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演武
在那個刺客還沒有背下百裏蕪的名字的時候,百裏蕪就将他打暈了,拽着他的一條腿拖着去找白斂。
這個時候白斂和另一個侍衛也順着他們打鬥的聲音找了過來,濃稠如墨的夜色中,一個灰色的小人兒披着月光緩緩向他們走來,手裏拖着一個人,就像是之前拖着那匹野狼一樣,還是熟悉的表情,還是熟悉的動作。
“這麽快就捉到了?”白斂表示驚訝。
“他身上有傷,不然也不會這般輕易就被我捉住了。”百裏蕪将那刺客交給白斂身邊的侍衛,說道,“這個人武功非同一般,必須要好好看守。若再讓他逃了,恐怕就不好捉了。”
那侍衛将刺客綁好,扔上馬車,白斂和百裏蕪也坐上去,一起去了刑部。
到了刑部才發現,先前被送來的那幾個刺客,都尋了個機會自盡了,畢竟刺殺皇帝這件事,本身就是死罪。與其在刑部遭罪,還不如自我了結。
如此便只剩下百裏蕪捉住的那個刺客了,刑部的人不敢大意,趁着他還昏迷着,給他灌了些讓他渾身無力的藥,讓他連自我了結的力氣都沒有。
可這藥有副作用,灌下去之後,這刺客一直沒有蘇醒。又或許他早就醒了,只不過一直裝睡而已。
他這副樣子沒有辦法提審,白斂只好打道回府,給慕雲期彙報這裏的情況。
百裏蕪見沒有熱鬧可看,也只好悻悻地跟着回去了。
在回去的馬車上,百裏蕪就開始犯困,窩在角落裏靠着車廂,頭一點一點的,像是小雞啄米。
果然還是個孩子,不禁困。
白斂脫下自己的外袍,疊成方塊的模樣,準備讓她枕着,免得腦袋撞到車廂上。
他輕輕托住她的後腦勺,剛準備将衣服給她枕上,馬車在這個時候颠簸了一下,百裏蕪身子一歪,順勢栽到了他的懷裏。
白斂下意識地将她抱住了。
小小的身子,熱熱的,軟軟的,還有一股淡淡的青草香氣。
心口咚得一下,忽然跳的很快。
她的小腦袋剛好貼在他的胸口處,似乎是點燃了一團火,自下而上慢慢灼上臉頰,連呼出的氣息都像是在熱水裏滾過一般的燙。
他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的手臂正攬着她的腰,立即羞愧不已,暗罵自己怎麽能占一個小姑娘的便宜。
就在這個時候,懷中的百裏蕪忽然睜開了眼睛,困頓的眸子上似蒙了一層薄薄的水霧。
白斂一下子就慌了:“阿、阿蕪,你聽我解釋……”
她擡頭看了看他,又低頭看了看兩人的姿态,趕緊從他懷中退了出去:“不好意思啊白老兄,困糊塗了,不是故意占你便宜的……”
一句“白老兄”,打破了兩人之間的粉色泡沫,白斂默默轉過身去:剛才他的心是抽了麽居然會對一個不通人事的小丫頭片子砰砰直跳?
回到皇宮後,百裏蕪不走尋常路,用輕功嗖嗖竄回自己的房間,衣服都沒脫直接蹬掉鞋子就鑽進了被窩,抓着被角不一會兒就進入了香甜的夢鄉。那會兒與刺客還未打痛快,于是在夢裏又跟他打了一夜,上蹿下跳的,直到把被子踢下床去把自己凍得窩在床角才算完。
第二天百裏蕪賴床了,當值的時間到了,百裏蕪使了好大的勁才将眼睛撐開一條縫,将床底下的被子撈上來蓋好,一個翻身又睡了過去。
慕雲期直到上朝前都沒有看到百裏蕪的身影,白斂解釋道:“陛下,昨晚阿蕪只身一人捉住了那個逃竄的刺客,許是累着了,念在她捉拿刺客有功的份上,這次陛下就不要計較了。”
慕雲期斜斜地看了他一眼:“白斂,你怎麽一直替她說話?”
白斂想到昨天晚上他替百裏蕪說話,被連累罰了半個月的俸祿,如今慕雲期明顯又不高興了,那剩下的半個月的俸祿也岌岌可危。白斂膽戰心驚道:“沒有沒有,屬下只是實話實說。”
慕雲期這次倒是沒有罰他俸祿,而是問他:“那小丫頭真的是自己一個人捉到刺客的?”
“是的,那個刺客武功極高,昨天晚上若不是他自己莫名摔了下來,我們這些侍衛還不一定能捉到他。”雖然這樣說顯得他們這些當侍衛的很沒有能力,但是事實也的确如此,“侍衛們在押他去刑部的路上,為了防止他逃跑,還将他打出內傷,可饒是這樣,他還是逃了,說明此人的武功絕非一般。若不是阿蕪,他許是就逃走了。”
“她真有這麽厲害?”慕雲期見白斂一臉大寫的服氣,倒不像是撒謊,“等朕上完早朝,帶她去演武場一趟。”
“是。”
上朝的時候,刑部侍郎來得有些遲,昨晚因為那個刺客他都沒有睡好,一大早牢中獄卒來報,說那名刺客逃走了。
刑部侍郎吓得兩個腿肚子直打哆嗦,額角的冷汗怎麽也擦不幹淨。
慕雲期聽到這個消息,也忍不住皺起眉頭來:原以為這次來的刺客與以往的一般無二,沒想到這個刺客能在一夜之中被抓兩次還能逃兩次,實在耐人尋味。
百裏蕪是在被叫去演武場的路上,才知道刺客又逃跑這件事的。
這幫不中用的獄卒,不是囑咐他們好生看管麽,這不是白抓了嘛!
演武場裏,白斂身後站着一排十個侍衛,慕雲期在一旁坐着喝茶。
百裏蕪走過去,連禮數不行,面無表情地問慕雲期:“陛下,你叫我過來幹啥呀?”
她進宮也有些日子了,規矩什麽的向來都是看心情,就算對方是慕雲期也一樣,心情不好的時候,怎麽沒大沒小怎麽來。
她剛睡醒就被叫了過來,早飯還沒吃,這會兒的心情自然算不上愉快。
慕雲期本就因為今天早上她随意曠職而不高興,如今看她這幅絲毫不覺得自己有錯的模樣,也不想同她說話,便讓白斂代勞了。
白斂也嗅出幾分百裏蕪和慕雲期之間的不對付,只得夾在兩人中間做調解人,盡量把話說得委婉好聽一些:“阿蕪,是這樣的,皇宮裏挑選侍衛都會有考核,如今你既然以侍衛的身份和我們一起保護陛下,那麽理應也該接受這份考核。我相信以你的能力,肯定能通過這次考核。當然就算你沒通過,陛下也不會趕你走的,您說對吧,陛下?”
慕雲期瞥了白斂一眼,沒張嘴,沒點頭,也沒搖頭,算是默認了。
百裏蕪倒是懶得去考究慕雲期此時的心情,既然白斂說宮裏的侍衛都要考核,她也無所畏懼:“怎麽考核?”
“是這樣的,”白斂指着他身後那十個侍衛說,“這是我挑選的十位武功比較出挑的侍衛,待會兒他們會兩兩組成一組同你對打。你看到前面那個大圓圈了麽,你們就在那個圈子裏打,若是你将他們打出圈,便是通過考核了。”
百裏蕪看看那個老大不小的圈子,撇了撇嘴:“這有點欺負人吧……”
白斂心中一顫:他其實也覺得陛下有點欺負人,之前考核侍衛的時候,都是一對一的打,打三輪,勝兩輪即可通過考核。可這次陛下說百裏蕪自诩武功極高,不能按常規的考核來,至少二對一,打五輪,勝四輪才算通過考核。
雖然他曉得百裏蕪的武功确實很高,但是究竟有多高,他尚還莫不清楚,所以在挑選這十個侍衛時,他選的都是武功只在中等的侍衛。
饒是這樣,在聽到百裏蕪抱怨時,他心裏還是沒有底了。可這是陛下親自定下的,他也不好反駁,只好給百裏蕪打氣:“沒事的阿蕪,他們都有分寸,不會真的傷害你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百裏蕪将那十個侍衛打量了一遍,“我是說,我一個人打他們兩個人,着實有些欺負他們了。我看那圈子足夠大,不然讓他們十個一起來吧,早點打完我好回去吃早飯,肚子好餓……”
慕雲期:“……”好大的口氣。
白斂:“……”很好,這很百裏蕪。
慕雲期開口說道:“你想一對十,那就按照你的意願來。”他倒是很想親自見識見識百裏蕪的本事。
話音剛落,慕雲期只覺得眼前忽然一晃,身邊便沒了百裏蕪的身影。在打眼一瞧,那小丫頭居然已經站在了圓圈的中心,對着那十個侍衛勾勾手:“來吧,人肉靶子們!”
慕雲期:“……”這麽嚣張你怎麽不上天呢?
白斂:“……”有種想跟着十個侍衛一起過去圈踢她的沖動怎麽辦?克制,克制,打不過,打不過。
那十個侍衛被百裏蕪這麽一激,臉上頓時露出愠怒的神情,既然她如此狂妄,他們自然也不會顧及之前白斂的囑托,紛紛卯足了全勁打了過去。
百裏蕪被他們圍攻在中間,小小的身影很快就被他們淹沒了。白斂登時為她捏了一把冷汗,慕雲期瞳孔微縮,在想自己是不是太過分了,畢竟人家只是一個小姑娘……
可這想法持續了不過一會兒,就聽見侍衛們相繼發出了慘叫,一個一個被打出圈外。待十個侍衛都出圈以後,慕雲期瞥了旁邊的香爐,居然連半柱香的時間都沒到。
他不由抽了口涼氣:這個百裏蕪,到底是人還是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