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城春草木深

城春草木深

顧簡側耳聽着外邊的聲音,春桃和春杏起身間,那人已經進了屋子,從門口邁着碎步,邊走邊眼淚汪汪、情真意切地瞭望着睡榻上的顧簡。

春桃和春杏欠身向她行禮:“小女郎君。”

她徑直越過二人走到床榻邊幹脆利索地跪坐在榻邊的軟墊上,抓起顧簡的手道:“阿姊,你可醒了。”

顧簡見其氣韻很是神傷,倒沒有一滴淚,也就不必愧疚了。

看其相貌與剛才那位美姨娘很是像,眼睛雖也吊梢着,但比起來她的更大一些,頭頂梳着一個靈蛇髻,照古人女子十五歲及笄來看,這個淸蘭就是十五六歲的樣子。

這兩人倒有意思,一個笑的假,一個哭的假。

顧簡也回之一笑。

“阿姊,剛聽阿父和我阿娘說阿姊醒了,我就急忙過來看你了。”

顧簡不知道這個妹妹叫什麽,于是看向站在榻尾的春桃和春杏二人,春桃機靈,急忙向顧簡道:“女郎君,這位是小女郎君,叫沈清蘭,女郎君之前都稱呼小女郎君蘭兒。”

沈清蘭聞言眼神間若有似無地一鈍:看來剛剛阿父和阿娘所說是真的,阿姊真的傷到了頭,反應遲緩,連自己是誰竟也不記得了。

“阿姊,你現在可還頭疼嗎?聽醫官說你落水時傷到了後腦。”

顧簡摸摸腦後笑笑:“不疼了,阿姊沒事,你不用擔心。”對顧簡來說她是一個陌生人,但如今也算這世上自己的親人,顧簡笑吟吟地安慰她。

“那就好,阿姊好生養着,把身體徹底養好,到時候壯壯實實的嫁到王府,阿母如今在天上看着你安然無恙,定能安心了。”

沈清蘭又欲語還休,猶豫片刻憋不住又道:“只是,阿姊這個世子妃還未過門,世子就有了長子,他年歲比阿姊還小一歲,也不過剛一十八,就這樣不像話,王爺和王妃也不知道管管,這安平郡的人已是在背後議論紛紛,阿姊今後聽到什麽閑言碎語可不要放在心上。”

自己十九歲?好稚嫩的年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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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簡笑笑:“沒關系的,我不放在心上。”

沈清蘭虛情假意一笑,“那就好,我只怕阿姊不寬心,再傷到身子。”

“不會的。”顧簡拍拍沈清蘭的手。

二人相互虛與委蛇了一會兒,沈清蘭道:“阿姊好生養着吧,清蘭再來看阿姊。”

“好。”

沈清蘭一走,春桃暗自撇撇嘴,又和春杏扶着顧簡在屋子裏轉了幾圈,活動活動手腳。

這一間屋子大概六七十平米,柱子窗戶均是原木色的木制結構,幾片大窗子均是厚厚的白紗鑲着,太陽的光線映着屋子裏亮堂堂的。

自己的睡榻離門口好幾米遠,隔着一扇屏風,屏風的白紗上繪着淡墨色的幾朵菊花,屏風的另一邊放着屬于這個時代的木制書架,大約一米多寬,兩米多高,擺放着一些古書。

顧簡拿起來看了看,大多字自己竟都認得。

《詩經》、《南華經》、《列女傳》、《楚辭》、《史記》……看來這個沈清芷還是個才女,自己雖說接受過二十幾年的教育,但這些國學經典讀的并不多,看來以後言語間還得多注意些,不然兩個人反差太大,引起別人的懷疑。

書架前一個矮桌案,像二十一世紀的茶幾,幹淨的桌案上放着一個青白色圓肚子細脖瓷瓶,瓶子裏插着一株未開放的碗蓮,憑添一抹禪意。

桌案下一塊又大又厚的毯子,顧簡不知道是什麽材質,總之踩上去很舒服,不軟不硬。

更讓顧簡驚喜的是書架旁邊有一扇門是推拉的,推開外面竟是一個長方形半封閉露臺,露臺頂子上延伸出很長,可以擋雨,三面又圍了一米高的圍欄,挂了乳白色紗帳。放眼望去,外面一片青蔥翠綠、嬌花盈盈。

這個地方與美酒最配,顧簡心裏暗自開心。

“女郎君,轉一轉就歇着吧,身體剛恢複些,當心累着。”春桃勸說。

顧簡正要轉身回去,遠遠看到一個人提着水桶在給花花草草澆水:這人的側臉怎麽這麽眼熟呢?

“這人是做什麽的?”顧簡問春桃。

“聽說是被侯爺撿回來的,好像也是受傷了,忘了自己家在哪裏,侯爺看他可憐暫且讓他留在府裏幹些雜活。”

看樣子有一米八幾,這人高馬大的幹些雜活真是可惜了。

顧簡在春桃姐妹兩的攙扶下回了房間。

·

晚上侯爺沈光又來噓寒問暖,說世子明日上午要過來看沈清芷,顧簡有些期待與這個世子一見。

沈光走後,兩個粗使婢女把洗澡水擡了進來,倒進準備好的大浴桶裏,春杏往浴桶裏放了香料泡過的花瓣,經過熱水的浸泡不一會兒屋子裏散發着淡淡的清香。

春桃和春杏把顧簡扶到浴桶邊,二人幫着顧簡脫去薄紗,剩了一個裹胸似的裏衣和裏褲,顧簡有點不好意思。

沒辦法,以後得适應侯門貴女有人服侍日子,于是一咬牙,任由着春桃給自己解了衣帶,讓自己與兩個小丫頭“坦誠相待”。

坐在香噴噴的浴桶裏,顧簡才想起來沈清芷是落水死了,或者與自己的靈魂交錯了。好端端的怎麽會落水呢?

“春桃,我當初怎麽落的水?”

春杏給自己擦着背的手驀地停下來,“女郎君,都怪春杏,當日若是提前準備了披風,我也不會把女郎君獨自一人留在荷花池邊,當時天黑了,想是女郎君不小心掉進去的,幸虧清璃公子救了女郎君,如果再晚一會兒,那女郎君……”

春杏說着說着聲音抽泣了起來,顧簡忙安慰:“好了好了,不要難過,我這不是好好的麽。”

春杏抹了一下眼淚又繼續擦背。

春桃把換洗的衣物搭在架子上,也道:“也怪我,當日女郎君心思沉悶,說要去池邊走走,若是我也跟着去,幫女郎君看着點路也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了。”

“清璃公子?”顧簡自語。

“清璃公子是咱們府上的門客,先前女郎君經常和他在荷花池的水榭上一起談論詩文撫琴。”春杏道。

“是他救了我?那明日我親自去謝謝他”

洗完澡,顧簡感覺自己全身殘留着一股淡淡的清香,不知是什麽香味,但憑着自己記憶裏噴過的幾種大牌香水來看,這個味道毫不遜色,清香不妖媚,很符合自己的喜好。

顧簡穿了一件藕粉色輕軟的對襟紗衣,薄到裏邊的瓷肌若隐若現,如若不是穿了裹胸和裏褲,簡直像是自己曾經在某大牌內衣專賣店的櫥窗裏看到的情/趣睡衣。

更沒想到的是,這個時代已經有了牙刷的雛形,雖然不如科技時代的精致,可也算是出乎自己的自己的意料了。

顧簡坐在睡榻邊上,春桃拿巾子為她擦着垂腰的長發,春杏又給揉着腿。

“今後這頭發不必每日都洗了,隔一兩日在白天洗一回就可以了。”

沒有吹風機,這麽長的頭發着實幹的太費勁。

“女郎君之前也是隔幾日洗一次的。”

“……”好吧。

幹完頭發已經将近兩個小時了,堪比去理發店做一次深層護理的時間,顧簡感覺腰酸。

躺在睡榻上,終于全身舒展了。

不知不覺睡了過去,再醒來時已經是翌日清晨。

屋子外面傳來鳥兒清脆的叽叽喳喳的叫聲,晨起和煦的陽光已經透過紗窗斜射到屋內。

今日顧簡感覺體力已經恢複了許多,全身不再軟綿綿的。

春杏扶顧簡起來換了一套淺桃粉輕紗外罩,加白色緞裏大拖地袖子對襟短襖,下身白色緞面百褶裙,腰間又用一條長長同粉色腰帶束緊,着實顯得豐胸細腰,婀娜多姿。

顧簡長着一張清純的臉,身材卻發育的太早,上學的時候總是因為自己的身材懊惱,那時學校的男生看到她就要起哄,她常常是弄個面紅耳漲。

沒想到參加工作後,這一點竟成了叱咤商界的殺手锏,那些油膩的大佬為了多與顧簡吃幾頓飯,照顧了她不少大單子,畢業兩年的功夫顧簡就從小業務升任成了銷售主管。

就在她沖着銷售總監的位置奮力博發的時候,公司竟從海外調來了一個新的CEO,他到了公司短短不到一年的時間,卻總是在找自己的茬。

曾經被前任CEO誇贊的點,在他眼裏卻總是那麽不入眼,顧簡如今想到這個事情依然憤憤不明所以。

顧簡坐在銅鏡前的矮腰鼓圓凳上讓春桃梳發。

不一會兒一個半高發髻束與頭頂,剩一半長發散在腰間,鬓角幾絲須發,增添一絲翩翩然靈柔之氣,顧簡暗自稱贊:不得不說古人的頭發要比科技時代的人們好的多。

剛梳完發,春杏已經端着食盤進來了。後邊還跟着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女童,手裏提着一個食盒。

“女郎君剛醒來,身體還沒完全恢複,醫官還是讓庖廚做的一些容易消化的食物,和一些清淡的菜。”說着春杏把兩種粥和食盒裏的兩個小菜一一擺到了書架前的桌案上。

什麽時候可以吃一頓西冷牛排?顧簡暗自叫苦。

“你們吃了嗎?”顧簡問小姐妹幾個。

“女郎君那會兒睡着我們就吃了。”春杏道。

顧簡看着那個十二三歲的小童這麽小就做了奴婢很是心疼,邊吃邊問:“你幾……幾齡了?”

顧簡想問幾歲,想了想,又改用古語。

小童也聽說自家女郎君腦子受了傷忘了好多事,也不震驚,道:“麗娘十一了。”

才十一歲,可憐的孩子。

顧簡繼續吃着,“你母親也在府裏嗎?”

“我阿娘在庖廚揉面呢。”小女童麗娘笑嘻嘻地道,紮着雙平髻,齊平劉海,小眼睛,看起來倒是很伶俐。

“阿娘說要給女郎君做些軟乎的糕點吃呢。”

“是嗎?”顧簡開心,竟然也有零食吃。

“嗯!”

“幫我謝謝你阿娘!”

麗娘又嘻嘻地笑了。

飯後,春杏帶着麗娘收拾好碗碟去了庖廚。

顧簡剛漱完口就聽到外邊一個婦人的聲音,站在門口不遠處道:“春桃,世子來看女郎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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