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重逢(捉蟲)
白斂還告訴慕雲期一件事,他派去雲蒙谷的人,在那裏遇到了另一批人,鬼鬼祟祟偷偷摸摸的,看起來也像是在找百裏蕪師徒倆。
那些人是誰派過去的不好說,但是白斂猜測應該是太後,只是他沒有證據,所以只是同慕雲期陳述了一下事實,讓慕雲期自己有個思量。
慕雲期何嘗不會聯想到這件事是太後指使人幹的,先是百裏蕪莫名墜崖,再是雲蒙谷的那些人,分明是要置百裏蕪于死地的。
倘若那天太後說的話都是真的,太後與雲蒙谷有那麽大的仇,她真的是無辜的麽?
整件事情透着一種古怪,可一時又找不到突破口。
太後那日在寺廟中受了劍傷,且驚吓過度,這些日子一直在壽康宮養身子,慕雲期心中雖有許多疑問,卻也不好一直過去擾她養傷。
而太後又以宮人伺候得不妥善為由,将李嬷嬷從永巷中召了回來。
慕雲銘被太後從密室中接了出來,慕雲期帶着太醫去看了幾次,太醫說傷在頭部,雖有蘇醒的可能,但卻說不好到底什麽時候會蘇醒,也許明天就醒了,也許這一輩子都睡過去了。
蕭秋雨進宮過幾次,去壽康宮看看太後,然後會依着太後的意思,再過來看看慕雲期,順便做些吃的喝的送過來。
她每次做的分量都很大,慕雲期本就沒什麽胃口,她做這麽多自己也吃不了,于是每次都讓白斂幫着解決了。
次數多了,慕雲期才後知後覺地想明白:敢情蕭秋雨一開始就是為了通過他的手轉送給白斂的。
這一天,蕭秋雨又過來了,身邊的丫鬟拎着一個大大的食盒。慕雲期擡頭看了一眼,然後随手指了一下白斂的方向:“朕沒胃口,你直接給白斂吧。”
哪知這次蕭秋雨卻将食盒中的食物端了出來:“醉仙樓是京城中最好的酒樓,前幾日新來了一個廚子,上了一道新甜品,叫紅豆酒釀小圓子,可好吃了,表哥你嘗嘗……”
說着給慕雲期盛了一小碗出來。
慕雲期不好推卻,便嘗了一口:紅豆入口即化,小圓子糯滑彈韌,帶着淡淡的酒香,味道确實不錯。
美食的味道在舌尖打了個旋兒,心頭的苦澀又湧了上來。慕雲期瞅着眼前這碗甜點,想着若是百裏蕪還在這裏,她定然饞得口水都要流下來了。
“陛下,今日為了買這道甜品,我排隊等了許久。”蕭秋雨忽然壓低了聲音,借着彎腰收拾食盒的機會,小聲說道,“我今天在醉仙樓好像看到百裏侍衛了……”
慕雲期已經,險些将手裏的勺子掉了下來:“你看清楚了嗎?是她麽?”
“看着很像,面容也像,身形也像,她買了兩份甜點……”
慕雲期欣喜地擱下碗勺:“多謝表妹,朕一會兒親自送你回太師府。”
蕭秋雨看到慕雲期臉上終于有了笑容,也放下心來:“勞煩表哥了。”
很快,慕雲期叫來白斂,換了便裝,以送蕭秋雨回府為由,乘着馬車出了皇宮。
李嬷嬷打聽來這個消息,趕忙去給太後報喜:“太後,陛下和蕭姑娘的事情,想來是能成了。蕭姑娘聽太後您的吩咐,這段時間常常往陛下的行宮裏跑,您瞧,陛下這不就被蕭姑娘打動了麽,今日親自送蕭姑娘回府呢。”
太後聽了,心中十分高興:“那百裏蕪果然是個礙事的,沒了她,皇帝才看到秋雨的好。”
李嬷嬷心中始終憋着一股對百裏蕪的惡氣:“那丫頭一身的江湖草莽之氣,陛下先前對她也只是一時的好奇罷了。現在陛下信了太後您的話,定然厭惡極了那丫頭。”
太後沉吟道:“皇帝現在信不信哀家的話還不好說,不過到底是哀家一手帶大的,他有多少本事哀家是知道的。這件事就算他再如何懷疑,也查不出什麽來的。日子久了,這件事也就過去了。”
李嬷嬷又說起另一件事來,擔憂道:“太後,去雲蒙谷的人回了消息,說找不到那丫頭和她的師父。太後,您說那丫頭以後會不會回來找您的麻煩?畢竟她武功确實很厲害……”
太後冷笑了一下:“武功高又能怎麽樣?這幾日哀家會同皇帝說說,用保護銘兒的名義,在壽康宮多安排些侍衛,趁機把洛河他們調進宮裏來,以後也方便行事……”
關于那天晚上白雲寺發生的事情,蕭秋雨也大概聽說了。她一開始是站在太後這邊的,以為百裏蕪進宮是不懷好意的。可這些日子她看到慕雲期和白斂為了找百裏蕪而茶飯不思,她雖與百裏蕪交往甚少,但心裏逐漸地也泛起嘀咕:那個眼眸清澈的女孩子,真的如太後說的那般不堪麽?
今日在醉仙樓裏看到與百裏蕪十分相似的身影,她猶豫了好久,還是決定告訴慕雲期。她覺得慕雲期和白斂關心的人,應該不是壞人吧。
馬車很快到了醉仙樓,他們找了一個不起眼的角落,叫了幾個招牌菜,心不在焉地吃着,時刻關注着門口進出的人。
實則百裏蕪和師父确實已經來到京城了,師徒二人讨論了一路的關于“秘籍”的事情,可百裏蕪覺得紙上得來終覺淺,不知道真正實踐起來是個什麽模樣。
恰好今日有條街道裏,有兩個婦人吵架,就在離醉仙樓不遠的地方。百裏堯讓她去酒樓裏買點吃的東西,他們一邊吃一邊看,提取精髓,總結經驗。
這兩位婦人都是從遠郊進城逛街的,村婦打扮,面容黝黑。她們行為誇張,拍手跺腳,指天戳地的,言語也十分粗魯。一個頭發一甩,縱橫四海。一個褲子一提,所向披靡。
百裏蕪看着不解:“師父,他們罵人便罵人,為何要加那麽多動作?”
百裏堯一邊嚼着甜品裏的酒釀小圓子,一邊同百裏蕪講解道:“她們丹田無力,不能只歇斯底裏地子比誰的聲音大。她們用拍巴掌的方式給自己打氣,并試圖打亂對方的節奏,且步步緊逼,讓對方感到緊張和恐慌,看誰先撐不住氣絕。這叫就罵架……”
百裏蕪看得嘴角只抽抽:“可是我覺得她們動作不雅……”
百裏堯:“為師不是讓你學動作的,也不是讓你學她們罵人的話。這種污言穢語太過低俗腌臜,你不必學,但是你要由表及裏,看到她們是如何連諷帶刺、明褒暗貶、指桑罵槐、無中生有的,這種喪心病狂的精神是你要學習的……”
百裏蕪很是犯愁:“師父,看起來好難啊。”
師父睨了她一眼:“孺子不可教!”
師徒兩個人抱着甜品蹲在那裏一直等到她們吵完,才扶着發麻的腿依依不舍地離開了。
“師父,我還想吃紅豆酒釀小圓子。”
“兩份甜品半兩銀子,”百裏堯敲了她腦袋一下,“雲蒙谷有礦也禁不起你這麽吃啊。”
“可我肚子餓……”
“給你兩個銅板前面直拐買包子去!”
醉仙樓裏,蕭秋雨陪着慕雲期和白斂用了飯菜之後,見兩人坐在這裏大有不見到百裏蕪就不走的态勢,便先起身告辭了。
慕雲期讓白斂送送蕭秋雨,恰好馬車為了不擋路,停在了不遠處的小巷子裏。白斂目送蕭秋雨的馬車離開,正欲轉身回醉仙樓,忽然瞥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灰不溜秋像個土豆,蹲在那裏,左手揉腿,右手拿着包子往嘴裏塞:瘦小,幹巴,又能吃……
“阿蕪!”白斂激動地喊了一聲。
百裏蕪身子一震,依着聲音向他看來,而後慢慢站了起來。
找了她快一個月了,今天終于找到她了,白斂一時情緒難以自抑,他想回酒樓去喊慕雲期,可又怕百裏蕪趁機跑走。原地來回踱了兩圈,最終還是決定先去找百裏蕪。
而這個時候,百裏蕪已經扔了手中的包子,向他飛奔而來。
白斂看到她也如此急切地想來到自己身邊,不由張開了雙臂,想将她攬入懷中。
她離自己越來越近了,五步,三步,一步,終于……
“阿蕪,啊!”
他被百裏蕪揪着胳膊,一記過肩摔,狠狠地摔到了地上。
酒樓裏慕雲期聽到白斂的慘叫聲,忙走出來看,就見到白斂被百裏蕪按在地上打。
竟真的是百裏蕪!
慕雲期幾個大步走過去,将百裏蕪扯進自己的懷裏,用力地抱住:“你去哪裏了?你知不知道我很擔心你……”
百裏蕪還未來得及推開他,百裏堯便沖了過來,将兩人分開,把百裏蕪護在身後,對慕雲期不滿地嚷道:“你幹啥玩意兒大庭廣衆之下強抱我乖徒……”
慕雲期一個激靈:□□?老人家你用詞要不要這麽生猛?
待他看清來人,才尊敬道:“百裏師父,您也來京城了!”
百裏堯哼了一聲:“你還有臉說,老夫把徒兒好好地交到你手上,你倒好,你派人把她推山崖底下。”
慕雲期心中迷惑:“百裏師父這是何意?我怎麽會派人害阿蕪呢?”
白斂剛站起來,就被百裏蕪揪着衣領質問道:“那天晚上,你為什麽要推我下去?”
白斂亦是一頭霧水:“我幹什麽了?”
“不是你把我推下山崖的嗎?”
慕雲期扭頭看向白斂:“到底怎麽回事?”
白斂欲哭無淚:“我什麽時候推你了?我那晚滿山林找你呢……”
百裏蕪看他的模樣不像是在撒謊,可那晚看到的那人确實是白斂。
不對?
聲音不對!
那個“白斂”的聲音,和眼前這個白斂的聲音好像不太一樣。
百裏蕪望着他,咕哝着念了一句:“不是你……”
旁邊的慕雲期看到她和白斂離得如此之近,眼睛都要呲火花了。“不是就松開,你扯他衣領作甚?”
朕的衣領給你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