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失憶見證者
#7 失憶見證者
路遇癸感到右手發麻,倒不是因為剛才用力過猛,而是何魁奪過他手中鐵棍時感知到了對方的力度。他十分習慣解讀他人情感,尤其是何魁這樣正直且不摻虛僞的人,他可以僅從對方一個動作就知道他憤怒的程度。
路遇癸握緊發抖的右手,與自己面前那扇生鏽的門後,看不清真長相的人對視。下一秒,那人像受驚般拔腿就跑,安昭桐反應極快,他幾乎連思考都沒有,直接破門而出朝那人追趕而去。
路遇癸本以為自己堵住裏屋出入口,何魁只能繞行,沒想到何魁輕輕一躍從路遇癸身上跨過,他半個身子剛踏出屋門,忽然想到了什麽回頭丢下一句,“你老實待着!”随後快速消失在了路遇癸眼前。
現場只剩下路遇癸一人,何魁可能預料路遇癸不會逃跑所以才大膽的離開。大約安靜了兩分鐘,路遇癸深吸一口氣清冷開口道,“出來吧。”
聲音落下,很快房間內響起了窸窸窣窣的動靜。
這聲音是從折疊床下發出的,一個可以用瘦骨嶙峋來形容的男人從床下緩緩爬了出來。男人身材矮小,臉色黝黑,他上半身穿着一件破舊的單薄毛衣,可他好像完全不冷,額頭上甚至還冒着絲絲虛汗。
借着室外明暗不定的光芒,男人右眼眼角上那道細小的疤痕格外顯眼。
“少...少爺?”男人猶豫着開口,他不明白為什麽路遇癸會出現在這裏,也不明白為什麽他會和看似警察的人在一起。
他只知道聽見何魁開門後就立刻躲在了床下,好在他身材矮小不易被察覺,就是因為太過緊張導致呼吸急促,要不是路遇癸方才将財神像打碎,他現在已經被安昭桐抓住了。
他慶幸于逃過一劫,可財神像裏最關鍵的東西被警察拿走了,他此次過來就是為了那個U盤。U盤裏是信號發射軟件,當系統自動給路遇癸的手機發送信息後就會被銷毀,可是信號源能被定位到,他需要将U盤移動處理掉。
沒想到他才剛到這裏還沒來得及動手警察就來了,還帶着路遇癸一起,這到底怎麽回事?難道是路遇癸透露了此處?
“你是誰?”路遇癸單手托腮,看似在認真思考此人的身份。
“少爺您是貴人多忘事,我是三強啊,”燕三強雙手在胸前搓着,面上表情很是谄媚。然而下一秒他臉色一轉,一雙混沌的眼中透露出來警惕,“不過...您為什麽帶着警察來了?”
路遇癸擡手掀開覆蓋在右手的毛巾,僅僅一個動作燕三強就明白了一切,他盯着明晃晃的手铐,嘴角的笑容終于僵在臉上,“你...想做什麽?”
“我不知道我應該做什麽。如你所見,我因為事故導致身體無法自如行動,而且記憶缺失什麽都想不起來。”
“事故?”燕三強感到疑惑,“別開玩笑了,昨天晚上我還看見你在電視臺的直播,你什麽時候出的事故?”
路遇癸唇角向上彎起一個弧度,他左手撩開右耳碎發,銀色如綢緞的發絲聚攏在一起,鏡子一般散發出光亮。他似有意或無意的揉搓右耳耳垂,他耳垂上的耳釘針眼幾乎快要愈合,只剩下粉色的痕跡,他另一邊露出的左耳則沒有耳洞,暗示性十分明顯。
他對于燕三強的反映很滿意,語調都上揚起來,“那真的是我嗎?”
燕三強一時間沒能反應過來,他怔怔地盯着路遇癸的臉,一種極其異樣的恐懼感襲上他的心頭。眼前的路遇癸與他每年都會見一次的人不同,與熒幕上光鮮亮麗的人又不同,如果後者是同一人,那麽這張熟悉的面孔究竟是誰?世界上怎麽可能存在兩個模樣如此相似的人?
像是有某個力量在背後推動,燕三強吞咽口唾沫,上前兩步站在路遇癸面前。他伸出粗糙而又扭曲的雙手,将雙手固定在路遇癸的脖頸,十指指甲深陷對方的皮肉。他看着這位弱不禁風且無法動彈的人,只要自己稍一用力,他就在也沒辦法說話了。
只有死人才能隐瞞自己的行蹤,他的身份是不允許出現在明面上的,他不敢想象如果自己身份暴露會發生什麽。
“你不問我為什麽幫你嗎?”路遇癸對燕三強威脅性的動作熟視無睹,他繼續進行着自己的話題。
“幫我什麽?”燕三強雙手用力,表情駭人,很快,路遇癸面上出現難受的神情。
燕三強身上的香線味道傳入他的鼻腔,對于路遇癸來說他們上一次交談就在不久前,他對于沉睡一年沒有任何概念,所以不會對此人畏懼,“剛才你差點就被發現了吧,還是說你想被他們抓走?”
“這可真是奇怪了,如果你失憶了應該不認識我,為什麽要幫我。”
“我需要人證,一個能證明我确實失憶的人。”
“證明那個有什麽用?”
路遇癸沒有回答,準确來說是他無法回答。燕三強表面看上去瘦弱,可實際上力氣很大,大到路遇癸感覺自己的脖子快要被掐斷。窒息帶來的痛苦令他有了活着的實感,若是他沒有經歷那場車禍,現在他和燕三強的立場應該會完全相反過來。
“咚!!”燕三強已經被恐懼和沖動急紅了眼,就在路遇癸将要昏厥前,兩人只聽前門傳來玻璃破碎的聲響。
手電筒刺眼的光芒傳來,除此之外還有隐約響起的警笛聲,看來姜水街派出所的民警趕到了。
“媽的!”燕三強咒罵一聲,快速松開路遇癸轉頭從後門狼狽逃跑。
路遇癸因為重新獲得氧氣劇烈咳嗽着,他眼中充滿霧氣,在民警一聲聲驚嘆中呆滞的望着前方,他在看何魁離開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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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另一邊。
安昭桐用盡全身力氣進行沖刺,前面落荒而逃的是個頭戴白色運動帽,身着黑色棉服的男生。對方速度與他不相上下,從他跑步的儀态和速度來看他應該還年輕,不知道這樣的年輕人為什麽會來這裏。
“站住!”安昭桐怒吼一聲,他果斷掏出配槍對着男生的方向道,“再跑我就射擊了!”
這話對于年輕人來說頗有震懾力,男生腳步明顯一颠,可很快又恢複了速度,至少證明他內心經歷過一番糾結。其實大部分人都是這樣的,面對身後未知的恐懼,逃避很快會取代束手就擒。
因為不清楚此處還有沒有其他同夥,安昭桐本意不想打草驚蛇,可他生怕這個人溜走只好用這個方法讓對方屈服。
就在他即将扳動扳機之時,一個身影“呼”得從身邊擦過,他的速度快如閃電,安昭桐甚至眼睛都反應不過來。
那個身影沖刺着追上了逃跑的男生,他一把抓住男生衣領,雙腿一個用力男生便仰面摔倒在地。男生摔倒後不是掙紮而是捂着喉嚨在地上扭曲打滾,鬼知道他的衣領是怎麽卡他喉嚨的,一切都發生得太突然了,他還來得及反應。
男生的帽子從頭上滑落,露出來的臉确實比較稚嫩,頂多20歲的樣子。
“真能跑。”何魁氣都沒帶喘一下的把男生整個翻了過來,他将男生雙手固定在身後,熟練的掏出手铐逮捕了他。
“下午...四點四十五分。”安昭桐氣喘籲籲的停下,他看了眼手腕上的手表記住了逮捕時間。
“安哥,交給你了。”
何魁一邊說着一邊像提雞仔一樣把男生拉起來。
安昭桐用胳膊擦了把頭上的汗,“你去哪?”
“回去。”何魁沒有多說,他急沖沖的原路返回。
把路遇癸一個人留在那裏不是他的本意,而且從紀律上來說也不應該。他對自己的速度很有自信,所以快速解決完之後趕緊回去還來得及。
他跑到手機店的後門,發現有幾位警察站在那裏交談,何魁還沒來得及出示警官證,這幾位警察就認出了他。
“何隊!”警察們對何魁敬禮,何魁回禮後看向屋內。
一瞬間,他愣在原地。
此時的路遇癸身蓋一件警服,整個人蜷縮在輪椅上瑟瑟發抖着,他雙目有些無神,最為矚目的要數他脖子上的黑紫色指印及從皮膚滲出的血痕。
“怎麽了?!”何魁感到詫異,他趕緊來到路遇癸身邊查看他的傷勢。
“我們一到現場就發現了這樣的情況,已經有人去追了。”其中一位警察如此道。
何魁無言,心中升起一股愧疚,他離開不過十幾分鐘,路遇癸竟然被人襲擊了,且從傷勢來看對方下了死手,要是其他警察沒有及時趕到路遇癸恐怕就...。
何魁不敢再繼續想下去,他臉色煞白,方才劇烈運動都沒怎麽動靜的心髒此時快要跳出體外,他害怕路遇癸遭到不測。
“救護車...。”何魁喃喃着回頭,不料手臂被一道輕微的力量拽住。
“別...走。”路遇癸眼泛淚花,他用僅剩的力量對何魁說話。
何魁身體微微顫抖,他抽開手臂沒有看向路遇癸,可是他也沒有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