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愧疚
#32 愧疚
12月12日晚8點,懷海市中心醫院附屬療養院外的秋千上。
路遇癸漫無目的地坐在秋千上搖動自己的身體,他感到內心異常混亂,但又不清楚這種混亂的源自于什麽,他似乎很難感受到安全感,只要自己一個人呆着,那種莫名其妙的焦躁就會湧上心頭,他看似十分平靜,實際上早就心亂如麻,他希望這種時候有人幫他解脫。
不知道過了多久,路遇癸的視野中出現一個身影,他擡頭看去,雙眼忽然明亮起來。眼前的人身影高大,足以将他面前的一切景色全部遮擋起來,他利落的短發長得長了些,這并不影響他的外表,倒反而增添了一些獨特的修飾。不過男人不需要只憑外表判斷,他的內在火熱,能燃燒路遇癸的寒冬。
何魁微微喘着氣,他馬不停蹄地從黑星會所趕到公安局,最後又來這裏接路遇癸,他害怕路遇癸等急了再發生什麽意外。
“我沒來晚吧...。”何魁看了眼時間,已經快九點了,這也不算早。
路遇癸從秋千上跳下,一頭紮進何魁的懷中,雙臂緊緊攬住對方的腰肢,在他懷中搖了搖頭。何魁雙手舉在空中好像投降的姿勢,無論多少次他都不适應路遇癸一把撲上來,而路遇癸在等待何魁迎合他的動作,何魁只能作罷,摸了摸路遇癸的頭發,“回家吧。”
何魁沒有開車,而是和路遇癸一起走着回去,宋醫生也說路遇癸應該多運動,這有利于恢複他的雙腿,不過路遇癸的恢複能力确實很強,短短幾天他就能行動自如了,雖然還需要拐杖輔助。
路遇癸走路比常人更疲憊一些,所幸家離療養院不遠,他們很快就來到了商業街。商業街比以往更加熱鬧一些,大大小小的鋪子都開張挂起來招牌,周圍街坊看見何魁都朝他打招呼,還有不少看見何魁臉上的傷口都面露難色的,他們很擔心何魁的安危。
路過亮着燈的鐘表店時,何魁想起了什麽,“我去裏面說幾句話,你也要去嗎?”
路遇癸眼珠子轉了轉,“我在這裏等你。”
何魁沒有多說什麽,他推開鐘表店的門進去,路遇癸則倚靠在一旁的柱子上休息。
悄然間,一個身影逐漸靠近路遇癸,路遇癸不用回頭就知道是誰,“你的膽子越來越大了,警察在你都敢過來。”
段景曜壓低帽檐從黑暗中現身道,“我又沒幹虧心事,我為什麽要怕警察?”
“那你怎麽不敢當着何警官的面找我?你自己說說你跟着我多久了。”
“不要把人說的好像跟蹤狂。”
“你不就是跟蹤狂。”
段景曜一時語塞,他也不想啊,誰讓他逮不到路遇癸一個人獨處的時機,而且據他觀察,療養院裏的宋醫生盯路遇癸盯得特別緊,他有一點風吹草動都瞞不過宋醫生的眼睛,這更難接近路遇癸了。
“你找我幹什麽?我不是讓你等消息嗎?”路遇癸認為年輕人太浮躁,這麽一點時間都等不了。
段景曜不自覺回憶起12月11日那天上午,他按照約定的時間到達商業街旁邊那棟廢棄的居民樓外,當然他不知道這棟樓已經無人居住了,他前一天向商業街一家修表店的爺爺打聽過何警官的住所,那位爺爺指的是這裏,他也只好在這裏等。
現在想來路遇癸已經知道他找何魁住所的事了,不然在電話裏他也不會那麽說。
他們約定的時間是7點,可現在已經7點50分了,路遇癸還沒有出現,段景曜感覺自己被人拿捏的死死的,他獨自一人在這陰森的樓前心裏發怵,他決定再等10分鐘,要是路遇癸還不來他就回去。
好在路遇癸趕着最後一分鐘到達現場,他來的時候臉色不太好,額頭上滲出一層虛汗,段景曜對此有些疑惑,“你不是在這裏住嗎?為什麽從外面過來了。”
路遇癸沒有功夫和段景曜解釋那麽多,他伸手道,“東西給我。”
段景曜嘀嘀咕咕的交出U盤,路遇癸松了口氣,可神情依舊不太明朗。方才他正準備偷溜出去,沒想到何魁給管阿姨打電話說找“路總”,他在管阿姨的暗示下裝作“路總”說了幾句話,就是這幾句話令他感到後怕。
他趁管阿姨不備從家裏出來,但是他不能停留太久,他生怕周圍有監視他的人,也不敢讓段景曜和他待在一起,萬一段景曜回去的路上遭到襲擊怎麽辦?
“你沒看U盤裏的東西吧。”路遇癸象征性的問了一下。
“沒有,我哪敢啊...。”
“這就對了,不然你晚上會做噩夢的,”路遇癸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下一秒他變臉道,“你趕快回家去,這段時間不要出來也不要找。”
“等等,事情我幫你辦了,但是你要告訴我怎麽才能找到新新!”段景曜以為路遇癸想把他甩掉,頓時不樂意起來。
“等我消息,我會聯系你的。”路遇癸留下這句話後匆忙離開,之後就被找他的管阿姨逮個正着拖回家了。
段景曜因此迷茫起來,他先按照路遇癸的話回家,但越想越感到奇怪,就幹脆偷偷跟蹤路遇癸想看看他到底在密謀什麽,然而沒有發現任何有用的情報。
回到現在,面對路遇癸的質疑,段景曜氣不打一處來,“我根本聯系不到你,我哪知道你讓我等多久?別忘了我們現在是一條繩上的螞蚱。”
路遇癸挑挑眉,“要按你的說法,我這條繩子上已經沒有你的位置了。”
段景曜額頭爆出青筋,路遇癸不就是把他當用完就甩的工具人嗎?!
“別逼我和你同歸于盡!”段景曜聲音不自覺地加大,下一秒就被路遇癸捂住口鼻,只能發出“嗚嗚”的聲音。
“你真想把警察引過來啊,”路遇癸看了一眼鐘表店,何魁沒有出來的跡象,“和我同歸于盡只會毀了你,而且你幹的事情也不至于這樣,放心,那封信何魁已經收到了,新新很快就能解救。”
段景曜一聽這話才老實下來,“這麽說你知道新新在哪裏?”
“只是猜測,因為在那裏的可能性最大。”路遇癸松開手緩緩道。
段景曜快速點頭,看來于新新還沒有遭遇不測,他不管過程是什麽只要人能回來就好,“那我就放心了,但是你不是失憶了嗎?你果然是裝的。”
路遇癸忽然露出些無奈的笑容,“誰知道呢?趕快回家吧,路上不要跟任何陌生人說話。”
被莫名的笑容弄得不太自在,段景曜裹緊外套整理帽檐,轉身消失在了商業街的盡頭。
段景曜剛走不久何魁就從鐘表店出來,路遇癸率先問他,“說完了?”
何魁點點頭,他只是去把那只表的錢付了而已,之前一直忙于工作疏忽了這件事,方才鐘表店的老先生和他推脫了半晌才勉強同意收下。
兩人慢慢悠悠地回到家中,何魁打開客廳的燈,溫暖的光線照射進屋子的每一個角落,路遇癸沐浴在柔和的光線,一屁股陷進沙發,他一直保持着緊繃的精神狀态,所以現在松懈下來有些昏昏欲睡。
何魁把外套挂在門邊環顧房間,經過何魁的勸說管阿姨終于同意和女兒一起去國外,她不會再來他家了,沒想到只過了一天何魁就感覺家裏比以前要淩亂一些。
“你快過來,我幫你換藥。”路遇癸迷糊着雙眼招呼何魁坐在他旁邊,他熟練地打開茶幾下面的抽屜拿出藥箱,取出碘伏和消毒棉。
何魁聽話坐下,他撩開自己的右臂衣袖露出視覺上極為駭人的傷口,路遇癸看見這道傷疤困意消散了很多,他小心翼翼地取下何魁肩膀上的紗布,上藥的動作盡量輕柔,生怕令何魁感到痛苦。
其實何魁沒有什麽感覺,一個劃傷而已,他以前受過的傷比這個還要重得多,可是看路遇癸謹慎的樣子他難免也會有些壞心眼,所以他時不時的颦眉頭發出一些倒吸氣的聲音,這惹的路遇癸的心情跌宕起伏起來。
有人為自己擔心的感覺還不錯,何魁想起他小時候摔傷的時候母親也是這樣幫他上藥的,不知不覺這些記憶已經成為了回憶,他從來沒想過還能再次經歷這些事。
感覺眼睛酸酸的,何魁下意識地移開視線,他忽然看見自己床邊下的床單有些折痕,床下的小抽屜若隐若現的展露着。他面上有些慌張,杜葭說他是掃把星的話還萦繞在他耳邊,要是路遇癸看見他的秘密會不會也這樣認為?他不想再被抛棄了。
他快速抽開胳膊起身,惹得路遇癸趕緊松手,不等路遇癸擡頭,何魁直言道,“你開過我的抽屜?”
“什麽抽屜?”路遇癸心裏咯噔一下,明知故問道。
“床底下的抽屜!”何魁音調不自覺上揚,路遇癸能預感到對方聽見自己肯定的回答之後會發怒,所以他不能承認。
“前幾天我幫管阿姨收拾家的時候不小心看到了,但是我沒打開。”
“真的?”
“我發誓!”路遇癸臉上寫滿了誠懇,他的趕快叉開話題,“說起來你有沒有收到一封信。”
“...收到了,”何魁将信将疑地把床單整理好,“可是我還沒來得及看,你怎麽知道我收到信了?”
沒打開看?那何魁怎麽找到福利院的?
“樓下賣水果的大叔說前幾天有人打聽你家,那個人手裏拿了封信。”
“我明天看看,”要不是路遇癸提醒,何魁都快把那封信的事情忘了,他這幾天忙于工作完全沒有時間看,說起來還有一件事。
他摸索着口袋拿出一只黑色的手機,“這個你用吧。”
“這是...,”路遇癸小心翼翼的接過有些不明所以,“給我的?這可是全新的呀。”
“我的清水縣值班的時候買的,雖然不是最新型號但是你先将就着用吧。”
“為什麽給我手機?”路遇癸不明白何魁的用意,何魁就不怕路遇癸聯系別人嗎?明明他還對自己留有疑慮。
“我出任務沒有辦法回家的時候會聯系你,還有,你如果晚上害怕了或者做噩夢了可以随時給我發信息,我看見就會回的。”何魁撓撓頭似乎對這件事有點難為情,他不擅長對別人流露出感情,可是他看像路遇癸的目光沒有任何閃避。
路遇癸張張嘴沒有發出聲音,他忽然有種奇妙的解脫感,這樣的感覺填滿了他的內心,他逃避了對方的視線,他愧疚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