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在霧裏

在霧裏

——

路嘉走了幾分鐘就到家了,城中村條件不是很好,這套房子算是還不錯的了,至少沒有四處漏風,該有的家具電器也一件沒少。

他進了房間一下撲到床上,睡了一覺沒睡好反而更困了,手機叮咚一聲響了一下。

路嘉拿起手機,是謝紹延發來的消息。

Yan:【晚安】

“晚安……”路嘉沒回他,只是隔着屏幕對他說了一聲。今天的夢裏謝紹延的臉和現在的重疊了,比起學生時期他的臉上多了許多歲月的痕跡。

更性感了。路嘉沒由頭的想。

高中那會兒謝紹延是學校裏的風雲人物,高一剛入學就和大家夥玩成一團了,但是因為身體原因沒多久就休學了,後來回學校成了路嘉的同班同學。

他這個人最是風流倜傥的,像個有錢人家嬌生慣養出來的貴公子,拱火和勸架都是一把好手,雖然交友面很廣,但也有自己的底線,人品低下的人是堅決不會來往的。

路嘉睡不着了,想起謝紹延這個人他總是沒完沒了的。

他起床洗了個澡,端了杯水坐在沙發上,秋天裏這邊就很難看到月亮了,城市裏的高樓大廈把月亮遮了大半,秋夜裏也很少會有明亮的月光。

路嘉是知道謝紹延白手起家當了總裁的,人生短短幾十年,總是會有那種能把握住機遇的天才。

謝紹延就是其中之一。

高中班群裏現在依然偶爾有人會聊聊八卦,謝紹延一直是大家最關注的人,自然他的消息也就最多。

他高中畢業開始創業拿下第一筆資金,進入大學開始就眼光毒辣地乘着新政策的風建立起了如今的公司,從此扶搖直上。

路嘉拿出手機打開微信,最上面的聊天框還是謝紹延的晚安,突然一個群聊消息被頂到了最上面。

“許嘉豪邀請Yan進入群聊。”

謝紹延的網名就叫Yan。

他一直沒進群,班長以前邀請他都被他拒絕了。

豪哥【大家快來歡迎我們延哥】

豪哥【這可是我費盡千辛萬苦才邀請來的/酷】

見花開【謝紹延?班長你不會随便拉了個人吧。】

Yan:【大家好,好久不見。】

對A【真是延哥?延哥好久不見!】

馬蜂【延哥你終于想起來大明湖畔的四班了!】

大家嘻嘻哈哈一瞬間就把謝紹延的消息刷上去了,突然中間岔了一句“路嘉呢?”

群裏一下就安靜了,下一秒一條私信就發了過來。

馬蜂:【路嘉,延哥聯系上了。】

行萬裏路:【嗯,我知道。】

路嘉又去群裏發了條消息:【在的。】

衆人又不約而同換了個話題把樓刷了上去。

私信裏又多了條消息。

Yan:【還沒睡?】

行萬裏路:【沒。】

對面又沒有回複了。

Yan:【段經理和你交接了嗎,明天有趟外差,你和我去。】

出差?沒看到消息啊。

現在也很晚了路嘉也不好打擾段經理,出差這種事應該不會出差錯,路嘉回了他一個好。

第二天早上路嘉起得早,他早就掌握了熟練的做飯技巧,今天的早餐是早上睡不着臨時起意蒸的包子和新榨的豆漿。

他掐着點出門,現在下樓走到春熙路公交站剛好能趕上最早一班車。

關上門他小跑兩步,在跑到小廣場的時候跑變成了走,最後停了下來,因為就在不遠處有個高挑的身影站在那。

秋天的清晨氣溫不高,有很多霧氣,他倚坐在車前,手指捏着煙,吐出漂亮的眼圈,整個人被隐在霧裏,卻又那麽清晰,看到路嘉過來,立馬把煙掐了,又整理了一下外套。

“咳咳。”謝紹延有些局促:“早。”

路嘉拎着包子的手有點無所适從,最後把手躲在身後也說了句早。

“上車吧。”謝紹延說。

路嘉雖然疑惑,但是也先跟着他坐上了副駕。

“謝總,你那麽早來這幹嘛?出差的地方應該不順路吧。”路嘉系上安全帶,裝作不在意的随口一問。

“嗯,特地過來接你的。”謝紹延發動車子。

……

路嘉現在就想跳車,現在走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

謝紹延看了他一眼:“早餐嗎?”

路嘉順着他的視線看了看手裏的包子:“嗯,謝總你吃了嗎?”

“沒。”謝紹延沒說假話,他過來得太早了,天都還沒亮就來了,因為不知道路嘉住哪,只能在那個廣場等着,謝紹延昨天就查過地圖了,路嘉昨天走的方向,不管走哪條路都會經過那個廣場。

路嘉找了張紙拿了個包子,條件簡陋也管不了什麽多衛生了,謝紹延又不是沒吃過,遞到謝紹延嘴邊。

謝紹延想拿手去拿,路嘉阻止了他:“注意安全,好好開車。”

謝紹延就這路嘉的手吃了個包子,咬了一口,評價了一句:“很好吃。”

路嘉自己也咬了口自己的包子:“今天沒多放鹽。”

“你自己做的?”謝紹延有些驚訝,路嘉從來不是看上去會下廚的人。

“嗯。”路嘉沒多解釋。

謝紹延不知道想起了什麽,沒再提這個話題,他話音一轉:“你困的話就先睡會兒,要到江北去。”

“不困,什麽案子要去那麽遠。”

“不是什麽大案子,情況特殊我得親自去一趟。”

“這樣啊,謝總你要是困了可以換我來開。”

“不要緊。”

堂堂謝氏總裁,一大早親自開車來接下屬,出差還自己開車,路嘉多少有點不好意思,而且兩人關系到現在還沒理清一團亂麻,狹小的車裏,空氣中都彌漫着一股尴尬。

“睡不着?”謝紹延首先打破了沉默。

“嗯。”

“高中畢業去了哪裏?”謝紹延突然問。

路嘉腦子一片空白,完了,是大招。

謝紹延也不在乎有沒有答案,又接着說:“我去打黑拳了。”

路嘉的腦海裏霎時間天翻地覆,一片混亂,太多疑問說不出口。

你有沒有受傷?為什麽違背家訓打黑拳?有沒有被人家騙?打黑拳違法為什麽要去做?明明是最有底線的人為什麽做了改變?

這個時候他才突然想起來,他們重逢至今,他甚至沒有開口說一句,好久不見,你過得好嗎。

路嘉被他這句話震了好久,心裏好像天搖地動永不停歇,他喃喃開口:“疼不疼。”

謝紹延想起過往應該是難過的,那麽多年每每想起都覺得痛苦萬分,他曾經差點就死了,可是現在他卻覺得沒什麽,甚至還笑了笑:“不疼。”

騙子。

他又接着說:“只打了一年。”因為受傷太嚴重不能再繼續打下去了。

“後來被清讓拉了一把。”清讓說你過得很好,臨走的時候讓我要好好的,其實是被你拉了一把。

“公司最初就是和清讓一起建的,後來清讓出國進修,就全權轉給我了。”

路嘉想了一下,那是他辍學的第三年,謝紹延大二,顧清讓大三。

他走之後電話卡一直在用,不過沒接過這群人一個電話,沒回過一條消息,因為有些不耐煩了手機關機了很長一段時間,再開機的時候裏面堆滿了所有人的消息,只是沒有謝紹延的,他是自己唯一一個删掉的好友。

顧清讓的消息在裏面格格不入,別人都有十幾條起步,直到那會兒顧清讓也才只給他發了一條消息。

【我出國了。】

就是那麽簡單。

謝紹延還在說着,他獨特的嗓音在車裏不斷敘述着路嘉從未了解過的曾經,路嘉通過他的描述找到了那個時期的謝紹延。

“啪——”長鞭劃破微風,帶着寸勁的軟鞭此刻就像一柄利劍,所到之處留下清晰的血痕。

“謝氏祖訓是什麽?”堂上的人板着個臉,面露兇光,看着謝紹延的眼神充滿了失望和憤怒。

“為武者,不得以武欺人,以德服人,以理服人。”祖訓總綱。

“謝氏門生,不得以武鬥斂財。”祖訓第一條。

“不得因武鬥生妒。”祖訓第二條。

……

“不許打黑拳。”祖訓的一百二十條。

……

每代謝氏家主都會新加一條祖訓,用以根據時代規範自家子弟。

而謝紹延,數罪并罰。

“謝洪!大聲點,沒吃飯嗎!”如今的家主,謝紹延的父親謝楊榮中氣十足的發出怒喝。

謝洪得令,紅着眼眶又用力打下一鞭:“六十七!”又一鞭:“六十八!”又一鞭::“六十九!”

……

“一百二十!”

一百二十鞭,謝氏最嚴重的懲罰,意味着此人将被逐出家門。

“師父,打完了。”謝洪收了家法,謝紹延早已神志不清,謝楊榮一揮袖:“帶下去,治好了就滾出謝家。”

謝紹延卻還能扯起嘴角笑着說:“多謝父親。”

謝洪打得挺有技巧,這一代謝家人,沒誰比他更會用鞭子,這頓打在皮不在骨,謝楊榮還是留手了。

從今以後謝紹延的戶口會被移出謝家,家譜上不會再有謝紹延的名字,謝紹延就只是謝紹延了。

那身傷養了足足三個月才好了大半,謝紹延剛一好就找到了顧清讓。

“清讓,做個生意?”謝紹延是知道的,顧清讓在實驗室有個很新的想法,一直沒敢做,但是謝紹延敢啊,他覺得項目一定能成。

于是顧清讓看着傷好了,神采奕奕的謝紹延,沒有底線的對謝紹延提出的方案動心了,沒有任何一個資方可以像謝紹延一樣讓他放手做,與此同時謝紹延開啓了自己的第二個項目。

随後政策新風吹過來了,謝紹延和他的公司就這樣一步步艱難又堅定的成長了起來。

路嘉眼睛很酸,他不敢眨眼睛,怕眼睛裏的淚水會忍不住掉下來,謝紹延只是簡單說了一下經過,路嘉知道他過得比說得難很多,他花了很久平複心緒。

“謝總。”路嘉喊他。

謝紹延問他:“怎麽了?”

“我想看看你的傷。”那一百二十鞭是不是在你身上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痕跡,你過得并不好,但我才知道。

謝紹延握着方向盤的手指動了動,沒同意也沒拒絕,沒回答他。

路嘉沒再開口,他知道,謝紹延最後還是會給他看的,這人從來不大會拒絕他。

車內靜了下來,剛好路嘉也不太想再聊了,重逢的第二天,謝紹延就已經勾起自己所有心緒了。

兩個人都知道,他們只是還差點什麽,而這差的一點點是什麽路嘉更是再清楚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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