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一處相思兩處閑愁
一處相思兩處閑愁
三個月前，劉飓出行清遠郡，返回安平郡時在一個村落邊的草坑裏撿到一個健康的女嬰。
劉飓覺着是老天爺看自己孤單，讓這個孩子來陪自己的，于是抱回王府，當做自己的女兒養，如今剛剛四個多月。
現如今只有王府內的人知道。
姜彥皺着眉跟在身後，繼續勸：“王爺是有了女兒，可那畢竟是撿來的，不是王爺的親骨肉，難道王爺不想有自己的血脈麽？”
他當然想要自己的血脈，可若不是與她生的，那便兩可。
劉飓不理姜彥，徑自往練武場走。
“鄉君她是最能配得上王爺的人了，王爺細細考慮一下吧！”
越是知道劉飓和顧簡兩人之間的感情，姜彥才越想趕緊有一個人陪着他，将劉飓從那陰霾中拽出來。
驀地劉飓停下腳步，轉身冷眼凝着姜彥，“我讨厭愛管我閑事的人，你是知道的，你若不想在我身邊做事，我便将你轉職給別人！”
說完他徑自走了，留下姜彥愣在原地不敢再跟上去。
練武場上劉飓拿着一只長劍“咻咻”揮舞，劍身映射着霞光反射出絲絲光影。他将心中那不快順着劍柄洩發與劍尖，勢如破竹，将練武場邊的垂柳枝砍下一層，垂落在地上。
劉飓微喘着氣，手持長劍站在樹下，有幾片柳葉落在他的肩頭，怔了好久後他轉身離開練武場騎馬出了王府，又去了那個小院。
***
走了半個多月的時間顧簡的車終于進入了大武國境內，入境時有石耀提前的安排很順利。
一路上，早行早宿，小憶安也很皮實沒有生病。走至風景優美之處，顧簡會帶着小家夥下車玩一會兒，倒像是一場旅行。
只是進了大武三日後又遇到下雨，雨不太大但是淅淅瀝瀝斷斷續續下了兩日。
顧簡站在驿站窗棂前看着廊檐下滴滴答答流下的雨滴嘆氣：“盼着後幾日太陽明媚些，盡快把泥濘的路面曬幹。”
淺畫抱着憶安走過來往外探了探，道：“出了太陽想是也需三幾日才能上路，女郎君趁着這幾日在驿站好好歇歇也好。”
“下雨！”憶安指着窗外。
顧簡從淺畫手裏接過憶安，看着她烏亮的眼睛柔聲道：“下雨了，雨停了我們就可以找父王去了。”
“找父王。”
“對，找父王。”
翌日。
果然陽光明媚，一整日的暴曬将地面的水濕蒸發掉一半，空氣中彌漫着一絲潮氣。
顧簡等人在驿站停歇了五日又重新上了路。
後半程未再遇上大雨，只偶爾的一會兒小雨未太影響進程，又連續趕了二十多日的路，領頭的護衛告訴顧簡再有差不多十日的路程就會到達安平郡。
自此顧簡的心便又期待又不安：萬一，萬一他真的取了妻，自己該怎麽辦！
“找父王。”
小憶安扶着顧簡的腿站着，突然說了一句。
“好，找父王。”
***
安平郡，陳如饴已經到了定平王府。
與第一次來時略有不同，王府高牆巍峨，青磚黛瓦，赫然的栗色大門上一塊木匾，镌刻“定平王府”四個大字，一眼看去恢宏滿目。
門口的那顆大樹依然矗立着，只是已經過了正午，沒聽到幾聲蟬鳴。
一會兒後只有姜彥和曹邕面帶喜色出來迎接陳如饴。
“鄉君可來了，老奴早盼着來呢，鄉君一來，我們這王府就有了生氣！”人還未走出門外，曹邕尖細的聲音就傳了出來。
随後姜彥也向陳如饴拱手行禮，“屬下替王爺來迎接鄉君。”
“九恒呢？”
“啊，王爺他有點急事出去了，可能要明日才回來。”姜彥解釋道。
“急事？”他能有什麽急事，皇上當時要将沈光手裏的兵權給他，他卻說沈光還未到致仕的年紀便未受命，到現在他也算一個閑散王爺，有什麽急事非得在自己來的當日去辦？他竟然還是躲着自己。
陳如饴咬着嘴唇垂眸思忖。
曹邕趕緊笑着道：“鄉君先請進府吧，老奴早已經給鄉君收拾好了上房。”
陳如饴勉強回了個笑颔首，有氣無力道：“勞煩曹公公。”
到了後院一陣嬰兒啼哭聲傳來，陳如饴一震，頓住腳步看向曹邕，“哪裏來的嬰兒哭聲？”
“哦，是小郡主。”曹邕回。
“小郡主？”陳如饴又驀地看向姜彥：“姜護衛，九恒與什麽人生了孩子？”
“鄉君莫急，是王爺撿回來的孩子。”姜彥拱手回。
“撿來的？”陳如饴瞬間放松了下來，用手拍了拍胸口。
安排好陳如饴，去了小院。
“王爺，鄉君她說等你回去吃晚飯。”姜彥垂着眸說，不敢看劉飓。
坐在桌案後的劉飓擡眸暼了姜彥一眼，淡淡地道：“她願意等就讓她等，或者你願意陪你去陪着，不要再來打擾我。”
“……可是，鄉君她短時間定不會離開，難不成王爺打算一直不回王府了麽？”
這個時候正是桂花盛開的時節，桂花香從竹簾的縫隙內飄進屋內，劉飓深深吸了一口氣，“不回便不回了，在這小院裏甚好。”
說完合上書卷起身出了院子叫小童準備食材，将顧簡曾經為自己做的那幾道菜又做了一遍。
一連五六日他都住在小院裏未回王府。陳如饴實在氣惱，這日趁着姜彥為劉飓回府看小郡主的時候，她便緊跟着姜彥，要去尋劉飓。
“鄉君，您這樣跟着屬下有何事？”姜彥知道陳如饴的意思，他即便想帶她去，可也不敢，于是故意與陳如饴繞彎子。
“姜護衛，九恒他這樣屬實有些過的，哪有遠客來訪，他一直躲着的。你聽了他的令不告訴我他到底在哪裏，沒關系，今日除非你不出王府的門，只要你出去我就跟着，這樣他也不會問責于你。”
“……”姜彥一個腦袋兩個大，“鄉君，屬下哪裏都不去，現在要回自己屋內睡覺去了。”說着往自己的住所走。
陳如饴依然跟在身後，直到姜彥真的回了自己屋子，陳如饴便坐在門口的石階上看着。
一直等到夜深如墨，王府內各個屋內的燭光幽幽，唯有姜彥的屋子依然黑着。
陳如饴以為姜彥真的睡了。
又坐了兩刻鐘後自己的貼身婢女來尋，“鄉君該沐浴了！”
陳如饴雙目失神地起身，回頭看了看黑着的屋內才意興闌珊往自己的住處去了。
等陳如饴離開一刻鐘後，竹簾掀動，姜彥從先從一個縫隙中向外看了看，嘆息一聲：“與女人周旋比打仗還累。”
随後他又小心翼翼地往王府大門口去，出了王府去尋劉飓。
此刻劉飓阖目泡在浴桶裏，小童給他擦着背，“怎麽！被盯上了？”
姜彥站在一側垂眸“嗯”，随後禀報今日府裏的情況。
“王爺，小郡主的奶母說家中老母病故想回去奔喪，需要離開幾日，需要再請一個奶母。”
“嗯，你去辦，身體健康就可以。”
“還有，郡守九月十六過壽，今日給王爺下了請柬。”
“過壽？”劉飓陷入沉思，她這世的生辰也快到了。
“準備一份壽禮送過去即可。”
很少參加這種場合。
“好，屬下去安排。”
***
從夏到秋，趕了将近兩個月的路，終看到了久違的安平郡城郭，矗立于藍天白雲下。
瑩瑩淚水模糊了顧簡的視線，從一側車窗望去巍峨的城樓上“安平郡”三個大字也如鍍了一本水波。顧簡伸手抹了兩下眼淚，向車內的憶安笑道：“憶安，我們到了，可以找你的父王去了！”
小家夥撲在顧簡懷裏奶聲奶氣，高興地喊了一聲：“到哇！找父王。”
“對，找父王。”
淺畫也探出頭去看了看，“女郎君，我們是先回侯府還是直接去王府？”
“……”父親現在一定還在軍營，顧簡向領頭的護衛道：“先去王府！”
進了城，顧簡為了讓憶安看一下安平郡熱鬧的街市，便讓車夫走了繁華的城中商業街。從車窗中一路向外看，如自己之前來的時候一樣，人流攢動，各種小販鋪陳街道兩旁，叫賣聲此起彼伏。
“饴糖！”
“桂花糕！剛出鍋的桂花糕！”
“面脂，新配方的面脂，香味迷死人的面脂……”
淺畫目不暇接，笑着：“我自小在深宮，從沒見過這樣的集市，可真熱鬧！”
顧簡也笑：“我也有兩年多沒見過這樣的場景了，今後我們可以常出來。”
“喔！”憶安驀地低呼了一聲，小嘴撅成了一個O字，原來是看到了兩個裸着上半身的大漢摔跤，其中一個被另一個重力摔倒在了地上。
淺畫笑着道：“憶安世子一個小娃娃，不看那些眼花缭亂的吃的喝的，倒喜歡看人摔跤！”
顧簡也笑：“長大了定又是喜歡舞槍弄棒的。”
說着話，顧簡驀地一愣，雙眼直直地看着自己對面的車窗外，淺畫轉頭看了一下自己身側的車窗口，問：“怎麽了女郎君？”
顧簡沒回直接坐過去，微微向外探了探：……真的是陳如饴。
陳如饴看到一架顯赫的锱車從自己身側走過也盯着看，車子走遠了些，她只隐約看到車窗口一個人的半張臉，“那人看着好像阿芷。”她喃喃自語。
陳如饴在安平郡……
顧簡想到魏清璃的那句話：難道你那麽肯定，這将近兩年的時間裏他還未取妻？
娶妻，娶妻……
顧簡整個人僵着，淺畫問話的聲音她一點聽不到耳朵裏，徑自神思游離着。
不知多久已經來到了定平王府前的一條大街上，一架馬車從對向駛來，車夫聲音很大，“這定平王真是好，連你們這些下人回鄉都給你們雇了車。”
車內的女人稍顯得意地笑道：“我哪裏是下人，我可是小郡主的奶母。”
定平王，小郡主，奶母！
顧簡一下回過神來，探出頭正好馬車走到車窗邊的位置，“麻煩問下，你說的是小郡主可是王府定平王的女兒？”
那馬車未停，一直走過去，只聽着車內的女人喊道：“小郡主當然是王爺的女兒了！”
