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Chapter8
Chapter8
李銘思做了個漫長的回憶夢。
八歲那年夏天,她被關在門外,穿着大褲衩老漢衫坐在門口陰涼地躲太陽,結果因為天氣太熱而中暑的那天。
那天是三伏天,天氣熱的不像話,水泥地被曬得滾燙,連腳下的橡膠拖鞋都快化了,熱的李銘思最後一點活着的尊嚴都化了。
一開始李銘思不停敲門說對不起,但到後來被打開門的母親扇了一巴掌她就沒敢再敲。
當時李銘思不知道她做錯了什麽才能讓媽媽把她扔在高達38度的門外,直到兩個小時後中暑倒地被鄰居送去醫院迷迷糊糊聽到母親與醫生在病床前吵架才知道。
醫生氣憤極了教訓着穿着花豔煩得直跺腳的女人的女人。
她媽江善不耐煩的說:“嫌她礙眼,反正我生的你管得着我?就這麽屁大點事打擾我打麻将,又死不了,這錢我不付,誰愛付誰付,這玩意兒我也不要了,浪費錢的東西。”
一顆幼小脆弱的玻璃心啪的一聲碎成了渣渣,和眼角落下的那滴委屈而又絕望的眼淚一起帶走了李銘思兒時最後的天真和稚氣。
其實她求的不過是每個父母都能帶給孩子的最平凡的一句關心,沒料到會這麽難,還真是奢求。
後來是一直很喜歡李銘思的鄰居大媽好心墊付了錢,李銘思也從大媽口中得知,當時她已經抽搐了,再去晚一點一條命就沒了。
那天是6月11,李銘思的生日,也是她又一次從鬼門關逃出來的日子,上一次是出生時在母親肚中被臍帶繞住脖子,李銘思不禁佩服自己命真大,怎麽偏偏就活下來了,兩個6月11都殺不死她。
之後的事,李銘思記得很清楚,因為自己在門口中暑暈倒送往醫院這件事在小巷中傳了起來,傳到了她爸李國成耳裏,李國成滿身酒氣紅着眼睛把她的頭按在水盆裏叫罵着,具體內容大概是:“你他媽還嫌老子活得不夠丢臉嗎?都他媽是因為你,我才沒錢喝酒,小婊子!你不是熱的嗎?你他媽不是熱嗎?”說着把李銘思的頭往扔煙頭的肮髒水盆裏摁。
水盆被踢翻,潑了李銘思一盆水,她穿着潮濕的襯衫躺在門外坑坑窪窪的水泥上欣賞着夜晚的天空,夏天的晚上蚊蟲多還很涼,真是生不如死。
偶爾覺得自己很可憐,可又知道自己也不是什麽好東西,就這麽飄忽不定頹廢而又堕落活到現世,常常感嘆一句自已真是社會的敗類世界垃圾,冒出口那麽多垃圾話,也就這幾句是真的。
想要擺脫自己的生長環境是一件很難的事,因為你體內流淌的血以及過往反複提醒你是個什麽樣的人。
在那個垃圾一般的國家垃圾一般的社會下,一個流落街頭衣衫褴褛的孩子是證明這個世界最好的證據,不否認這個世界上有好人,但否認這個世界上有很多好人。
每一天李銘思活得悶頭轉向,那條擁擠的小胡同裏,埋藏了不知道多少個像李銘思這樣的人,他們的思想未來情感通通被埋沒在那裏,在地底腐爛。
人生糟蹋在臭氣熏天悶熱的網吧裏,爛在胡同盡頭的臺階下,淹沒在一只小小的水盆中。
9歲時的李銘思坐在垃圾場外面等着收廢品的老頭回來,用撿了一天的瓶子換了點錢,一天天重複。
剛開始每天能吃個饅頭,到後來這件事情被下班回家江善的知道了,就把她拽到隔壁工地幫忙,明面上規定不收童工,但那也只是明面上。
李銘思每天一身汗味回來,将搬磚得來的錢扔在桌上,少許的幾個硬幣或者一張紙票子被她握的暖暖的全是汗。
晚上她就坐在門口洗衣服,穿着一件松垮垮的老汗衫,上面有大片的油漬和髒污,和白色搭不上一點關系。
雖然每天去幫忙就賺那麽一點錢,可江善照收不誤,氣得李銘思牙癢癢。
幫人發個傳單,李銘思就會有多餘的收入,雖然這樣會讓她更睡不飽,但是這多餘的收入被她存起來,她才能在過年之前在地攤上買一件十幾塊錢的新衣服。
一個小巷子裏衣服都是換着穿,李銘思的衣服大多數都是隔壁哥哥不穿的,穿在她身上松垮垮的。
10歲的李銘思個子竄的快,沒什麽營養可就是長得比同齡人高,甚至高過了一些男孩子,依舊每天穿着尺碼不對的衣服去幫忙,這是個落後的國家,像她這樣不上學的孩子太多了。
那時李銘思還未退去稚氣,她有着小麥色的皮膚,又粗又糙,卻擋不住五官的明豔,出衆的樣貌導致有些人會對她動手動腳,但每次都會被她拿板磚和棍子打回去。
她下手狠,抱着對方死的心态打下去的,否則她就會死的,她見過大街小巷衣衫褴褛的屍體。
即使沒有人教導過性觀念,可在這樣的環境下,李銘思确實比普通孩子更懂,如果你有一對在孩子身邊親熱的父母,那麽你性觀念知識确實會很早。
渾渾噩噩兩年下來,李銘思思想觀念愈加扭曲,也随着年齡的增長脾氣變得更加暴躁叛逆,身邊聚集着一衆混混,抽煙喝酒染發打架,跟着隔壁紋身店老板的兒子陳随整天過着頹廢的人生,陳随也是一衆混混的頭子。
李銘思其實不喜歡和人一起玩,但在那樣的環境中有一個圈子,待在一個團體中對自身更有利。
陳随是個腦子搭不上筯的神.經.病,在李銘思眼中就是個幼稚鬼,他很喜歡李銘思,李銘思知道卻懶的回應,這種扭曲的幼稚的情感讓她作嘔。
她渴求的只是別人的愛,她不愛任何人,她只享受別人的情緒,可情感讓她反感也很有壓力。
為什麽要把小孩子沒有任何基礎和保證的情感當真?沒有愛的,在這種俗世。
*
12歲的3月11號晚上,李銘思拖着腰酸背疼的身體回家,小路燈泡前幾天壞了,她只能摸着黑走,腰實在是太酸了,她便反過手往自己的後背捶了幾下以解酸痛,就這麽不輕不重的聲響卻給跟蹤她的戀.童.癖定了位置。
一雙滿是臭泥帶着腥汗味的大手捂上李銘思的嘴,嘔的她一陣反胃,反手就用手裏常提着的棍子打了上去。
一天的忙碌下來李銘思早就沒了勁,手還有些發軟,打的力氣也不大。
這個舉動激怒了身後的人,他拽着李銘思的頭發把人拽進了隔壁的暗巷,狠狠的打了李銘思幾拳,直叫李銘思疼到暈厥。
唉,白挨了這麽多年的打了。李銘思如此想。
那天真是讓李銘思惡心,簡直比她父母躺在她身邊歡愛更惡心。
李銘思認識戀.童.癖,是住在巷子深處的一個瘋子,她知道他的心思,所以才帶了根棍子在身邊,可對她沒有實質性的舉動也不好報警,而且這附近的警察有和沒有沒有區別。
在沉重的繁忙和精神的壓力下,李銘思真的巴不得殺死這個每天站在巷口用惡心喃着的眼神盯着自己的傻比,只要李銘思一出現,總能看到這個男人的褲.裆流出一股液體,惡心的她快瘋了。
整整兩年,猥瑣的眼神跟了她兩年,當時的李銘思陰晴不定性情古怪,心情一不爽就去打人。
她惡心盯在他身上的眼神,她惡心這個世界,她惡心眼前的存在,她惡心一切。
有一次李銘思和幾個夥伴喝了酒,紅着臉醉醺醺的和陳随回家,看李銘思快喝太不清醒了,陳随想着買瓶水給她醒醒就将李銘思放到店外的泡沫箱上。
一直跟蹤他們的瘋子不知死活拉住李銘思的手在手上狠狠揉搓了一下,嘴裏念叨着“你是我的,你怎麽總跟他們在一起玩,你怎麽能讓他送你回來。”氣得李銘思抄起一旁的磚頭揮了上去。
因為放縱,李銘思一直玩到深更半夜和陳随回來,幾乎沒有單獨的空閑時間,這也是變相保護李銘思不被瘋子靠近。
“他大爺的!敢碰老子!什麽狗b玩意兒!”什麽髒話都能從李銘思嘴裏吐出來,她沒少聽也沒少挨這些話。
賬都沒付,陳随沖出來狠狠打了瘋子一頓,打的對方頭破血流,縱使李銘思心中很高興巴不得對方死,可要是瘋子死了,陳随就完了。
不能搭上無關人員的人生。
最終在李銘思的勸阻下,陳随紅着眼好不容易停了手。不能報警,陳随就帶着李銘思回去了,走之前還不忘好好警告一番。
從那之後,李銘思和陳随關系好了些。
第二天,李銘思和幾個關系較好的孩子說了之後,有幾個直接發飙,當晚就趁她回家前去把人打了一頓。
這裏生長的孩子都是有組織,有團體的存在,他們聚在一塊互幫互助,異常排外護已。
在這種地方長大的可不是吃素的,尤其是幾個身強力壯的孩子一起打,他們下手不知輕重,把人打的連話都說不出來。
有幾個女生用翻蓋手機拍了照片帶過來給李銘思看,看到蜷縮在地上被扒了衣服拍醜照的瘋子,李銘思心中格外興奮。
“活該。”李銘思大笑說,周圍氣氛哄做一團。
她過後都沒看到那個傻逼,覺得輕松了不少,高興的李銘思甚至花了之前存下來的錢請兄弟們吃了一頓小燒烤。
那天晚上她沒喝酒,可那種輕松感在心中揮之不去。
很長一段時間沒有看到瘋子,李銘思安心了不少,可忍耐已久的瘋子已經忍受不了每天跟蹤不敢出現在李銘思範圍內的生活。
終于有一天陳随約架不在,在幽深的小巷中,他聽到了李銘思輕輕捶背的聲音,發了瘋的以為那是李銘思給他的信號,直接沖了上去。
真是會自我腦補的神經病。
*
李銘思被拖回瘋子的家,一間簡漏殘破的石房,在各條巷子深處,這裏是流浪漢的聚集地。
李銘思是被水潑醒的,刺鼻劣質的檸檬香精讓她很不舒服,她腦袋還有點暈,就聽耳邊說:“你喜歡檸檬汽水,所以我給你買了,你可以喝好多。”
腦子被打的實在是疼,李銘思晃了半天都沒緩回神,耳邊滴滴咕咕的聲音更讓她感到煩躁。
“你總是穿着松垮垮的,露出大片的背,他們總是盯着你,他們怎麽能盯着你!可你現在不穿了。”瘋子的語氣聽着還有些惋惜。
李銘思氣的青筋都爆起來,以前?她十歲之前就不穿汗衫了,這個瘋子盯了她不只兩年!
李銘思一口氣提不上來,氣得面目猙獰。
神經病拽着李銘思的頭發深深的嗅着:“你身上真好聞,怪不得他總抱着你,頭發也好看,你染什麽都好看,剪了好心疼,但誰讓你跟他染一樣的頭發呢?不用擔心,不管是長發還是短發,我都喜歡你!”
嘴被堵着,李銘思生氣也只能發出嗚咽的聲音,她哼唧兩聲,這個瘋子就突然發出了一股尿騷味,地上還有黃色的液體。
草!他大爺的尿了!惡心巴拉的玩意兒!
“你聲音真好聽,我還想聽。”這句話一出,李銘思直接安靜了。
“你怎麽不叫了?唉,你才12歲,你怎麽能讓其他男生碰你,你是我的,他們太惡心了,你怎麽可以讓他們碰你!你太不聽話了。”瘋子将一下就能搓出泥的手附到李銘思的唇上,李銘思只覺得肚中翻滾,沒忍住吐了出來,嘔吐物從縫隙中滲了出來滴到她身上。
瘋子趕忙将系在她嘴上的布解開,李銘思又嘔了幾下,胃子更加難受。
瘋子蹲下身慌張的問她是不是難受,李銘思氣不打一處來,猛的轉頭将口中的嘔吐物吐到他臉上,一陣酸臭。
她咬牙切齒,狠狠的盯着他說:“老子他爹的殺了你。”
瘋子愣愣用手在臉上抹了一下,白黃色的固液體散發着惡臭的味道,他粗重的喘息着,血絲布滿眼睛,吼叫着一拳狠狠落在李銘思的臉上,也是這一拳,給李銘思身體留下了不可逆的傷害。
雖然沒什麽大問題,但李銘思頭偶爾會疼,還會出現耳鳴,難受起來還想吐。
又一次昏厥過去的李銘思內心毫無波瀾,她失蹤陳随肯定會找她,查到這個變态身上也是遲早的事。
李銘思醒來的時候是在醫院裏,外面鬧哄哄的不安寧,護士見她醒了立刻去叫人,進來的是警察。
聽到瘋子死了的時候,李銘思無疑是慶幸的。
瘋子把她打暈了之後,發現原本用來剪李銘思頭發的剪刀不見了就出去買,誰知道路上碰到一堆喝醉的小混混被群毆。
這事兒鬧到警察局,剛好陳随和他兄弟因為打架鬧事也在局裏,見到他出現當場就發了飙,一看是陳随,瘋子做賊心虛害怕,陳随也在警察局裏鬧起了事打瘋子,瘋子情急之下想要炫耀李銘思是他的一不小心說漏了嘴,這才讓李銘思被救了出來。
真是運氣好啊,上天也不讓她死。
後來瘋子被逮捕了,李銘思錄了口供,江善和李國成女兒失蹤了也沒報警,警察也沒管那麽多事兒,就這麽鬧騰了幾天生活算是徹底平了下去。
被綁架在她心中也沒留下陰影,卻讓李銘思認清楚自己現在在做什麽。
她的人生被她過得一團糟,反觀陳随他們,雖然是混混,可他們在上學,而自己呢,連學都沒去上。
人生還長着呢,她不能去糟蹋別人的人生。
出院沒幾天,李銘思删除陳随及一衆混混的聯系方式和他們分道揚镳,就剃了藍毛頂着板寸跟着隔壁的去另一條街打工了,平時也不怎麽回去,拿着兩件衣服混在員工宿舍裏。
真是個垃圾的國家,其它國家像她這個年齡段的孩子在做什麽呢?十三四歲的年紀連出來工作都不可能,更別說七八歲的出來搬磚,但在這個國家卻是常态,怎麽就這麽垃圾呢?
直到父母死了,李銘思混亂的前半生終于結束了,她被送去福利院。
李銘思覺得世事不無常,她清楚的明白自己是個垃圾,應該在垃圾場裏待一輩子,誰知道這年頭還有什麽垃圾回收,能被收養真的是太好了。
“李銘思,你在哭嗎?”
誰?誰在說話?誰哭了?我怎麽可能哭?
朦胧之間聽到身邊那低沉輕緩的聲音,李銘思只覺得頭昏昏沉沉的有點悶熱,卻又感受到涼爽的風,有什麽冰涼柔軟的滑到她的臉上。
李銘思慢慢睜開眼适應光亮,映入眼前的是純白的天花板,她眼睛濕潤,一摸發現自已真的哭了。
坐在她身邊的白文季問:“難受嗎?”
李銘思點頭撐起身,頭是真的疼,估計是因為這個才在睡夢中流眼淚,她一把抹掉臉上的潮濕,丢死人了。
李銘思扯着沙啞的嗓子問:“我怎麽了?”
“普通人類穿越時空,即使有魔力的保護,還是會給身體帶來負擔,抱歉。”白文季垂下眼簾,長長的睫毛下的眼睛滿是歉意。
“沒事。”李銘思說。
話雖如此,頭上的痛一點不減。
風輕輕的吹起兩側暖色的窗簾,落地窗開着,淡淡的鹹味刺激鼻腔,李銘思呆呆看着外面的天,一時忘了房裏還有人。
白文季盯着李銘思萎靡的側臉,兩年不怎麽見太陽也沒能改變她的膚色,她天生生了這麽一張皮,與容貌相輔相成。
“你再休息一會兒吧,晚飯我來叫你。”白文季一句話招回李銘思快飛出房間的魂。
李銘思點頭,白文季轉身輕輕帶上房門。
房間只剩李銘思一人,她舒了口氣,倒頭睡下。
門外,白文季聽到房間的動靜這才去客廳,她将堆積在圓形沙發的機械類書籍整理好放到地上,拿起手機躺到沙發上手機給簡栀利發了條短信通知她李銘思醒了。
二樓的風比一樓吹的涼,所以白文季很喜歡待在這裏,她目光呆滞的看着天花板,她又一次把別人卷到危險的事情裏,為什麽自己總這麽差勁?
手機叮的一聲,是簡栀利。
-我在開會,等夏天一結束立刻回迦納葉,銘思要上的學校已經弄好了。
-幫我和銘思道個歉,我沒能陪在她身邊。
-好。
白文季扔掉手機,一只手軟趴趴的搭在頭上,她閉眼,映着夕陽的光。
夜晚,白文季去叫李銘思的時候她正抱着平板刷着一款叫做“Spider Web”的全球大型社交軟件看得不亦樂乎,絲毫沒有一開始的萎靡和病态,反倒因為有趣的內容眼睛笑得彎彎的,削去了深刻眼中的狠厲,抿着嘴唇的笑意瞪着明亮的眼睛看向白文季。
“吃外賣可以嗎?”白文季問。
李銘思放下平板下地,白文季說:“家裏沒規矩,把平板帶下去,吃飯的時候玩,不然吃飯會無聊的。”
“嗯。”李銘思去拿。
白文季送的平板是黑色的,拿在手上薄薄的沒什麽分量,李銘思喜歡的很。
兩人下樓,白文季點了附近有名的外包海鮮料理,店家将鍋碗瓢盆醬料食物全送了過來并煮好,等吃完一個電話再過來回收。
看到桌上堆滿一盤盤香氣四溢的料理,李銘思眼神都移不開,窗戶被打開散味道,味道被吹淡了些。
“海鮮料理不禁吃,點了很多。”白文季替她拉開座位。
鍋中湯汁翻滾,龍蝦和貝類碰撞,清淡的海鮮鍋湯汁濃郁,食材肉質緊實香味十足,鍋中間放着一只價值不菲的大龍蝦,周圍各類海鮮按比例擺放。
價錢與質量成正比,都是些新鮮誘人的好貨,有錢人的晚飯總是樸實無華,來來回回都是這麽些東西。
李銘思坐到拉開的座位上,這些食物都是之前已經煮了些時候的,只不過白文季怕東西沒熟要等,就讓東西煮了一會才上去叫人。
“東西都熟了,全都可以吃。”白文季将各種調料瓶和調料表遞過去,“他們店很不錯的,怕顧客不會調,還特地配了調料不要告訴你哪個最好吃。”
李銘思嘴上笑容已經抑制不住,對于吃這件事情滿懷期待,笑嘻嘻的接過調料品,跟着表上調一個不辣的調料。
“栀利讓我幫她說一聲抱歉,因為工作的原因,沒能在你難受的時候陪在你身邊。”白文季夾起一只扇貝。
李銘思咽下舌尖上翻滾的龍蝦肉,平靜的回答:“這件事沒必要影響工作。”
氣氛一度安靜下來,誰也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麽。
這頓飯吃的很安靜,除了偶爾兩句提醒吃法外個自看視頻,倆人秉承着沒有可聊的事就不要硬找話題的觀念直到結束也沒和對方說多餘的話。
夜晚的窗外總會被燈光和煙花占據,這幾天沃樂集團在海迪亞舉辦盛大的水上樂園開幕儀式,開幕儀式這三天內促銷優惠一通聚集,導致近些天洛麗杉沙灘的客流量持續增大,所幸海景別墅建立地點偏遠。
從宣傳海報來看,沃樂的海上樂園确實值得去玩。
伴随着一陣叮叮當當的聲響,一道藍色的身影出現在窗外,藍立夏滿臉笑容走了進來,她看向李銘思說:“去嗎?”
李銘思疑惑,她怎麽了嗎?
白文季擡頭,目光鎖定李銘思:“附近的海上樂園是栀利家的項目,她留了通行證給我們,你對這些有興趣嗎?”
李銘思垂眼點頭,她沒去過,很想去。
藍立夏拿出兩只做工精致的銀質小表放在桌上,介紹道:“有了這個小手表,樂園內暢通無阻。”說着,将兩只區分開來遞給雙方。
名額是實名注冊,丢竊可以補辦,是獨立賬戶,其他人無法使用。
手表做成了細小的手表,戴在手上不會感覺難受,反倒像手鏈,銀質的外表戴在手上有點涼,設計的還不錯。
“今天開幕式人多,銘思你身體還難受嗎?難受我們後天出發,剛好挑的第三天人不會很多。”藍立夏問。
這個問題就很尴尬,如果她們倆人其中有一個人下去,那麽李銘思一句不舒服就要拖到後天,所以她不會說不舒服。
“不難受。”李銘思說。
“真的?”白文季眼神落在李銘思身上審視着,“雖然幫你恢複了,不過真的不難受嗎?”
李銘思搖頭,她确實不難受,她身體素質比一般人好,沒那麽弱不禁風。
“我會保護銘思的,怎麽說我也是泊拉克,想在全是映照物的海上樂園和我較量是不可能的,殿下放心吧,不能因為葉爾離多的出現就毀掉銘思的夏天。”藍立夏自信的拍了拍胸膛。
白文季沉默不語,随後也贊同點頭。
藍立夏可以通過任何映照物穿梭,樂園內的玻璃以及海水平面都是她的可穿梭範圍,雖說是表面,但是想要在這樣的情況下和她周旋是自行死路。
然而藍立夏此行目的并不是為了談論游玩的事情,耍了一會兒嘴皮子送了個漂亮的斜挂包給她就把白文季叫走。
李銘思見狀直接回到房間,她想将手機自帶的軟件賬戶全弄好,她發現手機中有以前常借來玩的游戲,以前的賬號是借的其他人手機,所以她準備從零開始。
李銘思搗鼓了一番手機,發現簡栀利早已經在給她之前将基本賬戶全部注冊,她坐享漁翁之利直接下游戲。
看着不斷增加的進度條,李銘思收拾收拾衣服去洗澡為明天做準備,昏睡之前玩樂一天身上肯定有味道,更別說之後直接睡過去,白文季雖然沒什麽反應,但她可受不了。
等李銘思回來,游戲已經安裝好了。
原本是她打算安裝在平板裏,屏幕大內存又多,但又意識到手機會常帶在身上,但平板不會,只能作罷。
這幾天小日子過得太好,李銘思手感有些生疏,平時都是工作之餘耍一會兒手機,還不能被發現,否則那微薄的工資就要被扣沒了。
她用毛巾将頭發包起來躺在床上開始刷游戲,游戲都進行了十幾個賽季了。
以往李銘思興致勃勃的做任務組團開局,可今天這些無比吸引她的游戲卻變得索然無味。
興許是曾經的戰績消失了,看着空蕩蕩的背包和個位數的戰績,李銘思懶洋洋地趴在床上不知所想,只覺得好無聊。
能聯系的人她一個都沒有,好像能做的也只有刷刷視頻,對于未來她還不确定,但是她也不想浪費難得的機會,所興腦子靈光記事快又不容易忘,給了她一條很大的出路。
她全然無味的将每個軟件都打開一遍,又打開蜘蛛網時發現右下角多了個紅色的99+,她只發過一條評論,是刷到一個博主在讨論H國的生存環境。
李銘思聽了覺得他說的可笑,因為真正的垃圾區根本不像他所說的那般簡單,僅僅幾天的游玩和一點習俗的了解就認為自己可以一個下層社會的發展。
不知什麽心情促使她打了一大段字,簡單概括了一下生存環境和方式以及自己離開那裏的解脫,沒想到會引起這麽多點贊和評論。
不乏有人質疑她的言論,李銘思也懶得計較,愛信不信,摸爬滾打的是她,曾經活着的也是她,她不需要外人承認她的過去。
有幾個好奇心重的直接關注了李銘思的賬戶,給她發了私信,但言論都很刻薄,問她是怎麽出來的,曾經用什麽手段活下去,是不是很肮髒之類的惡言惡語。
她回了一句傻逼就把人拉黑了。
她關注的大多是一些美食和科普博主,學習新東西接觸新的世界對她來說很有趣,腦子靈光一閃跑下樓對着大海就拍了張照片,并标上洛麗杉海灘的夜景以及一句話發上軟件,她告訴那些質疑她的人,你們随意說反正我現在過得好。
頗有點小脾氣的意思,就李銘思個人意願來說,比起軟趴趴的文字,她更希望這些不明事實真相就張口數落她的人去死。
她惡厭這些人不明事實真相,只知道大肆憑借着自己的價值觀去評價,如果沒有那個行動力去看真相,那麽至少管好自己的嘴吧。
發完帖子李銘思收起平板躺在太陽椅上吹着晚風,在網上的情緒吐露讓她沒那麽煩悶,有些事情說出來卻實好多了。她是個一起情緒波動就會非常強烈的人,悶聲只會讓她愈加煩燥,她就得是那種不能閉嘴的人。
她很久沒再和人争辯,差點連自已都以為她是那種逆來順受的脾氣。
徐徐海風吹拂起她淩亂的頭發,繁星點綴漆黑的夜空,李銘思忽略掉泛上頭冷意,聽着浪花拍打岸邊的聲音,葉子之間相互碰撞的簌簌聲,她忽然覺得自已活的很好。
這是個很荒謬的想法,根本就不應該出現,只是當李銘思回望身後亮着燈光的屋子,摸了摸剛剛吃完的大餐還有些脹的肚子,鼻頭一酸。
是因為這兩天遭遇的事情都太過魔幻了,所以連不屬于自己的東西她都覺得很溫暖了嗎?還是說被網上那些言論給氣的。
她不清楚,住在大房子裏,吃着豪華的晚餐,身邊還擁有着幾個魔幻存在的人,就好像那些老套的動畫片裏播放的那樣。
小時候晚上,大家圍坐在工地的木板上,白天剛堆過水泥,李銘思精疲力盡,卻還是倚靠在磚石上看着工地裏唯一一臺小電視播放着畫面。
是一部子供向動畫片,具體叫什麽她也不記得了。
只知道主角來到了很豪華的房子裏,見到了自己失散多年的父母,擺脫過去貧困的生活,來到了夢寐以求的學校上學,在學校偶遇了來自另一個世界的魔法使者,經歷過一系列嬉皮打鬧之後,她與魔法使者簽訂契約,成為了拯救世界的魔法少女,一起對抗邪惡勢力的幼稚故事。
但說實在的,李銘思羨慕極了。
她隐約記得那天晚上其中一個朋友說:“哪怕只是接近強大力量就必須要付出相應的代價,更不要說擁有,現實不是童話。”
李銘思覺得她在破壞氣氛,心中卻又默默認可。
再看現在,她依舊覺得那個動漫很幼稚,依舊很認同的那番話,只是與動畫片相似的自己,和她認同的理念一樣,接近強大力量的自己,也同動畫片的主角一樣付出了代價。
只不過這片混亂後面的代價,李銘思真的付得起嗎?她不想再被卷進這樣的事情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