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花了十多日的時間, 水竹村喬家的房子終于修繕好了,這日, 辰軒和阿薇接了喬老頭到新房,看着牆壁再無破損, 裏裏外外都亮堂堂的, 院子裏還新植了精致的花木, 喬老頭甚是驚喜,差點以為走錯了地方。

雖然一切如新, 但祖上留下的重要物件和阿薇父母的遺物仍舊保持原樣,喬老頭十分欣慰, 握着辰軒的手說不出話來。

水竹村的人也都來圍觀喬家新居, 個個贊不絕口, 直說喬老頭找了個頂好的孫婿, 樂得他兩眼泛出淚光來。從圍觀的人裏, 阿薇瞧見了一瘸一拐的舅媽王氏, 她躲在院門口, 鬼鬼祟祟朝裏面瞧着, 發現自己看過來, 立即閃身離開。

王氏這些日子過得頗為煎熬,村民們都知道是因為他們家的緣故,阿薇才掉到了山崖下,人們背着她指指點點,她都是知道的,大約是看在兒子楊青松也立了功的份上, 才未當着面兒給她難堪。

之前她出門就掉進一個大坑裏,走路被石頭絆住,家裏的柴火明明蓋了油紙還是被雨水打濕了……奇奇怪怪的事情接二連三發生,于是王氏想,阿薇是不是并非普通狐媚子,而是狐仙轉世?所以自打她出事以後,自己就接連倒黴?

阿薇見王氏神色頗不尋常,便跨過門檻望了望她的背影,未發現她有任何舉動,倒是發現她剛才站的地方放着兩個籮筐,一筐小白兔,一筐小雞。

這是什麽意思?來送禮的麽?阿薇有些不可置信,王氏怎麽轉性了,出手這麽大方?這倒叫人很不習慣呢。不過她既然送了,又是這麽鮮活的東西,并不怕有問題,那就欣然收下吧。

她那裏知道王氏的心思,王氏是刻意打聽了狐貍愛吃的東西,尋了來的,只盼狐仙娘娘得了好處,放過她一介村婦。

小謹今日正好休沐,上山來的時候就瞧見王氏了,心裏正想着這次如何換個新的方式捉弄她,好替姐姐報仇,沒想到竟見到王氏送東西來了。哈哈,看來以後得多吓吓這個害人精,不求多的,鐵公雞身上也得拔幾根毛下來,才叫舒坦。

“姐,我想吃烤兔子。”小謹幫着姐姐将籮筐擡到院子裏,立馬提議道。

“兔子和雞都還小,沒多少肉呢,再養養吧。”阿薇倒有些發愁了,這麽多小東西,一直裝在籮筐裏可不行。

還是喬老頭過來提議道:“我做幾個籠子,擺在院子裏吧。”

“爺爺還會木匠活兒?”辰軒在一旁十分好奇。

喬老頭笑道:“年輕的時候窮,什麽都要自己做一做,才能把錢省下來。”

這日下午,一家人便在小院裏忙活起來,喬老頭負責指揮,辰軒負責出力,阿薇和小謹則是打下手。

正是其樂融融間,喬家的院門被敲響了,喬老頭開門,只見一個打扮得體的老婦站在門口,笑容可掬,禮貌地和喬老頭打了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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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嬷嬷?”真是許久未見,辰軒和阿薇不由異口同聲喊了出來。

曲嬷嬷看到二人,笑容裏瞬時透出幾分憂愁,“少爺、少奶奶,夫人在覃州身子不适,十分挂念你們,特讓老奴來接少爺少奶奶回去呢。”

“母親身體有礙?”辰軒放下鋸子,起身問道。

曲嬷嬷蹙眉,拿帕子抹了抹眼角道:“還是思念辰軒少爺所致。”

小謹聽這位老婦這樣稱呼姐姐、姐夫,有些奇怪,喬老頭倒十分理解對方說的情況,忙對辰軒和阿薇道:“那你們快去覃州吧,阿薇早該去見見公婆了。”

曲嬷嬷早在鎮上備好車馬了,也備好了一切路上用品,随行的奴仆也來了七八個,連行李都不必二人收拾。一聽是個這麽着急的情況,大家都推測範母只怕病得不輕。

二人吃過晚飯後,便與喬老頭和小謹辭行,辰軒還特意讓曲嬷嬷撥了一個能幹的小厮過來,照顧日後喬老頭的起居,喬老頭連說不用,說自己還能挑能抗,不必人伺候。

辰軒知道爺爺是不願給自己添麻煩,忙勸慰他幾句,說他不收下人,自己怎麽安心帶阿薇走,喬老頭這才勉強同意了。

山道上,喬老頭和小謹目送二人遠去,小謹嘟着嘴,很是舍不得姐姐,終于喊了一聲,“姐,你可要早點回來!”

阿薇轉頭朝他揮揮手,應下了,曲嬷嬷卻在一旁想,老爺夫人可是盼着辰軒少爺在覃州常住呢。

到了鎮上,曲嬷嬷自去張羅,辰軒和阿薇則在書肆閑看等待。

阿薇拾了一本菜譜看起來,擡頭的瞬間看到楊青松推着板車走在外面的街道上。

楊青松自丢了官窯廠的工作,反而比從前更勤奮了,除了耕種家裏的地,參與修複山脈,木器鋪的工也未丢下,每日忙得腳不沾地,晚間才回家裏。為何把自己弄得像頭蠻幹的悶驢,個中緣由倒只有他自己清楚。

阿薇這段時間也久未見到過楊青松,只聽爺爺說過,自己昏迷的時候,他每日都來過問,倒是自己醒來後,反倒未見他的身影。之後在村裏偶然見過陳氏幾次,對方皆是愁眉不展,甚至淚眼朦胧的模樣,問她是何原因,她卻不願說。阿薇猜測,必是和表哥鬧了別扭。

想到陳氏,阿薇有幾分可親,便放下書走了出去。

楊青松看到她,也停下了車。

兩人先是寒暄了幾句,阿薇說起去覃州的事情,楊青松聽說她要離開,怕之後沒有機會,便鄭重向她道歉,說都是因為自己的家人害了她。

見他神色尴尬,阿薇猜到他之前不露面也是因為愧對自己吧。

阿薇忙道:“表哥,我正是要與你說這件事。那日,表嫂并沒有洩露計劃,是舅媽晚上聽到了你們的對話,才跟蹤表嫂的。表嫂也是因為擔心你才去窯廠的,沒想到會把家裏人引來。至于我墜崖的事,更是跟她沒有關系,我掉下去的那刻,瞧着她伸手要來拉我的,只是沒有拉到。”

“當真是這樣?”類似的解釋,陳氏跟自己說了無數次,但楊青松總不相信她。

阿薇笑道:“表嫂是個怎樣的人,表哥應當比我清楚才對。”

……

曲嬷嬷很快招了輛華貴的馬車回來,身邊帶着的奴仆各個牽着駿馬,鞍袋上裝滿了各種食物用品。

辰軒和阿薇與楊青松告別後登上了馬車。

楊青松望着一行人漸漸遠去,突然想,經歷這麽多事情,或許自己真的該放開過去,踏踏實實過日子了。

這陣子起早貪黑,他存了不少錢,摸了摸身上鼓啷啷的錢袋,心想,她不是喜歡吃吉祥居的玫瑰酥嗎?今天回去的時候就買一點吧。

******

馬車不疾不徐地行了三日,距離覃州只剩下兩日路程了。

阿薇從沒試過長途跋涉,尤其是坐在有些颠簸的車裏,實在比讓她走路還難受些。

辰軒便騎馬帶她,雖然還是颠簸,但視野廣闊無垠,心情舒暢不少。

這會兒,辰軒一手摟着身前的阿薇,一手握着缰繩,兩人說着小話,側臉相貼,好生甜蜜,曲嬷嬷見了,不由又想起昨天風吹起車簾的那一幕,她無意間看到兩人嘴對着嘴,胸貼着胸,好不纏綿。

看着小兩口相親相愛,曲嬷嬷覺得當日自己準備的酒當真是功不可沒。

“其實相公不必必刻意照顧我,我身子還受得住的,我們還是快些趕路,早些去見你娘吧。”阿薇側頭對辰軒道。

辰軒呵呵笑着,“你真相信我娘病了?”

“不是嗎?”阿薇詫異。

“本來我也沒懷疑。”他低聲道,“但你瞧瞧,曲嬷嬷每日笑容滿面,自打我們出發,她也沒再提過母親生病的事。”

阿薇忍不住朝曲嬷嬷看去,再回想一路上的事兒,還真是如此,也就是說,相公的娘以生病做理由,希望早些見到兒子罷了,或許,也想見見自己這個兒媳。

她不由對範家人越發好奇了,一路上問了辰軒不少範家人的事情,生怕過去惹了人家不喜。

然而辰軒常年漂泊在外,對家人的描述只言片語便結束了。

馬車行到覃州的這天,阿薇仍無心思感受省府的繁華,心情越發忐忑不安,直到馬車停在了一個楓葉似火、銀杏如蝶的巷子裏,辰軒當先下去,掀開簾子朝她伸出了手。

阿薇想起那句醜媳婦總要見公婆的老話,握着他的手下了車,來不及去細細看那氣勢巍峨的宅邸,只見到不遠處大門口的臺階上站滿了人,有老有少,個個衣着華貴,翹首以盼,應該是範家諸人,親迎而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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