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城春草木深
城春草木深
次日,劉飓同侯爺沈光去了軍營馴那匹白馬。
營中紀律嚴明,人強馬壯,軍容肅肅,軍中将士個個眼中有鐵,不愧是威名在外的建武侯沈光。
劉飓暗中留意了一遍營中的全貌,與沈光牽着白馬到了平常操練兵士的一片空地。
“無名,你開始吧。”
“是。”
劉飓捋了捋馬脖子,又摸了摸白馬的臉,随後翻身上馬,果然還是如那日一樣那馬長嘶一聲,前蹄躍起,緊接着就是前仰後蹶。
但任憑它如何不情願的想把劉飓甩下去,都是白白浪費一番功夫,經過短短一刻鐘的時間,它開始認輸了。
本來一直原地長嘶尥蹶子,這會兒慢慢開始平靜了下來,歪着脖子只在原地打轉,又過了一會兒便撤着腦袋向前慢跑起來。
随着劉飓一聲揚鞭劃破天際,那白馬抖着頸上順長又發光的白色鬃毛,開始在空曠的練兵場奔跑起來。
碧藍的天空下,劉飓跨着那匹通身雪白、如骐骥骅骝般的駿馬,馳騁在晨曦耀眼的日光下。
那赫赫之英姿,就連沈光一個男人都被他吸引的目不給視,連連颔首贊嘆:“無名非無名也!”
劉飓馳騁了數圈後,緩緩停在了沈光面前,他翻身下馬道:“侯爺,此馬再反複駕馭幾次,它便會屈服了,不失為一匹良馬,可當侯爺的坐騎。”
沈光滿眼贊賞:“……無名啊,你如果實在無地方可去,今後不如從軍,加入我的軍隊來,跟着我為國盡忠如何?”
沈光忠義之名在外,經過自己多日地觀察和手下在外面對安平王的暗中調查,目前并未有證據證明沈光與安平王有勾謀反的意圖,反而是安平王幾次宴請清平州的士族豪強,幾番請沈光,他都沒有參加,倒時常聽他把為國盡忠挂在心上,劉飓從心中對沈光多了一分敬重。
劉飓拱手道:“謝侯爺對無名的厚愛,只怕今後無名真的會儀仗侯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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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儀仗只怕所圖不軌。
沈光連連道:“好,好!”
“那這匹馬你騎回去吧,近日你每日騎它來跑幾圈,多拉拉它的性子。”
劉飓拱手道:“是!”
劉飓騎着馬回到侯府,小厮們又竊竊私語:“人家無名不是想當管事,人家是想當軍爺,想當大官的。”
“可不,人家都混上馬騎了。”
……
對于這些小厮的竊竊私語,劉飓只淡淡一笑,他把馬拴好,又開始給馬添草料。
顧簡在屋子裏看書看的眼花,于是帶着春桃去園子裏散步,走到林子裏,隐約聽到馬廄裏小厮說話的聲音:“無名,我來吧,你剛回來且去歇一會兒吧。”
顧簡聽到無名回來了,心生一計,于是心懷得意地擡腳去了馬廄。
剛走到小院門口,劉飓正要出來,二人迎面相遇。劉飓有點意外她來馬廄做什麽,看向對方的眼神中透着兩字兒——有事?
随後便聽顧簡輕咳一聲道:“我前日看那些馬有些髒了,今日天這麽熱,你去打水給他們刷一刷。”
話落,劉飓只看着她并沒有動,顧簡黛眉微蹙,微瞪着杏眼:“……怎麽?不願意啊?”
“……沒有。”他轉身,嘴角微微一勾,到角落提了兩個木桶走了。
小厮聽到自家女郎君發號施令,也主動道:“我也去吧。”
“不用,你去幹別的。”
小厮得令出了小院。
春桃不解自家女郎君近日好像總再找無名的麻煩,“女郎君,這個無名是不是哪裏惹你不高興了?”
顧簡一怔,微挑秀眉道:“……沒有啊!你怎麽這樣說?”
“我看女郎君近日總是讓他幹這幹那的,還以為他惹女郎君不高興,女郎君在懲罰他呢。”
顧簡扯扯嘴角,假意狐疑:“有嗎?沒有吧,這不都府裏正常的一些活計麽。”
“可女郎君從前從不管這些,只是讀書、寫字,與清璃公子談詩誦詞撫琴什麽的。”
顧簡靈機一動:“哦!醫官不是說了麽,要多走走,總坐在那裏對身體不太好,經歷過一場生死,我現在更注重身體的康健了,人總是要随着成長變化的嘛。”
春桃聞言,覺得很有道理:“女郎君現在能這樣想,春桃都替你開心,春桃也覺着女郎君現在的性子比之前好多了,以前總是悶悶的,有什麽事都放在心裏,就怕女郎君傷了身子。”
“不會了,今後不會了。”
“嗯。”
顧簡對春桃歡喜一笑,暗嘆:這一天天的,總得想着法兒的編瞎話。
無名提着兩桶水進來。
顧簡扶着春桃的肩膀坐在馬車上看着劉飓刷馬,還不忘做起了指揮官,兩刻鐘後,春桃道:“女郎君,外面天氣越來越熱了,馬廄味道大我們回去吧。”
“沒關系,這裏是陰涼地,你回去給我拿壺水來。”
顧簡心思:我一走他定會偷懶,必須坐這裏監工才行。
春桃去拿水。
顧簡輕聲哼起了“青花瓷”的曲調。
劉飓看了她一眼。
顧簡問:“好聽嗎,我自創的曲調。”
劉飓應付一聲:“嗯。”
“呵……”顧簡忍不住輕笑了一聲,暗自得意:土老冒沒聽過吧,我還會好多呢。
顧簡想站起來走走,卻忘了腳下的車轅,一擡腿沒邁過去,迎面沖地就要撲下去,劉飓眼疾手快,把她接在懷裏。
他濕漉漉的雙手怕抓髒她的衣裳,兩只胳膊懸空擡起。
那一霎那,兩人的臉頰輕輕劃過,顧簡的臉貼到了劉飓的頸側,雙手環上了他雙肩,因為一時緊張,她的呼吸些許急促,鼻息間的熱氣散在他的頸間,加上他胸前感覺到的那片柔軟,劉飓喉結不禁一滑。
二人彼此感覺到對方“咚咚”的心跳聲,她身上淡淡的一抹清香飄來,他竟有把她揉在懷裏的沖動。
正在他上頭時,顧簡扶着他的肩膀站直了身子。
二人四目相對,空氣中好像越來越熱,顧簡瓷白的臉頰兩片淺淺的紅暈,像淡淡的抹了一層胭脂,越發顯得如三月的桃花一般粉·嫩嬌·媚,劉飓怔住了。
片刻後,随着馬兒的一聲吐氣,他才回過神,淡淡丢下一句:“當心腳下”後又去刷馬。
顧簡此刻不敢再擡腿,也忘了坐下,像一只受了驚吓的小鹿僵在原地,空氣中的熱浪一陣強似一陣,她直感覺自己臉頰越來越熱。
真邪了,自己上一世在工作的時候接觸過好多男性客戶,為了職場禮儀,擁抱一下是常有的事,怎麽此刻倒像一個初出茅廬的小白兔,又是臉紅,又是心跳的。
劉飓斜睨過去,看到她此時窘迫的樣子,自己卻又悄悄勾起了嘴角。
這時春桃端着茶碗和銅壺走來看到顧簡微紅的臉時,驚呼一聲:“呀,我說天熱了該回去吧,女郎君臉都熱紅了。”
說着把漆木盤放到車上給顧簡倒了一碗茶。
顧簡接在手裏猛地一口喝完道:“回去吧,是有點熱了。”
她扶着春桃從車轅裏邊邁出腳,走了兩步,回頭,清清嗓子道:“這幾匹馬今日都刷完。”
說完她大步離開了。
劉飓卻笑地露出了一口整齊的大白牙。
顧簡一路心事重重回到清芷閣,洗了一把燥熱的臉後徑直躺在了睡榻上,剛才差點撲地的那一霎那,又畫圈圈出現在自己腦海中。
他的肩膀抱上去比看着要寬厚,胸膛有點硬,喉結……有點——性·/感。
顧簡猛地晃了晃腦袋:自己在想什麽?
她翻了個身子把臉埋在了軟枕裏。
後幾日劉飓每日一早去軍營馴馬,清芷閣附近的花草也不需要每日都澆水,顧簡也沒再去林子那邊散步,一連四日,顧簡都沒有再見到劉飓。
這日,安平王府的人送來了請柬,要在後日為未來世子妃沈清芷設宴。
正式的邀請,顧簡沒再拒絕,她也想見見這個未來的公婆。
是日,侯爺攜領一家前去安平王府赴宴,顧簡和沈清蘭乘坐一架馬車。
為顧簡姊妹兩駕車的正是劉飓,她看到他時不禁食指一緊,她佯裝鎮定地從他身前走過,還瞥了他一眼,而他只半垂着眸,眼珠子似乎一動不動。
車門從後邊開着,前面有個小窗戶可以看路,顧簡坐在車裏餘光時不時打量着窗外禦車的人。
從側面看,他的鼻梁直挺,眉弓高聳,下颌角分明,長的挺好,可惜總是一張臭臉,如果能像顧清璃一樣溫和一點,指不定能讨一些士家小女郎喜歡,現在看來,只怕讨個老婆都難。
“阿姊,你一直看什麽呢?”
顧簡被沈清蘭突然地一問,心猛的一跳:“……沒看什麽。”
“我看你一直往外看呢,還蹙着眉。”
當你總被一個人看的時候,即使你沒看到他,也會感覺到對方投來的眼光。同樣,坐在車廂外的劉飓早已感覺到了身側後,車窗內的那雙眼睛不停地打量着自己。
顧簡被沈清蘭一個勁兒的追問,只好應付道:“我只是在看外面的風景。”
“是嗎?我以為你在看無名。”
“啊?哪有!我看風景呢。”顧簡心慌,又嗫嚅道:“無名有什麽好看的!”
沈清蘭聽顧簡在看風景,她便将整個頭趴在車窗那往外看,道路兩旁除了鱗次栉比的屋舍外,連樹都沒幾棵,沈清蘭又道一聲:“哪裏有什麽風景!”
顧簡不想再理她,于是閉了眼。
兩刻鐘後,馬車停在了安平王府外。
果然是王府,灰牆入雲,黛瓦托天,從外邊看上去比侯府要大上兩倍。
巍峨的王府門樓處,雁陣排開兩隊士兵,世子劉錦奕早已站在門口迎接顧簡等人。看到侯府的車馬前來,世子笑盈盈跨前幾步向沈光拱手行禮:“岳父大人!”
吳姨娘雖說同沈光一起下車,可并不被王府的人看在眼裏,直接被世子無視了。
吳姨娘倒是并不在意,依然滿臉含笑向世子欠身施禮:“世子殿下。”
這時安平王亦從府內出來,七尺身高,身形略顯臃腫,滿臉含笑走向沈光:“哈哈……多日不見侯爺,讓我着實想念吶。”
沈光也笑着向安平王拱手:“王爺!”
安平王又看向站在車旁的顧簡:“阿芷面色很好,看來身體恢複的很是不錯。”
顧簡微笑着向其欠身行禮:“王爺!”
“你不知道啊,你昏迷的幾日,我和王妃日日為你懸着心,子吉更是寝食不安,恨不得天天守在你榻前,又礙于你二人尚未成親,不能越禮,只能自己在王府幹着急。”
顧簡表面嬌柔微笑道:“讓王爺和王妃擔憂,阿芷不甚慚愧。”
“無礙無礙,看着你現在平安無事,我們都也安心了。”
“父王,我們進去吧。”一旁的世子道。
“對對,侯爺請。”
衆人進了王府大門。
劉飓與車夫在王府大門外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