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章
第 17 章
上一次魂魄離體的時候,周應書的魂魄差點被蓮兒吸食幹淨。
周應書看見是自己懷中的一條手串閃了一下,然後自己才能掙脫開蓮兒回到身體裏面。
這次周應書直接将手串戴在手上,驚喜地發現它能夠正常地觸碰蓮兒的魂魄,不會被壓制了。
蓮兒的雙目赤色,她回握住周應書的手,神情哀痛。
“我後悔了,我真的後悔了。”
天生仙胎,卻意外橫死。實在可憐可惜。
周應書嘆了一口氣,将一紅色手串戴在蓮兒的手腕上。
這是曾經在黃泉的時候,一位得道卻又破戒的和尚丢掉的東西,孟婆覺得可惜撿了回來,送給了周應書。
是和尚找盡天地法寶煉化出來的寶物,能淨化鬼魂身上的戾氣,但是卻淨化不了他意中人的戾氣。
和尚的意中人最終魂飛魄散,和尚也道行散盡入輪回。
帶上手串以後,蓮兒目中的赤色開始消退,周應書心下一喜,竟然有用!
“蓮兒?”
周應書試探着喚了一聲,蓮兒應聲看了過來:
“你是誰?”
“我是五公主周應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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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公主?”
蓮兒神情困惑:“我不認識你。”
“這不重要,蓮兒,你知道自己怎麽死的嗎?”
死?
蓮兒這才發覺,自己原來死了,屍首就在自己腳下。
她想起來了,有人闖進她的家,殺了她。
哥哥為了複活她,動用秘術,卻失敗了,她屍變丢了意識,殺了賀銘竣。
看蓮兒神色變化,周應書詢問一句:“你想起來了?”
蓮兒點了點頭。
周應書心下一喜,立刻問道:“太好了,是誰殺了你?”
“我不認識,是懂術法的妖道。”
妖道偷襲她,用法器束縛了她,蓮兒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直接命喪黃泉了。
“那妖道有什麽特征?”
“使用拂塵,一身紅衣的女子,有一縷紅頭發。”
如此便是不知道兇手是誰了,周應書有些氣餒。
蓮兒看了周圍一圈,一眼就看見了亦微,周應書看蓮兒的眼尾泛紅,問道:“蓮兒,是你殺了賀銘竣嗎?”
周應書之前看見的畫面中,蓮兒失去意識殺了賀銘竣,但她不确定,自己看到的是否為真是的過去。
不料蓮兒點頭:“是我殺了他,我滿心信任他,愛慕他,他卻欺騙我,是他自己說的,若有負于我,天誅地滅。我不過是讓他信守承諾而已。”
周應書嘆了一口氣,她一個旁人,也無權去評判蓮兒跟賀銘竣的愛恨情仇。
賀銘竣一個有妻室的人,卻欺騙一個涉世未深姑娘的感情,不料不小心玩脫了,妹子直接要他信守誓言,要他真的天誅地滅了,實在是可憐又活該。
“蓮兒,你哥哥不能接受你的死,要逆天行事。你願不願意借我的口,說服他?”
蓮兒看了一眼亦微。
他與亦微無父無母,是天地蘊養的天生仙胎。
哥哥疼愛她,如父如母。
蓮兒點了點頭。
周應書松了口氣,這個亦微是個不講道理的,幸好蓮兒是個通情達理的。
蓮兒将需要轉達的話說給周應書,臨走前,問道:
“我死後會去哪裏?”
周應書回答: “仙雖然長壽,但是死後和人一樣,也是去黃泉的。”
“那我的孩子也去了那兒嗎?”
胎兒未出世便無靈智,死了就是死了,什麽都不會剩下的。
周應書不忍心将真話告訴蓮兒,扯了個謊:“孩子應當已經轉世了,未出世的孩子,身上沒有罪業,他會有一個很好的來世。”
“那我就放心了。”
母子緣薄,蓮兒沒能看一眼自己未出世的孩子,心中遺憾萬分,但是聽聞孩子能有好的去處,心裏面總算寬慰了不少。
周應書魂魄歸體,心口那一刀疼得她差點又過去了。
“殿下!”
何延益看見周應書醒來,來不及收斂悲痛,與驚喜交織一起,悲喜交加。
亦微看了一眼蓮兒,拿出劍指着周應書的腦袋:
“蓮兒為何還未醒過來?”
“哥哥,天池畔幸有雨露恩澤,脫胎凡塵。此生此世承蒙哥哥照拂,感念愧疚。只是兄妹緣淺,到此為止了。蓮兒不願拖累哥哥為我折送仙途,生死我自負,與他人無由。以後輪回路,若是有緣兄妹再見。”
亦微握劍的手微微顫抖:“你見到蓮兒了?”
“見到了。”
“那她什麽時候能夠複生?”
“她去轉世投胎了。”
“你說什麽!”
亦微神色崩潰,不顧周應書重傷,掐住她:“誰準許你這樣做的!我妹妹天生仙胎,轉世輪回不該是她的命運!”
“這是她的選擇……哥哥……哥哥……”
何延益想要阻止,将匕首捅入亦微的後背,卻絲毫不能撼動亦微捏住周應書脖子的力道。
周應書喘不過氣,大腦空白之下,脫口而出“哥哥”二字。
亦微心底的情緒頃刻崩塌。
他最珍視的妹妹,怎麽可以……怎麽可以……
亦微松了手,何延益立刻就把周應書拖了開來,周應書覺得自己距離再次靈魂出竅只差一點點了。
被一掌拍死,被匕首捅死,周應書覺得還是窒息而死最痛苦。
“亦微,蓮兒希望你能修成正道,她不想拖累你。”
生死有命,生死自負。
“蓮兒……還說了什麽?”
“她讓我告訴你,在越侖宗的後山桂花樹底下,她埋了一壺酒,希望你能取出來,不要浪費了一壺好酒。
還有,她給你的佩劍編了新的劍穗,臨走時偷偷藏在你門前的蓮花池邊上,原本想在你生辰的時候傳音告訴你給你一個驚喜。”
臨別之際,周應書将殺害蓮兒的妖道告訴亦微。
恩怨有因果,如果可以,周應書也希望壞人能夠得報應。
周應書死裏逃生,帶着何延益與周應芷兩個小菜菜,回了公主府。
賀銘竣的死成了一件無頭案,畢竟如果說是蓮兒死後詐屍虐殺了賀銘竣,聽的人信不信且不說,必定會引起不小的騷亂。
于是周應書給何延益和周應芷編了一套說辭,約定無論到誰面前都要這樣說:
周應芷被真正的兇手一紙書信诓騙到護城河,偶遇查案的周應書與何延益,三人不敵對方人多勢衆,被擄走。
在賊窩裏,何延益拼死逃出來搬救兵,敵人發生內鬥,周應書與周應芷趁亂跑了出來。
等帶人再回去的時候,賊人已經銷聲匿跡難尋其蹤跡了。
至于為何會殺害賀銘竣,設計綁架周應芷。
周應書等人謊稱是一股流竄的盜匪想要借賀銘竣命案的風頭,綁架四公主撈一點贖金。
最後,周應芷臨別之前別別扭扭對周應書道了一聲謝謝,周應書反而不适應。
至于周應書,身上沒一處好皮肉,何延益心疼地眉頭都快皺到一團。
一邊上着藥,周應書的腦子可不敢停下,她還在想着編什麽樣的話,能夠在何延益跟周應芷面前糊弄過去自己死而複生這件事。
畢竟,這是何延益和周應芷親眼所見的怪事,總得拿個說得過去的理由搪塞過去。
“殿下身上的傷,得好好将養一段日子了。這些時日,殿下萬不可再擅自出府了。”
聞言,周應書倒是想起來一件事,她問何延益:“何延益,你還沒告訴我,那天晚上,你為什麽會出現在護城河邊?”
何延益淡定回答:“奴才見殿下只身離府,擔心殿下安危,便尾随殿下身後。”
“全程尾随嗎?”
“全程尾随。”
糟糕,神婆那裏他也在。
不知道何延益聽到了哪些。
周應書試探地問道:“你都,聽見了什麽?”
何延益點頭:“所有,奴才都聽見了。”
這下好了,神婆說什麽自己是黃泉已死之人,自己又說什麽是有未盡事,故而黃泉主開恩讓自己回來的話,何延益全都聽見了。
但是聽見這麽奇奇怪怪的話,自己又在亦微那裏死而複生,何延益竟然能憋住不問自己。
“那你……沒什麽話要和我說?”
“殿下如果願意告知,奴才自是恭聽,殿下若不願意告知,奴才亦不敢追問。”
周應書抿了抿唇,思忖着編個什麽理由才顯得沒這麽離譜呢?
周應書很是頭痛。
假話要摻着真話說,這樣真真假假,才顯得更加真誠,更能糊弄人。
周應書屏退所有人,正襟危坐:
“何延益,我要告訴你一個秘密,我其實不是周應書。”
何延益雖心中早有懷疑,周應書性格大變,從前時候嚣張跋扈,自從落水以後,竟然轉了性子。
不過他好像很快就接受了這件事,并且問道:“那殿下是誰?”
“我是三百多年前的人。”
“我死了三百多年,一直在黃泉等着投胎,不知道是不是流程出了問題,我去投胎的時候發生了意外,投胎失敗,然後就變成了周應書。就是落水那天,我的魂魄進入周應書的身體,我成為了周應書,開始以周應書的身份活下去。”
離譜,簡直離譜。
周應書觀察着何延益的反應,但他只是點了點頭,并沒有很驚訝、不可思議的樣子:“那你會成為周應書,一直活下去嗎?”
周應書想了想:“應該吧。”
“殿下,于我而言,你是不是周應書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我就會一直跟随殿下。”
何延益不詫異,不害怕。
甚至還深情款款來了一句真情表白,周應書不解,并且她還慫了。
她二話不說把何延益轟了出去。
并且搜腸刮肚複盤反思自己最近是哪裏做的不太對:
周應書溺水死了,她變成了周應書,從那以後,就與何延益一直牽扯在一起。
何延益被指控是推周應書落水的兇手,周應書在皇後面前保下了他。
周應書被指控是給周應書下毒的兇手,周應書從刑獄把他撈了出來。
周應書親自給何延益做面條,說好聽的話鼓勵他。
原本以為自己的任務還任重道遠,但是何延益好像有點不對勁……他好像有點喜歡周應書是怎麽回事?
自己的任務是化解前世恩怨,何延益如果喜歡上了自己,這算不算任務失敗?
前世恩怨就是因愛恨而起。
這一世萬萬不可再因情愛糾纏在一起了。
周應書真是累死了,頭痛、身痛、心累。
可是,周應書并不知,何延益騙了她。
一個長久地處在黑暗裏的人,早已被仇恨蒙蔽住了良心。
貧瘠的土地裏,很難開出來富貴的牡丹花,正如何延益,他其實并不會愛上周應書。
他只是欺騙自己愛上了周應書,欺騙到自己都差點信了的地步,如此,才能欺騙周應書相信。
何延益将今日的字條在燈火上燒成灰燼了。
就快了。
自己卧薪嘗膽,機關算盡。
終于這個時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