她嘴角溢出甜甜的笑,他輕輕扣着她的腰,拿過外衣給她套上,噴着熱氣在她耳邊道:“第一件活兒,先替你更衣。”
她應下,他卻笑得促狹,然後她發現自己上當了,他穿着穿着,手慢慢在她身上摩挲起來,不知不覺間把她圈進了懷裏,似乎剛才在床上的一番擁吻撫慰還不夠他餍足,明明已穿好的衣裳又被他弄得散亂,過了一盞茶的功夫,兩人才恢複平靜,理好了衣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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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嘟嘴瞥了他一眼,決定再也不理這個人了,他卻仍舊笑得滿足。
跨出卧房門檻的時候,阿薇感到一陣澀痛,咝了一聲,後面的辰軒忙扶住了她的腰,心疼地将她抱了出去,穩穩放下。
聽到爺爺和小謹起床的聲音,她忙推開了他。
早飯是辰軒做的,阿薇只在旁邊負責指導,喬老頭和小謹在院子裏洗漱時見到廚房的景象,都驚得微微張嘴。從前粗布衣裳的阿薇現在穿着華貴的衣裳在旁邊氣度娴雅地指揮着,從前的貴公子則變成了奴仆一般替她有條不紊地忙碌。
小謹笑嘻嘻地看着喬老頭,嘴裏包着的漱口水都溢了出來,他幹脆吐掉水,低聲道:“爺爺,我姐可真厲害,把鳏……姐夫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喬老頭擰着巾帕,搖了搖頭,擔憂道:“這樣也不太好,人家畢竟是個富貴人,再說了,男人哪有每天在廚房的,回頭我得說說你姐。”
“我覺得挺好的。”小謹嘟着嘴,不以為然,“爺爺您就別管這些事兒,我姐精着呢。”想到昨晚聽到的那聲慘叫,他忍不住嘴角抽了抽。
喬老頭想,也是那麽回事兒,小夫妻的事兒他這隔着輩的老人不太方便開口,那就再觀察觀察吧。
四人在桌上吃飯,喬老頭見辰軒面色如常,并沒有因為幹活兒生出一絲怨氣,還替孫女夾菜,他稍安心了。
早飯快結束時,喬家院子的門被敲響了,喬老頭這幾日心裏一直有所顧慮,對敲門聲格外敏感,當先站起身去開了門,門口站着的都是村裏的一幫老人,個個面色肅然,喬老頭預感到什麽,忙将幾人請了進來,又對小謹道:“小謹,爺爺腰不舒服,你幫爺爺去鄰村王麻子那裏買一副膏藥回來,剩的錢自己想吃什麽拿去買吧。”說罷,拿了錢給他。
小謹眼珠子烏溜溜一轉,奇怪爺爺今天舍得花錢買藥了,也沒多想,迅速喝光了碗裏剩的粥,開開心心出門去了。村口王叔家做的麻糖,他早想買了。
阿薇和辰軒卻是知道,這些人必是為瓷土的事情來了,阿薇看到,幾個老頭都是村裏的大戶,村長王伯也來了,可見此事牽連甚大。幾人怕在村長家商議事情太引人注目,才來了喬老頭家破屋,這會兒見喬家碗筷未收,有些歉意。
喬老頭直說不妨事,又與他們介紹自己的孫女婿,說辰軒有見識,自己沒把瓷土的秘密對他隐瞞,是以接下來的讨論大家就在院子裏展開,沒避開小夫妻二人,阿薇忙将桌子收拾好,泡了茶出來,辰軒也幫着給幾位老者搬了凳子。
原來這幾家都是屋子下面藏着瓷土的,村裏田地征用一事已讓家裏虧了本,怕官窯廠再發現房子下面的瓷土,就更是苦不堪言,便聚在一起商量對策。村裏不少人家下面都是瓷土,只是家中還有老人在的,清楚當年的情況,則更為擔憂。
阿薇在旁邊聽了一些,不由擰住了眉頭,卻想不到任何辦法,也插不上話,就到廚房裏收拾了。
辰軒聽衆人敘述後,蹙眉思索了半晌,若說不想瓷土被發現,植草皮、樹木在曝露的泥土之上或許可以掩蓋一二,但此處是住宅,并不方便用此法,再者,連田地下掩藏極深的瓷土都能被發現,只怕是官窯廠手中早有瓷土分布的造冊,那麽找上門來是遲早的事。
正如此想着,喬家的門再次被敲響了,這次的敲門聲有些急促,門外似乎有一群人在聒噪,喬老頭剛打開門,一張文書劈頭扔了過來,喬老頭吓得眼前一花,差點沒站穩,好在辰軒在後面把他扶住了。
外面站着一群差役,幾個老者都認得,正與上次來村裏征地的是同一批人,是官窯廠來人了!一時衆人驚懼不已,還沒商量出對策,官窯廠已經出手了!
辰軒将文書接住了,還未來得及細看,只聽為首的差役冷面吼道:“水竹村下面有上好的瓷土礦藏,現在被官窯廠征用了!兩個月內,所有村民遷至西面大柳林處,按每戶每人五百文賠償,簽好文書,即日可到官窯廠領取。”
“五百文?”村長王伯簡直懷疑自己耳朵出了問題,身為村長,他家雖不是村裏最富裕的,但在房子上花的錢是數一數二了,前年小兒子娶媳婦才在西邊又添了一棟小院子,按人頭算,他家不過六口人,也就是整個房子才三千個錢就打發了?買他家的屋頂,倒是夠了。
其餘人見到差役的時候就知道大事不妙,聽說每戶每人才五百文也都怔住了,雖說這裏面也有和喬家差不多的貧戶,房子不值錢,但搬到新的地方,這點錢也就夠修個石頭土巴房子,用磚肯定是想也別想了。再說,大柳林那裏早就被挖得草木不生,徒留大柳林的名字罷了,遷去那裏,實在比水竹村差了許多倍。
聽得衆人一片唏噓之聲,衆差役眼神一片森然。
王伯知道征地之事難得通融,官窯廠橫行霸道,其他民窯廠之所以在數十年間慢慢隕落,正是它們不像官窯廠手持皇命,橫行無忌。官窯廠早就将周圍能挖的瓷土都收入囊中,如今盯上水竹村,自然無法幸免,只是賠償的價格,好像比其他地方低許多。
王伯身為村長,上次征田地的時候是督窯官親自來的,他不敢開口,如今見是幾個差役,他上前試探道:“各位差老爺,能不能讓督窯官大人通融通融,五百文一個人,我們水竹村的村民們實在活不下去啊。”
衆老者連連點頭,都與村長一個意思。
“活不下去?”為首的差役冷然一笑,“水竹村村民心懷不軌,明知住宅之下就是瓷土,偏偏要在這裏蓋房子,不就是想騙取官窯廠的賠償嗎?如今官窯廠沒有追究你們的罪過,你們還嫌五百文不夠?活不下去就不必活了!”他大手一揮,站在最前的王伯被推倒在地,腰椎上傳來嘎吱一聲重響,王伯痛苦地“啊”了半聲,昏死過去。
喬老頭與幾個老頭均是大驚失色,辰軒剛才扶着喬老頭,也未察覺會突然有這麽一遭,趕忙蹲身将王伯抱起,由喬老頭指引着去了他的房間。
差役哼笑一聲,拿着文書又往下家去了,半點不在意這位孱弱老者的死活。
小謹正喜滋滋地從外面回來,手裏拿着一塊麻糖還有爺爺讓他買的膏藥,他剛到門口就見到差役兇神惡煞推人倒地的一幕,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場景,吓得他把麻糖也掉到了地上。
一直站在廚房門口的阿薇忙跑過去将小謹摟住,“小謹,別怕,待在家裏別出去,姐姐去請村裏的大夫。”
小謹懵懂地點點頭,忽而擡頭閃着大眼道:“那我去村長家,把他們家人找過來。”
“好。”阿薇摸了摸小謹的頭,忽而覺得弟弟變得懂事了,又不放心地叮囑道,“你路上遇到那些差役,千萬別惹他們,躲得遠些。”
小謹連連點頭,知道事情很急,不和姐姐多說,轉身撒腿就跑了。阿薇望了會兒弟弟的背影,也不便耽擱,即刻就去尋了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