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城春草木深

城春草木深

王府內院與侯府大不相同,一進二門便是郁郁蔥蔥一個小花園。

顧簡跟着衆人繞過園子來到宴客廳前,一個華麗的中年婦人笑吟吟向顧簡走來。

黛眉入鬓,華袿飛髾,蔽髻上鳳頭釵金步搖,從眉眼間一看,便知是王妃沒錯了,世子長相多半随了他娘。

“阿芷啊,快來讓我看看。”王妃柔骨軟腕握住了顧簡的手。

“王妃安!”顧簡笑靥如花向王妃欠身行禮。

衆人互相厮見了,安平王和侯爺沈光在前廳下棋,世子陪同在側,安平王妃則與女眷們在園子裏攀談起來。

安平王妃滿面含笑地審視顧簡兩眼道:“嗯……氣色看起來是恢複的不錯,但還是要多補補身子才是。”

顧簡巧笑倩兮道:“是。”

站在一旁的吳姨娘一直沒能插上話,借此趁勢搭腔:“王妃且放心,阿芷的飯食補品,我日日會叮囑府裏的庖廚,做地很是精細呢!”

安平王妃的注意力被拉到了吳姨娘身上。

展顏一笑道:“吳姨娘真是越來越會裝扮自己了。”

此話看似在誇,實則內涵深意。

一個姨娘在穿戴上有很嚴謹的規矩,決不能越位家中女君,如今吳姨娘一身正妻打扮,差點可以與王妃争豔,自己內心萬分懊悔不該太過招搖了,被安平王妃來這麽一句,差點臉上沒挂住。

靈機一變,吳姨娘羞赧一笑道:“今日來見王妃,怕太寒酸,讓您看着不舒服,所以特意盛裝打扮了一下。”

聞言,身旁的顧簡悄悄豎起大拇指:帶回二十一世紀做銷售是一把好手。

Advertisement

王妃嫣然一笑:“早就聽說侯爺要扶吳姨娘做繼室夫人,看來姨娘你的好日子馬上快要來了。”

吳姨娘也不反駁,徑自抿着嘴笑着,俨然一副王妃此話不假的意思。

“咱們且先進後堂坐下談吧。”

安平王妃牽着顧簡的手,帶着吳姨娘和沈清蘭繞過宴客前廳,來到她日常與王府女眷說話閑談的後堂。

王妃拉着顧簡與其坐在堂上的正位,吳姨娘和沈清蘭坐在下首兩邊的矮桌案後。

沈清蘭看到阿姊風光無限,自己雖笑臉吟吟,但心裏早已橫眉怒目,後槽牙都快咬碎了。

同樣的是侯爺的女兒,從小走到哪裏,沈清芷都是那顆明珠,而沈清蘭卻是角落裏不起眼的遺石,那些個世家小郎君們也都從小都不把她放在眼裏。

嫉妒、厭惡的種子早已在她懂事的那一日深深紮了根發了芽。

種子一旦發芽,便會迅速的破土而出一發不可收拾。

安平王妃摸着顧簡的手,像看不夠似的,哈哈一笑道:“子吉日日埋怨與你的婚期定的太晚了些,你說他對你是多麽喜愛,連幾個月都等不了,可這成婚的吉日是讓法師拿你二人的生辰八字細細算準了才定的,他等不及也得等,哈哈……”

顧簡莞爾一笑。

吳姨娘也笑到:“世子從小就欽慕阿芷,如今阿芷更是出落的冰肌玉骨,秀頸小腰的,世子着急也屬正常。”

沈清蘭暗自撇嘴:憑着是天仙下凡又能怎麽樣,還不是姬妾數幾。

顧簡不語,只做樣子羞赧地笑着,當一個聆聽者,好探測對方的心理,這已成了她的職業病。

“阿芷啊,待你嫁過來,這個府裏大大小小的事皆不用你操心,我這個婆母定會給你打理的僅僅有條,屆時你只管做自己想做的事,子吉常常出去游山玩水,你也可以與他一起去,只要開心就好。”

聽起來不錯,日日吃吃喝喝,游山玩水,顧簡差點以為安平王妃是怕自己與她奪府中的管事大權。

“阿芷能得王妃垂愛,三生有幸。”

顧簡亦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領奉——承王妃。

王妃當然滿臉歡愉。

逢機遘會,吳姨娘為了沈清蘭的婚姻大事,又忙忙插進話來:“阿芷真是有莫大的福氣能嫁給世子,相信我們夫人在那世也能安心了……為人母的,都希望自己的子女得遇良緣,何時我的蘭兒也能像她的阿姊一樣找一個像世子一樣的賢婿,又像王妃一樣的好婆母,我這個當娘的也就安心了。”

噗……賢婿?好一個無所事事,只混跡莺莺燕燕中的賢婿。

“清蘭今年十六歲?”

“是的王妃。”沈清蘭向安平王妃颔首。

“前些日子我倒聽說蕭縣伯家公子的妻室去年去世了,今年要續弦,年齡比清蘭大上六七歲。我先前見過兩次,人性不錯,原妻生了個兒子,家裏只有一個妾室,清蘭嫁過去便是當家主君,我覺得甚好。”

顧簡不知道這個蕭縣伯是什麽官位,但只聽說那個公子是死了老婆要填房才介紹給沈清蘭便替她別扭。

吳姨娘聞言笑着的嘴角微微抽了兩下。

沈清蘭以為安平王妃要給自己說什麽豪門世家公子,聽下來,原來緊緊是一個縣伯家公子,還是個鳏夫。

沈清蘭內心把自己當做一只鳳凰,再不濟也是一只孔雀,沒想到在別人眼裏自己竟是一直雉雞。

每次參加宴會沈清蘭都會受到不同程度的心靈傷害,這次簡直是一萬點暴擊。

她忍着心中的那一團火,表面又強擠出一點笑向安平王妃道:“其實阿蘭還想多陪陪阿娘和阿父,不想這麽早找郎君,晚一兩年再議親不遲。”

安平王妃聽音大概猜到沈清蘭不願意了,也只好順着沈清蘭的意思道:“那就再等等,有好門第的公子,再議不遲。”

吳姨娘急忙笑道:“是是……不急不急。”

安平王妃又開始說些世子劉錦奕無關痛癢的事跡。

顧簡心思:說了這麽多,抱了大孫子的事,你是只字不提啊,怎麽也該安撫安撫自己吧!也太不把這個未來的兒媳婦放在眼裏了。

自古婆媳之間一直是敵我不讓,兩軍對壘時先發制人、出奇制勝,也是顧簡為了曾經應付職場時看書學來的。

既然她不提,顧簡便把已經準備好的一對小金手镯從袖袋裏拿了出來。

“王妃……這是我給王長孫的小禮,請王妃幫我轉送予她的母親。”

顧簡此番動作,霎時空氣凝結。

安平王妃看着顧簡從錦袋裏掏出來的金腕闌,滿臉含笑的嘴角也像适才吳姨娘一樣微微一抖。

轉瞬間她眼珠子一轉,走起溫情人設拉着顧簡的手,用及其愧疚的語氣道:“對于這件事,我這個做母親的難辭其咎,沒能好好管教子吉,如今掃了阿芷你的臉面……這件事我與安平王和子吉都商議過了,這個長孫等阿芷你過門後便養在你的房內,你看……”

當日安平王妃一家三口确實商量過這個事,在安平王妃的角度,沈清芷的門第是清平州最能配的上自己兒子的女郎,在安平王的角度則是有更遠大目标來拉攏沈光,世子劉錦奕便是真心愛慕沈清芷,于是不讓沈清芷受委屈是他們共同的目的。

顧簡看安平王妃态度誠懇,也算的目的達到了,于是就坡下驢:“王妃如此憐愛阿芷,阿芷聽憑王妃安排。”

王妃看顧簡如此識大體給自己這個婆母面子,心中懸着的一顆心終于又放回了肚子裏。

只見王妃軟腕一擡,把一個極其精美鑲嵌了寶石的金镯子從手腕上摘了下來,又抓起顧簡的手道:“這是先太後當年賞給我的腕闌,我一直想着等你過門那日再親手給你戴上的,我看不如就今日給你戴上更好。”

話落,安平王妃已經把鑲了寶石的金镯子戴到了顧簡的手腕上。

顧簡擡起手腕看了看,故作受寵若驚之狀:“先太後所賜如此貴重之物,還是王妃自己留着才好。”說着就要作勢往下摘。

安平王妃輕輕按住:“這便是咱們家的傳家之物,阿芷莫言再推辭了。”

是以,顧簡只好莞爾一笑道了謝。

下首的沈清蘭看着二人如此一番婆媳情深暗自撇着嘴角。

顧簡沔視自己兩個金燦燦的手腕,差點沒噗笑一聲。

想曾經自己男友的媽媽也向她展現過他們家的傳家寶,也是一對金手镯,當時覺着有點過時,現在看來竟還容雍華貴的。

“王妃,侯爺請您和世子妃等上客入席!”

一個小奴婢站在門口行禮。

宴席上,顧簡與世子一案而坐。

世子放在桌案下的手時不時想勾顧簡的手指。

顧簡為了躲他則時不時一手扶袖一手為世子夾菜躲,衆人直道是“夫妻情深”。

宴後,王爺帶着沈光去看自己新得的良馬,王妃為了讓自己兒子和顧簡單獨相會,便把吳姨娘和沈清蘭留在後堂閑敘家常,讓世子和顧簡去後園子裏散步。

馬廄。

沈光看着仆從牽着的那匹通體黑色、全身油亮,毛色順滑的駿馬直颔首稱贊:“看此良駒便想到傳言中楚霸王的烏骓,當時如此了。”

“侯爺所言甚是,只是但凡良駒都有自己的脾氣,倔的很,本王試了幾次,終不能降伏它,每次一上馬,便被他甩了下來,哈哈……”

“我府中有一個仆從,他對馴馬倒是有一技之長,近幾日剛剛替我馴好了一匹烈馬,今日正好驅車前來,王爺不防讓他一試?”

“哦,侯爺府中竟有此等良才,且讓他進來一試,你去把他傳進來。”

“他叫無名。”侯爺道。

一旁的仆從得令小跑去府門外傳話。

劉飓來到馬廄向安平王和沈光拱手行禮。

“無名,這是王爺新得的良駒,同樣野性難馴,你且看看能不能降伏它。”

劉飓拱手道:“是。”

***

後花園。

世子與顧簡二人漫步在花叢間的青石板路上,午後的斜陽映射投在顧簡糯白的臉頰,映射出那絨白的細絨毛,像一道光圈閃爍着,瑩潤的鼻尖下朱唇微啓微合

世子的一雙桃花眼像被蠱惑了一般,根本舍不得離開一瞬。

園子裏四下只有花花草草、石山樹木,只有兩個人的空氣裏,氣氛越來越惑人,越勾着世子蠢蠢欲動。

終于在走到石山的一顆大樹下時,世子沒忍住那顆躁動的心,一把将顧簡拉轉到自己面前。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