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辰軒攜着阿薇的手慢慢朝前走去, 範家人卻已按耐不住,下了臺階, 朝二人湧來。

“辰軒,你可叫為娘好生牽挂。”一個保養極好的中年婦人握着辰軒的手, 将他上下打量着, 眼角噙着淚。

“母親, 這是阿薇。”辰軒生怕冷落了小妻子,趕緊向家人介紹。阿薇見衆人都向她看過來, 一時羞澀,但總算沒将曲嬷嬷教她的禮節忘了, 一一向衆人見禮。

中年婦人自然就是辰軒的母親柳氏, 辰軒的眉梢眼角依稀與她相似, 可見柳氏年輕的時候定是個風華絕代的美人。

旁邊緊挨着的是辰軒的父親範仲晟, 面容儒雅, 氣質疏淡, 辰軒的清隽倒是随了他。

兄長範辰轶比辰軒大了三歲, 與辰軒的面容有五六成相似, 大約忙于經商的緣故, 看起來成熟精明許多,倒不若辰軒那般俊朗。

嫂子劉氏,名喚雲娘,是個中人之姿的婦人,此時牽着一個七八歲的孩子,旁邊的婢女懷裏還抱着一個兩三歲的男娃。範辰轶很快叫兩個孩子喊叔叔嬸嬸, 柳氏聽了,好生欣慰。

妹妹範辰姿看着與阿薇同齡,梳着未婚女子的發式,模樣明豔動人,她最是笑意盈盈,不住地朝阿薇眨眼睛,似乎很喜歡這個新嫂子。

柳氏看着二兒媳婦模樣乖順,容貌嬌美,心頭十分滿意,不住朝一旁的曲嬷嬷點頭,意思是肯定她事情辦得好。

範仲晟心裏何嘗不想念兒子,只是他情感不似柳氏外露,便道:“還是進屋敘話吧。”

柳氏這才發覺不妥,忙牽着兒子的手往大門裏去了,辰軒本是牽着阿薇的,這會兒被母親挽着,倒不好去牽阿薇了,倒是辰姿頗有眼色,生怕阿薇不适應,忙主動挽着阿薇進門,還熱心地指着沿途的景致布局給她介紹。

阿薇這才有心思去看眼下富貴如雲的宅子,心裏不禁感慨,真是窮盡她的想象也意料不到。

到了前廳,柳氏忙拉着辰軒坐到自己旁邊,連範仲晟也只能坐到下首,辰姿拉了阿薇和自己坐在一起,範辰轶和雲娘也帶着孩子相陪。

瞧着柳氏精神頭甚好,阿薇想起與辰軒在路上的讨論,心想,這位婆婆看起來是真的沒有生病,就是太過思戀兒子了吧。

柳氏的話題都圍着辰軒展開,擔心他在窮鄉僻壤的地方吃不好穿不暖,又說他瘦了,手還變粗糙了,讓他往後凡事只管使喚下人,不可親力親為。

範仲晟在旁邊輕咳了一聲,示意柳氏不可再說下去,家中衆人都知道阿薇身份不高,柳氏那意思好像二兒媳婦虧待了辰軒似的,叫人多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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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氏得了丈夫提醒,這才反應過來,又轉頭去看阿薇,見她沒有不高興,才放心了。

“二嫂,聽曲嬷嬷說,你廚藝了得,什麽時候露一手給我看看?”辰姿怕大家冷落了阿薇,刻意将話題引了過來。

阿薇仍是不好意思,忙道:“我只會做些簡單的菜罷了,你不嫌棄的話,想吃什麽可以告訴我,我試着做。”

辰軒知道阿薇還有些怕生,別說阿薇,自己驟然被一年多沒見的家人圍着,也甚是不習慣,他硬着頭皮将廚藝的話題引到了自己身上,講起自己在外出行走時曾見過的美食,聽得衆人啧啧稱奇。

辰姿心裏卻暗自好笑,看來二哥真的挺在意這位二嫂,從前他回家來,都是三棍子打不出一個悶屁的樣子,今天話這麽多,還不是有古怪?

還好,廚房派人過來傳話,說馬上開席了,辰軒喝了口茶盞裏的雨前龍井,松了口氣。

衆人移步去了飯廳,廳堂正中央擺着一張雕刻精美的海棠木大圓桌,上面的菜式有十多二十道,看得人眼花缭亂。

席間,柳氏不停地給辰軒夾菜,仿佛兒子從前在外面就沒吃飽過似的,而辰軒則忙着給阿薇夾菜,辰姿仍是坐在阿薇旁邊,見着二哥看二嫂的眼神滿是寵溺,實在羨慕極了。

範仲晟在柳氏這邊完全插不上話,便轉頭去問一旁的大兒子生意上的事,雲娘則忙着照顧兩個孩子,一言不發。

飯畢,已是秋月隐現之時。

大房的兩個孩子吃飽後都不願乖乖坐在桌上,望着外面的魚塘,極想出去玩,雲娘便讓婢女先帶孩子出去了,範辰轶見了,不由瞥了雲娘一眼,卻未多言。

柳氏對着辰軒尚有說不完的話,還是範仲晟說了句來日方長,柳氏才收了勢,最後道:“你從前的屋子我早讓人收拾出來了,要是缺什麽,可要告訴娘。”

範仲晟抿了口酒,随意道:“就安排曲嬷嬷過去伺候吧,缺了什麽,她自會安排。”想到老二和老二媳婦的婚事還是曲嬷嬷促成的,老二媳婦初來乍到,也沒什麽熟悉的丫環婆子,曲嬷嬷自是最佳人選。

柳氏暗道丈夫寡言而心細,自然沒有反對。

一家人離席後,各回各院,柳氏以消食做理由,親自送了辰軒回他的小院,然後才回了自己的院子。

範仲晟已洗漱過躺在床上了,手上拿着一本書閑看,見柳氏進來了,擡了擡頭,卻沒說話,等柳氏也洗漱好了,他方問,“老二與以前很是不同了,你覺得呢?”

柳氏坐在妝臺前通頭發,笑道:“人熱絡了,笑容多了,這親成得好,曲嬷嬷有功呢!”

範仲晟對阿薇也很是滿意,笑着點點頭,又問,“你想讓老二往後都住在家裏?”

“那是自然。”柳氏起身坐到床上,“難道你不想?”

“我當然想。”範仲晟猶疑道,“只是老二未必願意。”自己養大的孩子自己清楚,辰軒就是閑雲野鶴的性子,專研他的補瓷技藝倒很合适,讓他再續功名或者照管家裏的生意,都不适合。

柳氏想想道:“辰軒對他媳婦兒護得緊,只要阿薇願意留下,我不信辰軒會不願意。”小地方來的姑娘見了範家的富貴,還想繼續待在窮鄉僻壤,柳氏可不相信。

範仲晟回想起今日飯席間的微妙,微微嘆了口氣,“只怕老大媳婦有意見。”

柳氏哼笑一聲,“她有何意見?我們範家的家業本來就有辰軒的一份,就算辰軒不考功名,鋪面和田産也少不了給他的,将來辰姿出嫁,也少不了份大嫁妝。她劉雲娘為我範家添了兩個男丁,自是有功,但這家還是姓範,不是姓劉。”今日柳氏也看出雲娘與往常的不同,心裏不禁感慨,還好中饋如今是掌握在自己手上,雲娘有意見也起不了風浪。

******

範辰轶正在翻看近日的賬本,今日飯桌上父親提到的那幾個問題,他确實還未有好的計劃,此刻腦中不禁有些焦慮,這時,妻子雲娘推門進來,他換上笑容擡起頭道:“孩子們睡下了?”

雲娘淡淡地嗯了一聲,似乎沒什麽好氣。

“怎麽了?”範辰轶不禁問。

雲娘嘆了口氣,“你整日裏勤勤懇懇的,如今人家什麽都不用做,往後就能白分你的東西,你還在這兒渾然不覺的,怎不叫人擔心。”從前這個二弟一年也見不到一次,雲娘倒未放在心上,如今帶了媳婦兒回來,惹得公婆越發垂愛,雲娘不由慌了。

範辰轶面色微變,不由想起飯桌上的事,“二弟難得回來一趟,你怎麽就沒點好臉色?一家人吃飯就要整整齊齊,哪有大人還未退席,小孩子先出去玩的道理,孩子們不懂事,你也不攔着,還縱容。這些事我還未與你計較,你倒說起這些小家巴子氣的事兒來了,真是離譜!”

“我的孩子是範家的長孫,我正是要教導好他們,才不願他們與一個鄉下女人同桌吃飯。”雲娘一番辯解。

“無理取鬧!若非當年二弟犧牲自己名聲,範家何來今日昌盛?莫說是分給二弟,就算全給二弟,我也毫無怨言。不管弟妹是何身份,她能讓二弟這般愛護,便是極好的女子,應得範家上下尊重。”範辰轶擱下賬本,往裏屋去了。

看着丈夫拂袖而去的背影,雲娘心中五味雜陳,她多年用心侍奉婆母,為範家養育兩個男丁,如今仍未分得半點中饋之權,丈夫夜以繼日勞碌,在公婆心中的位置卻遠不如那個在外的游子。又想起丈夫常年為生意奔波,自己獨守空房的時候不可謂不多,寂寞處無人可訴,此時還遭他如此冷語,心裏如何想得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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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于柔軟的被窩讓阿薇有些不适應,辰軒亦是翻來覆去,最後兩人做出了一致的決定,将褥子撤掉了一層,這回躺下,方覺得踏實了。

“相公,你的房間裏好香啊。”阿薇覺得,這氣味過于濃郁,而且并不像男子房間的氣息。

辰軒下床将窗戶推開一點,讓香味能散出去些,然後又急忙縮進溫暖的被窩裏,笑道:“這些定是我娘的安排。我常年不在家,她都不知道我的習慣,都是憑她自己的喜好來的,從前我未多言,她應該便以為這是我的喜好。”

阿薇點點頭,又道:“婆婆對你真好,公公雖然話不多,對你卻很上心的,辰姿是個活潑姑娘,跟我想象的不太一樣呢。”通過小半天的時間,她對範家諸人有了初步了解,雖然仍是不太習慣一些富人家的規矩,但總歸是沒有之前那麽膽怯了。

辰軒摟着她笑道:“你若還能适應,我們便多住些日子再回去吧,我也許久未在父母身邊盡孝了。爺爺那邊若有什麽事,小厮會派人過來禀告的,小謹那裏,我們可以時常給他寫封信,這裏送信倒是極快的,三五日可到周邊縣城。”

阿薇看着他真摯的眼,心裏安穩,終于把自己一直憋在心裏的話說了出來,“我還以為,往後我們會常住這裏呢。”今日看到辰軒父母的熱情,以及範家的富貴,阿薇多少有些擔心。

辰軒捏了捏她的鼻尖,柔聲道:“怎麽會?別說你不習慣,我也不習慣呢。往後我們逢年過節來覃州就好,爺爺年紀大了,小謹又年幼,我們當然是常住青釉鎮。我呀,還舍不得我的竹屋呢。”

“多謝相公。”見他這般為自己家人考慮,阿薇由衷道。

辰軒湊近了些,低聲在她耳邊道:“怎麽謝?……讓相公我好好親親吧。”

阿薇面頰紅了一片,想起在路上的時候,他在馬車裏就常常忍不住親自己,親着親着,手就放肆地探進她的衣衫了,但終歸是做不出在馬車中就尋歡之事,也就止于此步了。夜晚投宿,他又嫌客棧不幹淨,都是和衣而睡的,于是已素了幾天了,忍得甚是辛苦。現在說是親親,他真正想做什麽,她再明白不過,想起那日在竹屋的纏綿,她不禁也有些想念他,卻又哪好承認,只得翻過身,留給他一個背影。

辰軒知道小妻子羞澀,實際就是默許了,忙伸了手去,解她後面的帶子。

“算了。”阿薇突然平躺過來,避開了他的手,“這裏好多人,我不習慣呢,再說,弄髒了褥子,叫人瞧見了多難為情。”今日進了範宅,見到的下人多不可數,現在隐約覺得,外面還有人行走呢,再者,來了大戶人家,肯定輪不到她洗被子了,想想就難為情。

辰軒的火兒已被勾了好久,哪能在此刻罷休,翻身就壓了過去,叫她動彈不得了,方道:“此床久未有人氣,需得你我好生暖暖,否則大為不吉。”

阿薇才不信這些,心道又是他編來騙自己的,跟以前拔毒是一回事兒。

然而她還未開口拒絕,已本能地嗚嗚出聲了……

原來男人迫切,已忘乎所以,埋頭行動起來。

“別……窗戶還開着呢。”阿薇急道。

辰軒哪兒顧得上這個,頭也不擡地伸手一拉,将幔子拽了下來。

外間秋風涼爽,飛花被卷起來,在空中盤旋,又失重地墜落,空中細碎的聲響仿佛嗚咽,又仿佛在享受游弋的快樂。

室內溫暖如春,氣息香甜。

辰軒伏着,額上已浸出汗水,“阿薇……你可還受得住?”

阿薇勉力環住他,忍住嬌喘,嗔道:“剛才是誰霸道着要來的?現在受不住的怕是相公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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