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林依言視角番外：他擁有了太陽
林依言視角番外：他擁有了太陽
13.
林依言從小就是一個可憐的孩子。
他的母親懷上他後，與他的父親吵鬧不斷，兩人不肯為生活妥協，鬧到最後分崩離析，沒有責任心的父母狠心将不足一歲的他丢給兩位老人帶，卻絲毫不往家裏寄生活費與夥食費。
幸好林依言的爺爺奶奶還算疼他，省吃省穿地供他讀書，讓林依言健健康康地長大，但是因為林依言過于懂事，招來很多酸言酸語，鄰裏左右的大人教訓小孩時總是喜歡夾槍帶棒地說一些懂事有什麽用，爹媽還不是不要他……
等林依言不斷往家裏拿獎狀時，難聽的話更加多了起來。
比如：“你看看隔壁的林哥哥，人家考試次次都是第一，你看看你，屁用沒有，也是，還不是你爸平時太寵你，要是你像他一樣沒爹娘管，成績說不定更好呢，還哭，哭有什麽用……”
再比如：“你看看隔壁那個林依言，聽說在學校成績很好呢。”
“成績好有什麽用，家裏這麽窮，以後還不一定能讀大學呢，還不是要去打工，攤上那樣的爹媽，啧啧啧……”
類似這樣的言論林依言沒少聽到，而且很多小孩受父母影響，打小就喜歡欺負他，不是推他踢他就是罵他嘲笑他。
所以林依言沒有朋友，也害怕交朋友。
可能也是因為環境的原因吧，這片地區大多都是外地來的窮打工人，自家生活不如意，也盼不得別人好，更盼不得比自家差的哪天飛黃騰達，鄰裏關系十分緊張，爺爺奶奶多次為了孫子和人吵架，但是人年紀逐漸上去，力不從心，無法給孫子掙得一絲尊重。
林依言時常安慰爺奶，想盡辦法哄老人家開心，日子總要過下去，沒有錢搬家不算什麽，沒有錢生活學習才是難題。
于是等到林依言十二歲後，學習和兼職打工就成了他的日常生活，有些地方管得不嚴，小林依言仗着自己長得高，前前後後也做過不少工作，加上爺爺奶奶的微薄工資，一家人總算過得體面些。
時間慢慢過去，林依言考上了市裏最好的高中，面對不确定的未來，林依言越發努力讀書，就為了能讓自己和爺奶過得更好些，可以搬離那個地方，遠離尖酸刻薄的鄰裏與常年斷水停電的居所。
他的成績與外表引起老師與同學的關注，童年的自卑逐漸化去，迎來的是各種誇耀與羨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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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依言知道，這些都是虛無，皮相是與生俱來的，因它而來的喜愛猶如浮萍，一沖就散。
好成績靠的是自己的努力，目的是美好的将來，要是未來灰暗，這些喜愛誇獎都不過是如同薄霧般，日出後便随着陽光消失不見。
時刻保持清醒理智的林依言明白，人無法達到完美，但自己盡力而為便能改變很多。
學習上，他耐心幫助同學們解決問題，贏得老師同學的好感，林依言利用這些好感獲得了很多便利。
工作上，他從不偷懶玩心眼，最後假期結束發工資時老板會多包一個紅包給他。
林依言偶爾會羨慕別人的友情，但他從不主動維系，他總覺得現在的自己不應該擁有友情這樣奢侈的東西，也許等到以後，他有錢了，他就會交一兩個彼此真心相待的好朋友了吧。
高一的林依言如是想到。
高二分班後，林依言改變了想法，他覺得他有點孤獨，即使每天都很忙，但是看着班上那個笑容很燦爛的同學身邊時刻圍着一圈人，他還是會想，怎麽才能和趙欽同學交上朋友呢？
沒有答案，沒有人教過他如何交朋友，林依言也沒有時間交朋友。
他只能時不時觀察趙欽同學的言行，他的确學到了點東西。
他認為，想交朋友一定要嘴甜，要細心，趙欽同學的嘴真的很甜，他經常誇身邊的朋友，每個朋友都有不同的誇獎方法和誇獎點，他像小太陽一樣，每天都很快樂，他的朋友也很快樂。
不過這對林依言沒有用，他學不會這個，他的情緒做不到每天這麽積極向上。
他覺得自己像路邊一塊灰撲撲的石頭，沉悶無趣還廉價，和趙欽差太多了。
不過，為什麽趙欽同學的成績這麽差啊？
林依言發試卷時看到趙欽的分數，他沉默地看着，然後将每一道錯題都列好解析寫在草稿紙上，夾着交給趙欽。
這份心意換來了趙欽甜甜的誇獎和道謝。
林依言很滿足，覺得總有一天能做朋友，可以慢慢來。
林依言在某天得知趙欽同學是某集團的公子後，默默打消了自己想和他做朋友的癡心妄想，他非常清楚自己的身份，絕不認為自己會有這個機會。
算了，沒有朋友也無所謂，人可以不交朋友的。林依言越發沉默，即使表面上一如既往謙和友好有耐心，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有些不甘心，他覺得趙欽同學交朋友不會看重物質條件這些因素，但他還是放棄了這個念頭。
他知道怎麽對爺爺奶奶表達感情，知道怎麽應付鄰裏，知道怎麽讨老板店長歡心，知道怎麽和老師打好關系，知道怎麽拒絕表白，但他唯獨不知道怎麽和趙欽同學交朋友。
高二一年轉眼就過去了，在升高三的那個暑假，林依言除了白天的暑假工外，還找了一個去酒吧駐唱的兼職。
收入不算少，他很滿意。
某天後半夜，另一個駐唱歌手有事請假找林依言替場，他欣然應允。
正是那天，讓林依言夢想成真。
即使現在說起來，他仍然是不敢相信，怎麽這麽巧遇上趙欽呢？而且他還停在他面前。
那天騎着自行車的趙欽頭發被風吹得淩亂，但這掩蓋不住他帥氣的臉龐，他停下來和林依言打招呼的那一刻，林依言的腦袋一片空白，遵循着本能笑着回了句晚上好。
他以為趙欽打完招呼就會離去，沒想到他會關心地詢問自己是否在等車。
說實話，當時林依言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他認為這是一個好機會，但是又害怕被委婉拒絕。
他不動聲色地掃了一眼後座，覺得應該能搭得動他，那提出請求是不是不會很過分。
可沒等林依言提出請求，趙欽好像就明了他的想法，主動且熱情地提出幫忙，當時林依言心裏好像有煙花在炸。
他何德何能可以遇上小太陽般的趙欽呢？
但這個機會不能放過，林依言最後坐上了趙欽的後座，滿懷着喜悅。
期間趙欽問了些問題，林依言不想被他知道自己在酒吧駐唱，害怕被看低，只能應付了幾句，幸好趙欽只是随口一問，并不追究。
從那晚起，添加了聯系方式的他們開始頻繁交流，林依言一度認為自己無趣接不住話題，但還好趙欽絲毫不介意，依舊時不時找他聊些有意思的事情。
高三開學後，林依言和趙欽成了班上最醒目的飯搭子，沒有人知道他們怎麽熟悉的，只知道他們班林依言和趙欽玩得最好。
他會特意給趙欽補習、陪趙欽打球，趙欽回饋了同等的友情，帶林依言融入他的朋友圈、給林依言帶其他人都沒有份的飲料零食。
連趙欽的好哥們都偷偷吐槽自己“失寵了”，上廁所都不是首選喊的那個。
林依言逐漸在這蜜糖般的友情中迷失，等到清醒時，才猛然發覺在不知不覺中，友情早已變質。
可是清醒後又能如何呢，林依言根本無法拒絕趙欽，更別說疏遠他。
林依言理智地分析所有和趙欽在一起的可能，他開始痛苦，在情感上，沒有人願意與心上人分開，但一片灰暗的未來将他死死拖住，不讓他展露絲毫。
他以為他們沒有任何可能，更別說趙欽對他只是普通的兄弟情。
可是趙欽向來敏感聰慧，他察覺到了林依言無法言說的愛意。
可同樣天真的他以為林依言不想早戀，便選擇順其自然，等到高考後再說。
兩人對這份關系的不同定義導致高考後的分別。
高考後，林依言終于從趙欽越發明顯的變化中知道了對方喜歡他，但這不能讓他輕松一分。
林依言再一次失眠，他保有理智地再次思考将來，卻再次得出不合适，不應該在一起的結論。
他終于下定決心将一切攤開來說，不管結局如何，都不能任由事态繼續失控地發展下去。
于是毫不意外地，他失去了和趙欽聯系的資格。
只能從對方的VX朋友圈中窺探他的日常。
其實有一次林依言不小心給趙欽點了個贊，他連忙取消，并惴惴不安一整天，生怕自己被想起，然後被删除拉黑。
但慶幸的是，趙欽很心軟，不僅沒有删除拉黑他，還禮尚往來地給他往年的動态點贊。
林依言知道，自己被放下了。
從那以後，林依言開始頻繁發生活日常，只為了圖趙欽一個點贊。
大學生活裏，林依言日複一日地學習與工作，爺爺奶奶去世後，他越發沉默，也依舊沒有朋友。
林依言在保研與創業中選擇了後者，沒有人知道他為什麽不繼續學術深造，只能推測他是更喜歡創業做商人。
創業的最初，林依言游走于投資人之間，即使再難也沒有放棄，他心中總有一道清亮的聲音讓他加油，誇他超厲害。
不知不覺中，又過去四年。
林依言某天半夜與合作方交流合作細節到三點，終于成功結束談話，雙方人員陸續離開後，林依言站在馬路邊等車。
他習慣性地掏出手機看朋友圈，在看見趙欽的新動态後，他不自覺笑了，感覺疲憊都消散不少。
同樣是半夜，同樣是路邊，林依言再次命運使然般遇到趙欽，不同的是，車是小轎車。
趙欽一如既往地青春活潑，神采飛揚的臉上看不出對他的芥蒂，林依言與他交流了幾句，氣氛越發和諧，林依言幾乎以為可以重新走進趙欽的生活時，趙欽婉拒了他。
林依言知道他不該擁有幻想，但依然忍不住失落。
随後又是平平無奇的兩年，林依言的公司招的人才越來越多，租的樓層也越來越多，他開始走進上層社會的視野，成為商業新貴。
如果不是再一次和趙欽的偶然相遇，林依言不知道自己能忍多久才能不去找趙欽。
摸爬滾打多年的他學會了死死抓住機會不放手，偶遇次日，林依言吩咐員工分開點外賣，他報銷。
果然命運眷顧，他們再次融入彼此生活。
林依言仗着趙欽心軟，約到一次飯局。
見面那天他厚着臉皮要抱，從趙欽泛紅的臉頰中得到了他渴望已久的答案，這讓林依言怎麽舍得放手呢？
林依言擁抱着這麽多年的想念，極其不理智地請求交往，可讓人沒想到的是，他的請求被同意了。
趙欽願意與他在一起。
林依言表面上克制地笑着，心裏早樂開了花。
就如久旱逢甘霖，又同如魚得水般，林依言的心酥酥麻麻地軟成一團，只因，他的太陽重新照耀他了。
那是林依言最興奮、最不清醒的一天，也是最幸福、最難忘的一天。
在那頓飯裏，他們談論着過往，閑聊着改變。
林依言終究還是遺憾沒有陪在趙欽身邊，他想，要是當初厚臉皮一點，是不是勉強可以讓趙欽接納他做一個普通朋友。
但他也清楚，他們沒辦法做普通朋友的。
吃飯時，趙欽敏銳地感知到林依言的情緒變化，他主動且熱情地給林依言一個擁抱，想讓林依言脫離那股未知的情緒。
林依言想，他有什麽理由不去愛他呢？趙欽簡直是世界上最可愛的人，是他的永生摯愛。
他反手将人緊緊摟在懷中，任由理智瓦解，任由情緒發酵。
當然，即使林依言不甚清醒，也不會越過不該越的分寸，他懷裏的珍寶值得他最仔細地看顧對待。
自那以後，林依言不可憐了，他擁有了自學生時代便牢牢占據心神的太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